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还没来得及说
“依依和妈说，是不是今天你大爷爷他们来说什么了？”
闫依依没想到她妈居然马上会想到大房那一家子身上，她有些犹豫了
“妈，大爷爷他们还没说什么呢，”
她也没撒谎，确实还没来得及说呢！感觉到她妈那审视的目光，她犹豫了下，才说
“妈，先不提这个，我跟你说，还记得带爷爷看病那天，咱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吗？”
“记得，怎么啦？”
“那妈还记得在临县我姥姥家吃过的卤味吧？”
柳青娴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当然记得，挺好吃的，我从临县回来还往家带了些，你爷你奶也说好吃，你奶还嫌我带少了，被你爷训了一通…”
闫依依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如果不是话赶话她妈也不会说出来，她刚要说话，她妈又说道
“哎，你和宜修回来不也带了吗？不是依依你问我这个干嘛？”
闫依依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妈，那天咱们在国营饭店吃饭，我看过菜单了，上面虽然有熟食，但没有卤味，所以我想试试做卤味卖…”
黑暗中，仿佛能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闫依依突然就想到那句话：最怕突然安静！
“依依你说想做卤味卖，就是和在临县一样吗？”
半晌儿，柳青娴才出声，闫依依不知道她妈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诚实的点下头，想到她妈看不清楚，又小声应了一声
“是的妈，我都找到合作的人手了”
本来想说你还在上学，怎么顾得上的柳青娴惊讶的问
“你找到合作的人了？”
“对，是我同学吴铭她妈，素珍婶子，而且我也租了个院子，也是熟人的，因为他自己要住在那，所以没有全部租下…”
闫依依不等她妈问，就将能说的大概说了一下，太详细的并没有提，但这已经让柳青娴震惊了，从上次回娘家，她就发现自家闺女变化挺大的，虽然她性子随和，但并不是傻白甜，在临县的那两个作坊，说都是小弟青岩和二弟妹秀玲一起合伙干的，但她可不信没有依依的掺和！
依依不想和她说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性子随和，又耳根子软，她这是怕自己知道了，志勇也会知道，然后闫家人就都知道了，面对闺女的不信任，柳青娴表示有些心塞，这会儿突然提出她也要在临市做卤味，她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闺女这是信任她了？
“依依，你怎么想起来和妈说这事儿了？”
“嗯？妈你怎么会这么说？”
“妈知道你心里有成算，有些事不想让我知道，你是怕我会和你爸说，可是一个屋檐下又怎么瞒得住呢？有些事也许能瞒住，可有些…”
柳青娴想到什么，惊讶的问“依依也不打算瞒着你爸和爷爷他们了吗？”
“妈你也说了，一个屋檐下怎么瞒得住呢？不过该隐瞒的还是要隐瞒，妈我还是希望你暂时保密…”
柳青娴忙说“好，妈一定保密，对了，刚才你说的合作的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
闫依依把她和素珍婶子的合作模式大概说了一遍，又提到让她去帮忙，柳青娴若有所思的应和
“行，妈有空就去帮忙”
闫依依知道她妈误会了，正犹豫该怎么解释，柳青娴突然有些疑惑的问
“依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怎么觉得你不是光让我帮忙这么简单，倒像是，你是想让我…难道纺织厂真的…”
柳青娴的话断断续续，闫依依却听明白了，她发现她妈还是挺聪明的，虽然猜的方向不对，她犹豫了一下说道
“纺织厂没那么快就…妈你别多想，”
柳青娴长舒一口气“我就说嘛，一个国营厂子怎么可能开不出工资来？”
闫依依：不是开不出来工资，而是改革了，所谓的大锅饭结束了！第一阶段的国有企业改革马上就要开始了，没必要她来说，该说的也必须要说了，也不在犹豫
“妈，你没想过几年不来往的大爷爷他们突然来是为什么吗？你不会认为他们真的是走亲戚吧？现在又不是逢年过节的！”
柳青娴沉默片刻，才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你不是说你大奶奶是想让你爷你奶他们给小燕小玲介绍对象吗？”
“对，可就算是介绍对象，又不是定亲，没必要我三堂叔和二堂哥也跟着来吧？如果是大堂婶和二堂婶跟来还说的过去。”
柳青娴又沉默了，这次的时间有点长，就在闫依依都认为她妈睡着了，才听到她说
“依依，你知道或者听到什么就和妈明说吧，是不是和妈有关系？”
闫依依暗自叹口气，觉得，不管怎么样心里有了准备，等事儿临了了也不会觉得突然，让人接受不了！
“我也不太确定，就是听说我二堂哥找了个县城的对象，女方家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听说闫家二房，就是咱们家住在临市，女方家就提了个条件，让我二堂哥在临市找个正式工作，他们才同意闺女嫁过来…”
“所以，你大爷爷他们是惦记上我的工作了？”
闫依依没想到她妈的反应这么快，犹豫下，还是实话实说
“应该是，当然我也是猜测，毕竟昨天大爷爷他们没顾得上提，”
闫依依没听到她妈说话，但明显的呼吸急促了，怕她被气到，忙又说道
