安乐公主嗤笑道,“你走吧。”
沈沐宸稍微顿了一下,拱手道,“公主好好歇息。”
他说罢,便踏出了院子。
安乐公主站在原地,直等到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她抬眼看向夜空,暮色沉沉,没有一点生气。
她收起悲伤的情绪,冷冷道,“世子若是不愿意回来,便不要勉强他。”
“是。”雅琴垂眸应道。
安乐公主径自入了屋内。
她拿出那块玉佩看了良久,随即便收了起来。
沈沐宸踏出去的这一刻,他不知为何,浑身轻松自在了不少。
他转身看向那紧闭的院门, 正要回自己的书房,却被永安侯唤过去了。
“父亲。”沈沐宸拱手道。
“事到如今,你该说出真相了吧?”永安侯看着他道。
“儿子不知父亲所言何意?”沈沐宸问道。
“其实,你自始至终中意的都是安乐公主?”永安侯问道。
“是。”沈沐宸坦然道。
“那秦小姐?”永安侯皱眉。
“此事儿,父亲不是已经猜出了一二?”沈沐宸低声道,“事关重大,儿子不能说。”
“可你又为何与公主闹到这个地步?”永安侯不解。
“想来儿子一直喜欢的都是心中的安乐公主,而她并不是。”沈沐宸敛眸。
“早在当初,她对太子动手,你就该明白,可是,你却执迷不悟。”永安侯低声道,“事到如今,你以为安乐公主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儿子知错。”沈沐宸垂眸道,“事情是儿子惹出来的,儿子会处理好。”
“如何处理?”永安侯摇头,“你是驸马,倘若不是太子的陪读,你怎能入朝堂?”
永安侯又道,“公主不能有任何地闪失,你可知道?”
“儿子明白。”永安侯低声应道。
永安侯无奈地摇头,“永安侯府能否平稳度过此劫,怕是要靠你了。”
沈沐宸一怔,“妹妹的婚事儿?”
“管不了。”永安侯无奈道,“太后赐婚,除非武陵王世子那里有什么变故,否则,非嫁不可。”
永安侯又道,“可如今瞧着,武陵王世子也没有这个心思,不过是借故留在京城罢了,他都躺了两月了,这伤势也不见好,莫要提成亲了。”
沈沐宸轻轻点头,“父亲,武陵王那……可曾找过您?”
“找?”永安侯冷笑一声,“被武陵王盯上的能有好?”
沈沐宸敛眸,便也不多言了。
永安侯又道,“当初,你的事儿我没有插手,乃是因皇命难为,不过如今这个关头,永安侯府万不能毁在咱们父子手中啊。”
“父亲,儿子明白。”沈沐宸恭敬地应道。
“去吧。”永安侯说道。
“儿子告退。”沈沐宸恭敬地行礼。
陈氏等沈沐宸离开之后,便从屏风后出来。
永安侯揉了揉眉心,抬眸看向她,“看来是被伤到了。”
“当初……”陈氏重重地叹气,“难道,也是……没有的事儿?”
“那孩子救了你我。”永安侯慢悠悠道,“无疑是救了永安侯府。”
“嗯。”陈氏点头,“她如今可好?”
“好与不好,已经与咱们无关了。”永安侯低声道,“你该明白,人已经死了,在外人跟前,也只当是个过往。”
“我知道。”陈氏点头,皱眉道,“蓉儿的事儿,是半点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也是她的命。”永安侯低声道,“只是没有想到武陵王世子会将手伸到了永安侯府。”
“怕是因您在祁年镇上任的那三年。”陈氏温声道,“侯爷不也是差点没有回来?”
“好在保住了性命。”永安侯无奈地说道。
陈氏感叹了一声,“太子如今有太子妃照看,倒也越发地好了。”
“只要太子还在,永安侯府便不会有倒下的一日。”永安侯低声道。
“嗯。”陈氏点头。
永安侯感慨道,“只是宸儿这孩子,心思重,这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要不等此事儿之后……”陈氏轻声道。
“若是公主有个万一,他这辈子只能如此了。”永安侯又道,“如今只盼望着公主的身子能好起来,有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给永安侯留个香火了。”
他的话,让陈氏敛眸,“这可如何是好呢?”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永安侯便看向了陈氏。
陈氏皱眉,“我这……怕是不成了吧?”
“我知晓你也没有这个心力。”永安侯无奈道。
陈氏抿了抿唇,“不如我下回入宫,请太子妃给瞧瞧?”
永安侯见陈氏如此说,随即道,“也好。”
陈氏见他并不担心太子妃会拒绝,随即道,“侯爷不担心我这想法太逾越了?”
