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天,一只巨大的生物从天而降,落在小镇附近的森林之中。目击者都极言那生物的庞大,而没有亲眼目睹的人们,大概也都在那东西坠地的瞬间,感觉到大地的震颤。
这一次,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掉下来了。
人们挑选出厉害的猎手前往搜索,向来是不出村子的迪马这一次也和他们一起。他们连续走了一天的路,最后在森林的极深处,他们见到一具无比巨大的尸骸。大概有五棵大树连接起来那么长的身躯,浑身布满坚硬的灰色鳞甲,完好的地方就连精钢打造的宝剑都砍不破。
小房子那么大的头颅低垂在地上,破碎的翼膜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落在地上。体表的破裂之处流出暗红色的血液,一股恶心的气味散发出来,像是死去多时一般。
迪马轻轻抚摸着尸体,叹息着告诉人们,这是一头龙类生物,十分强大的物种,不知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龙类的尸体是带有诅咒的,最好不要妄动。
人们听了迪马的话,都离开了这里,但又有几个人偷偷地潜回来,想要带走一点儿肉或是别的什么。但最后他们没能回去,和之后许多偷偷来到这里的人一样。
自那之后的许多天后,肯尼得交趾甲镇多了一样特产。其实也不能算是特产,因为他们不会和外界长时间地进行物资交换,而是集中在某些时间,举行大规模的集会。小镇的集会不仅仅是小镇的集会,很多其他地方的人都会慕名而来,除了购买小镇的特产,更多的还是见识小镇的风土人情。
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小镇才是可以让人随意出入的地方。之前也发生过几次事故,但都被小镇的人们合力克服了。他们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地位和尊重,以及信任。
一次集会之上,许久都没有出过门的迪马,在一个注满水的木箱里,见到了他们的特产。黑黝黝的水里,仿佛有无数的光影在晃动着,那是仿佛一条条小鱼的东西。它们的移动速度很快,看起来活力十足。
随便捞起一条,就会发现这真的和一条鱼很像,细看却又完全不是。迪马看得出来,这不过巴掌大的东西,其实很危险。它身上的鳞片不是普通的鳞片,而是龙类的鳞片,普通的刀剑都不一定能够斩裂。它的肌肉十分强健,迪马相信它要是在别人的手里一定会蹦起来咬谁一口的。它的头颅和那些食肉的鳞类很像,可是那些从口腔里爆裂出来的牙齿,让人想起那些凶恶的厄兽。
人们为它取了一个形象的名字――厄齿龙湫。之所以在后面要叫它龙湫,不是因为人们看出它身上的龙鳞,而是因为据说,这种东西就是寄生在龙类的身体之中的。最初发现它的人们,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在龙类的身体上将其捞出的。为此还死了不少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东西的价值也显而易见。熟知市场情况的雪姬直言不讳地告诉迪马,这就是当初坠落在森林里的那只龙类身上的东西,一些人甚至觉得这就是那头强大的生物死亡的原因。一群不知死活的人在腐化的龙类的尸体上找到了这种东西的卵,亏得这样他们才能把厄齿龙湫带回来。小东西的牙齿据说连灾厄骑士的铠甲都能够咬开,在养大它的过程之中人们找到一种药物,来抑制它的活性,不然这东西根本就养不下去,什么壁垒都挡不住它们的牙齿。人们把它当作捕猎的帮手来使用,就算是利剑都无法刺穿的凶兽的皮肤,它的牙齿都可以一下咬穿。于是很多人都在自己的武器之上附上它的牙齿,也有一些人直接使用它来攻击猎物。
唯一值得可惜的,就是厄齿龙湫的肉的味道极差,令人难以下咽。因此实际上,愿意养这种东西的人不多。
“我不喜欢它们。”看着迪马拨弄厄齿龙湫的牙齿,雪姬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觉得把剑附上它们的牙齿,是对剑本身的一种侮辱。
迪马仔细地观察一番,把厄齿龙湫丢回到木箱之中。“雪姬,你觉得这是什么种类的生物呢?”闲来无事的时候,迪马也教过雪姬很多实用的知识,天地十类的划分也在其中。
远古世界里的知识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由人民口口相传,只有那些贵族和有身份的人才有专门学习这种知识的机会。不过在这样的乱世,大概也只有帝都那边的学院还在正常运转吧。
雪姬认真地思考一会儿之后,说:“我想应该是龙类吧,你看它的身上还有龙类的鳞片呢,这可是龙类的标志。”
迪马笑道:“能看出那是龙类的鳞片,看来你还是没白学的。可是――它不是简单的单一物种。”
“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的话,它的牙齿有着神类生物的特点,鳞片却又有着龙类生物的特点,在它的身体之中流动着的血液和肌肉,明显具有荒类生物的特点,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那它到底属于什么种类的生物呢?”雪姬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可是这么说来的话,它不是具有三种生物的特点吗?难道是杂交的,那个……物种。”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向来心直口快的雪姬反倒是迟疑了。也许是因为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过骇人听闻了吧。
“不可能,”迪马果断地挥挥手,“不同种类之间的生物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这么断言呢?”