“太子妃不会拒绝的。”永安侯直言道。
此时。
沈沐宸正在思索着旁的,等回了书房之后,侍从入内。
“世子。”茗儿看向他。
“这几日我都会待在书房。”沈沐宸看向茗儿道,“公主那,若是来寻我,便说我歇下了。”
“是。”茗儿垂眸应道。
只不过,茗儿并未离开,反倒犹豫了一会,“世子,您当真想不起来了?”
“什么?”沈沐宸看着他。
茗儿沉吟了片刻,“就是前世子妃的事儿。”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沈沐宸盯着他,“你是被她给收买了不成?”
茗儿敛眸道,“只是您当初与已故世子妃在一处,与如今与公主在一处,当真不同。”
“哦?”沈沐宸挑眉,“哪里不同了?”
茗儿一怔,倒也一五一十地回了。
沈沐宸皱眉,愣了半晌,“当真如此?”
“是。”茗儿应道。
沈沐宸盯着他,“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茗儿皱眉,“属下也觉得是您忘记了,否则,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沐宸沉吟了片刻,又道,“你仔细说说,也许我能想起来呢?”
茗儿见他有此一问,越发地肯定他许是因为太在意,故而才彻底忘记了。
如今再提起……
茗儿又道,“世子,您当真要想起来?”
“我只是不想让旁人觉得我忘恩负义。”沈沐宸直言道。
茗儿便上前,给他斟满茶,又道,“世子记得多少?”
“便从我生辰之后说起吧。”沈沐宸只记得那幅画了,当时还让他惊讶了一番。
茗儿一怔,没有想到,世子竟然只记得这个。
他随即便开始说了起来。
眼瞧着太晚了,才说道,“世子,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好。”沈沐宸欣然应道,“明儿个我回来之后,你继续。”
“是。”茗儿垂眸应道。
沈沐宸便收拾了一番,去歇息了。
武陵王世子的别院内。
他如今的身份也不能入宫待着,更何况,在宫中也不自由,故而,他索性待在了外头。
为避免太过招摇,特意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此时的他正靠在软榻上,那一剑刺的太深,以至于他差点一命呜呼。
好在,他挺过来了。
谢道恒半眯着眼,听着手下禀报。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这沈世子与安乐公主闹别扭了?”
“是。”手下回道,“世子,沈大小姐怕是有旁的心思。”
“她不愿意,我自然想到了。”谢道恒低声道,“只不过,她就算再不愿意, 只要我不松口,她就要嫁。”
“世子如今还需要静养。”手下回道。
谢道恒低声道,“父王的身子如何?”
“郡主去见了太子妃,本意是想请她去一趟南洛城为王爷看病,奈何太子妃拒绝了。”手下又道,“如今王爷的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父王见过她了?”谢道恒直言道。
“是。”手下垂眸应道,“除了暗中派人一路护送太子妃回京,倒也没有旁的举动。”
“哎。”谢道恒叹气道,“倒也不必在意这些,毕竟父王年事已高,而且,他也深知若是自己还活着,自己的夙愿必定无法如愿。”
手下看向他,“皇上那必定也知晓您的心思。”
“来日方长,不着急。”谢道恒淡淡道,“如今这个时候,不过是在寻一个契机罢了。”
“王爷将太子放回来,无疑是放虎归山。”手下又道。
“区区一个太子罢了。”谢道恒又道,“你当真以为太子能有什么用?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隐藏地如此深。”
“原先暗中盯着的,都没有发现。”手下敛眸。
“如今既然看出来了,他也不会再用那个身份前去,父王这也是看在故人的面儿上,才放他们回来。”谢道恒慢悠悠道,“只可惜,终究还是心软了。”
“世子,您若一直待在京城,怕是也不成。”手下提醒道,“毕竟这京城内,也不是您久留之地。”
“嗯。”他点头,“等过了重阳节,我便与沈小姐成亲,而后,带着我的世子妃与侧妃回南洛城去。”
“属下告退。”手下应道,便退了下去。
谢道恒正要歇息,便听到外头侍卫禀报,“世子,安乐公主来了。”
“有请。”他说道。
安乐公主入内,看向躺在软榻上的谢道恒,“我有事儿找你。”
“说来听听。”谢道恒淡然道。
“我能让你得偿所愿,你该如何?”安乐公主看向他。
“我不知晓公主所言何意?”谢道恒挑眉,慢悠悠道。
“那至高无上之位。”安乐公主低声道。
“哈哈。”谢道恒突然放声大笑,“公主还真是高看了我。”
安乐公主眼神冷然,“难道不是?”
“不是。”谢道恒断然回道。
“你可发誓?”她又道。
“公主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谢道恒慢悠悠道,“一个不受太后宠爱,躲在郡主身后才得以过活的公主,还妄想来与我谈条件。”
安乐公主挑眉,“世子不敢发誓?”
“我只想告诉公主,一个聪明人,是不会相信什么誓言的。”谢道恒淡淡道,“我知晓公主近来与沈世子闹得不愉快,想来是心中不愤,才会来我这消遣,不过,这孤男寡女的,我又多有不便,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安乐公主并不气恼,反倒是起身道,“既然世子无心,那我也不打扰了。”
她转身便走了。
谢道恒不以为意地看着她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谢道恒冷笑一声,慢悠悠道,“派人盯着她,看她要做什么?”
“是。”侍卫垂眸应道。
谢道恒便也不理会了。
安乐公主出来之后,从另一条路回了永安侯府。
她到了屋内,略显疲惫,她看向四周的种种,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满屋子的压抑。
她抬眸看向还在昏睡的雅琴,抿了抿唇,便躺下睡着了。
五日后。
方锦琇正盯着面前的云鬓香看着,随即抬眸看向琳琅,“当真是最开始的?”
“是。”琳琅垂眸应道,“这云鬓香便是原先方太贵妃所用的。”
“嗯。”方锦琇拿起,打开之后,仔细地闻了闻,又用小银勺挖了一些放在了一旁的小碟内。
过了许久之后,她才抬眸道,“的确与后来的云鬓香不同。”
“太子妃,有何不同?”琳琅问道。
“后来的云鬓香,多了一样东西。”她直言道。
“什么?”琳琅又问道。
“忘记了,女子的体香。”方锦琇慢悠悠道。
“这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琳琅皱眉。
“嗯。”方锦琇冷笑一声,“这兜兜转转的,那便看这云鬓香到底是从何时有了变化的。”
“要不去一趟贤妃娘娘那?”琳琅提议道。
“我也正有此意。”方锦琇抬眸看了一眼外头,“走吧。”
“是。”琳琅垂眸应道。
方锦琇便去了贤妃的寝宫。
贤妃得知她过来,有些惊讶,“太子妃来本宫这做什么?”
“不知。”面前的嬷嬷回道。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的。”贤妃温声道。
嬷嬷便退了下去。
没一会,方锦琇便入内,朝着贤妃行礼,“贤妃娘娘。”
“太子妃起身。”贤妃柔声道。
“是。”方锦琇恭敬地起身,抬眸看向贤妃。
贤妃与她四目相对,眼眸中是打量与笑意。
方锦琇浅笑嫣然地坐下。
贤妃倒也不好主动开口,只等着方锦琇说明来由。
“听闻娘娘这有云鬓香?”方锦琇直言道。
“那也是从前的东西了,本宫已经许久不用了。”贤妃说道。
“不知能否借来一用?”方锦琇小心地问道。
“我这里倒也没有多余的,只剩下一个空盒。”贤妃说道,“既然太子妃想要瞧瞧,那便拿去好了。”
“多谢娘娘。”方锦琇连忙起身福身。
贤妃示意嬷嬷去拿来。
方锦琇接过嬷嬷递来的云鬓香,再次地福身。
贤妃见她如此,便笑了,“太子妃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方锦琇温声应道。
贤妃沉吟了片刻,随即道,“听闻太子妃颇有医术,本宫的母亲也多亏了太子妃。”
“不敢当。”方锦琇敛眸道,“老夫人身子可好?”
“还算好。”贤妃又道。
方锦琇一顿,倒也知晓了何意。
她温声道,“正巧,过几日我要出宫回方家一趟,到时候去看望金老夫人。”
“好。”贤妃见方锦琇如此说,便笑着点头。
方锦琇从贤妃这出来,便回了东宫。
她看着面前的空盒子,确定是贤妃最开始用的。
此时谢璟琰出现在她的面前。
“贤妃可是与你说了金老夫人的事儿?”他问道。
“嗯。”方锦琇点头。
“这段日子你一直待在宫中,这外头的事儿的确知道的太少。”谢璟琰随即道,“金老夫人病重,寻了不少大夫,就连宫中御医也没有法子。”
“不可能啊。”方锦琇皱眉,“上回我给金老夫人看过,并无大碍。”
“那是上回了。”谢璟琰盯着她,“你有多久没有看过了?”