“咳咳,我想这是神灵的意思吧。”
“可神灵不是让这种怪胎出现了吗?”
“这个,那个,我也说不清楚啦。”迪马没能答上雪姬的问题,以后也一直都没能回答上来。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和厄齿龙湫的养殖一样冷却下来。据说是那种用来抑制厄齿龙湫的药物好像渐渐地无效了,而人们又没能找到新的药物,于是没有什么人再愿意养它们。
迪马和雪姬的生活还在继续,很快就又是一个繁殖的季节。
往年的这时候,雪姬都是在继续追捕着那些凶兽,运气好的话还能捉到一只凶兽的幼崽。某些凶兽的幼崽在市面上甚至是比它们的成体还要贵的。
可是今年雪姬没有出去,事实上她就算不出去,家里的那些积累也足够她和迪马的生活。况且,她已经和迪马成功地立下一个约定。在这一次繁殖的季节的某一天,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而他则必须花费自己全部的精力来认真地听她倾诉。
立下约定的过程可不简单,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发生,结果就是这个约定的诞生。
在繁殖的季节开始的时候,他们正式地开始一起生活了。以前迪马总是在一个人到处乱晃,而雪姬每天都在进行着所谓的修行,但现在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他们会一起起床,一起钓鱼,一起帮助别人修建围墙,一起替别人布置婚礼的会场,一起在无聊的夜晚跑到树顶,藐视着高远的夜空。
对于雪姬黏着自己的行为,迪马自然不是没有感觉,不过他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在别人问起的时候也拒绝对此发表意见。实在不行的话他就会搬出自己的一套道理来,“生活的意义在于过程,我就是为了那个过程而一直活着的。咳咳,结果什么的不要在意啦。”
唯一令迪马感到惊愕的,就是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了解在以可怕的速度加深着。这真是太可怕了,从来没有人,也没有人敢如此了解他。
因为,他压根不是什么贤者,他是紫皇的化身,是这天地间的主宰,是世界的主人。紫皇应该是传说,而不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他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可是,在那并不久远的岁月之前,他也是被人了解的人。虽然那些了解他的人都不在身边,可是一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了解,以现在的身份思考,首先涌上来的不是愤怒和畏惧,而是另外一种别样的情愫。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难道自己希望被别人了解吗?
不,作为紫皇,希望的应该是被理解啊。见鬼,可是了解不是理解的第一步吗?
思想之中流动的不安的思绪,终于也渐渐地反映在他的行动之中。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地玩弄雪姬了,反而开始听从她的意见,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而雪姬呢,共同相处的这段时间,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于是在某一个晴朗的下午,无人的湖边,她和他一起迎来一个夕阳晚照。
四下无人,只有那风儿轻轻吹拂,撩起雪姬的银色秀发。对面的他眨了眨眼,有些愕然地看了一眼雪姬,他是真的没有理解――雪姬卸掉自己的铠甲,脱手那从不离身的迪兰朵,好好地清洗一番自己的身体后――把他叫到这里来说是有重要的话说指的是什么。
“有什么重要的话,就赶快说吧。”他的眉头紧皱,越看雪姬的脸色,他的心中越是有一种的不祥的预感。难道是自己所想的事情要成真了,可那是不可能的。
雪姬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那个……”
“对不起,让我冷静一下,别走开!重要的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来的。”雪姬近乎惊慌失措地说,完全失去了作为勇者的冷静。
“好吧。”他有些后悔自己在这些天里没有使用至高规则?皇了。现在发动也来不及了。打开的心门,可没有那么容易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