“可是……”方锦琇抬眸看向琳琅。
琳琅敛眸,“奴婢并未在意这些。”
“我适才答应贤妃去看望金老夫人。”方锦琇收回视线,又看向谢璟琰道。
谢璟琰说道,“到时候我陪你去。”
“殿下若是一同前去,岂不是太招摇了?”方锦琇笑着道。
“那……我在方家等你?”他说道。
方锦琇见他执意一起,便道,“殿下乐意便是。”
谢璟琰冲着她乐呵呵地道,“你独自外出,我可不放心。”
方锦琇嘴角撇了撇,便不理会他。
谢璟琰瞧见了她手中的云鬓香,随即道,“可是查出什么来了?”
“这与方太贵妃所用的不同。”方锦琇说道,“不然,贤妃娘娘怕也会香消玉殒了。”
“如此说来,那云鬓香只针对方家人?”谢璟琰说道。
“只能说,后来的云鬓香,是针对后宫所有人。”方锦琇直言道。
“怪不得会置你于死地呢。”谢璟琰说道。
“是啊。”方锦琇冷笑一声,随即将这云鬓香的空盒收了起来。
次日。
她便禀报了苏皇后,要出宫回方家一趟。
苏皇后知晓她是要去看金老夫人的,如今,苏沁晚又是金家少夫人了,乃是亲戚,苏皇后自然恩准了。
方锦琇出了东宫,前往方家。
方大老爷并不在府上。
府内也只剩下章琳琳,她得知太子妃到了,连忙亲自相迎。
只是没有想到,下来的还有太子。
章琳琳也不敢多言,只是毕恭毕敬地迎着他们进了府。
方锦琇只是淡淡地问候了几句,便说要回自个的院子待一会。
章琳琳便也不再陪着。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开始张罗起晚饭来。
又派人前去知会刚回了娘家的赵思悦。
赵思悦得知太子与太子妃回了方家,连忙赶了回来。
她如今与方逊成亲了,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她刚到了方锦琇的院子外头,便见阿芜在等着她。
赵思悦上前,“你怎么在这?”
“咱们去一旁说话。”阿芜笑着道。
赵思悦轻轻点头,便与阿芜去了不远处的凉亭内。
“嫂嫂。”阿芜朝着赵思悦福身。
“三妹妹。”赵思悦回礼。
二人相视而笑,阿芜附耳与赵思悦嘀咕了几句。
“那我去准备准备。”赵思悦说道。
“嗯。”阿芜应道。
没一会,赵思悦便准备好了马车。
方锦琇与阿芜则上了马车。
赵思悦看着 方锦琇,便要行礼。
方锦琇握着她的手,“嫂嫂不必如此。”
“这岂不是乱了规矩?”赵思悦说着,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方锦琇也没有阻拦。
待赵思悦重新坐下之后,看向方锦琇,“太子妃可是去看望金老夫人?”
“嗯。”方锦琇点头,“只是不知金老夫人如何了?”
“听说不大好。”赵思悦摇头。
方锦琇仔细地想着前世,倒也没有金老夫人病逝的消息,可见,金老夫人在前世也还活的好好的。
只是不知为何她重生之后,金老夫人总是会身子不适呢?
方锦琇觉得这必定有缘由。
赵思悦因方锦琇如今是太子妃的缘故,故而很是拘谨。
反倒没了往日的自在。
阿芜笑道,“嫂嫂,你这样坐着,我浑身不自在。”
“这不是……”赵思悦抬眸看向方锦琇。
方锦琇微笑道,“嫂嫂,既然出来了,便无需如此,咱们私底下还是如同往日那般就是。”
“是。”赵思悦垂眸应道。
方锦琇无奈地摇头,却顺势给她把脉。
赵思悦抬眸看向她,温声道,“到底是这身子的缘故。”
“倒也不是。”方锦琇直言道,“嫂嫂好福气。”
“嗯?”赵思悦一怔。
“嫂嫂已经有孕一月了。”方锦琇低声道,“待胎位稳当之后,再说。”
“好。”赵思悦对方锦琇的医术深信不疑。
怪不得她这几日总是觉得不舒坦,原来是真的有了。
方锦琇叮嘱了她该注意什么,尤其是不能让夫人章氏知晓,免得她心里头不自在。
赵思悦连连答应,也有这个打算。
二人因此事儿也拉近了距离,反倒在一处闲聊起来。
阿芜在一旁也插不上嘴,只能拿起一旁的果子吃了起来。
没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赵思悦率先下了马车,而后等着方锦琇下来。
苏沁晚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早上,便得了消息,太子妃去方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