“妈，你也别来气，先听我说，那会儿我问你们厂子的效益如何，就是有些猜测，妈我想，要是单位的效益不好，到时候开不出工资来，你还不如单干呢！”
闫依依不敢说纺织厂要整改了，只能提发不发工资的事
“什，什么开不出工资来，什么单干？依依你，你别和妈开玩笑了，那可是长期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的铁饭碗…”
闫依依没想到她妈听了反应还是有些大，声音都有些拔高，还是她的提醒才压低了声音，她暗自叹口气，解释
“妈我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就算是铁饭碗，一般的摔到地上是打不碎，但也可能会摔出坑来，经历了风吹雨淋，也可能会生锈，老化，慢慢的腐烂…”
闫依依若是这会儿点灯，肯定能看到她妈因为她的话，脸色变得不好看！
柳青娴无奈的分辨
“可是依依，妈毕竟干了那么多年，单位虽然累，可是，那是你妈赖以生存的…”
二 抉择
听出她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闫依依有些不忍
“妈我知道你舍不得，哎呀，也没准都是我的猜测，我和你说就是想让你有个心里准备，还有一样，妈，万一我猜的是真的，妈你一定要记得，不能便宜了他们，白给她们可不行，我听我姥姥说，你那工作得来的可不易…到时候你把钱给我，我给你算股份，”
柳青娴微愣，有点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没回答，只轻声说道
“行，妈心里记着了，好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明显不想多说了，闫依依的目的达到，知道她妈还需要消化她说的那些，本来不想再说，想到什么，她又来了一句
“妈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柳青娴的心颤了颤，还是问了句“什么事？”
“我二舅妈辞职了。”
闫依依平静的说道，翻过身面对她妈，她是怕她妈会因为吃惊突然提高了音量！
柳青娴却是震惊的愣住了，半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尽量压住音量，害怕太大让外面的人听到
“依依你说，你二舅妈辞职是真的吗？”
那可是供销社的工作，工作干净轻松，卖的好还有奖金，不像她们的工作要倒班还累，没想到秀玲居然说辞就辞了！
“还真的就辞职了！”柳青娴没等闫依依回答又自言自语，显然是相信的，她呆愣了一会儿又问
“依依，那你姥爷姥姥还有你二舅就没管她吗？怎么就让她辞职了呢！”
“一开始我姥姥姥爷是不同意的，后来二舅同意了，她们也就同意了”
闫依依没说这里面有她的原因，若是没有她办的两个作坊有起色，再加上二舅知道一些事情，二舅妈就算是想辞职也辞不了，当然了，也是姥姥姥爷她们明事理，看的通透。
“这样啊…你二舅妈是为了那两个作坊才辞职的吗？”
柳青娴犹疑的问，闫依依在黑暗中笑了
“对，现在二舅妈是依依家居服饰厂的厂长兼会计主管，并且负责小院卤味的会计主管”
闫依依故意把二舅妈的职称说出来，这样很正式，也有让她妈正视的意思，柳青娴果然被镇住了，她沉默下来，闫依依也不再说话，直到这会儿，她是真的觉得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慢慢合上双眼，很快，轻微的呼吸声传来，柳青娴在黑暗中看向女儿的方向，内心纠结！
她不傻，依依的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秀玲辞职是真的，大房一家想要她的工作，恐怕也十有八九，如果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闫家，公爹，志勇和她他们三个有工作，公爹快退休了，提前退休不合适，更何况，等他退休时正好是宜修高中毕业吧？万一儿子考不上大学，不得让他接公爹的班？
志勇最近有些消息，说不定工作能调动调动，而她干了这么多年，还不过是个小组组长，还是个副的，所以，如果公爹真的答应让给大房一家一个工作，那，就只有她的…
可是她是真的不甘心，当年这个工作还是她爸托人找的，她们家在临县，能在临市找个正式工作，那可是她爸动了一个人情，就是为了她在婆家能有底气，就因为这个托人找工作的事情，大嫂和她爸妈弄僵，说老两口偏心，到现在都不愿意回去，她还记得那天，那是她嫁进闫家之前…
“爸，妈我真的能去临市纺织厂工作吗？”
还不满二十的柳青娴，一张年轻白皙的小脸，她转头看向坐在圈椅上的五十出头的父亲，惊喜的问，还年轻的柳姥爷点点头，坐在一旁的柳姥姥皱着眉，叹息一声，犹豫了一下，开口问
“老柳，你非让青娴嫁到闫家，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这婚前就给她安排临市纺织厂的工作，为什么？”
“我听说闫兄弟的媳妇是个不好相与的，青娴嫁过去，要是一直待在家里，我怕…她这有个正式工作，嫁进闫家也有底气不是？再说，我也怕青娴那性子，要是她嫁过去再安排，那这个工作能不能保住还另说着呢！”
柳姥姥微愣，也明白老柳的心思，她转头看看闺女，忍不住摇摇头，两个人的对话柳青娴自然听到了，她忍不住低下头，对于自己总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要求，好友赵莉没少说她，她也觉得不好，可是，若是自家人求自己呢？所以老父亲这是担心自己耳根子软吧？
柳姥姥见闺女低头，想是听明白她们的意思了，她摇摇头，又想到什么
“老柳，你这帮青娴安排工作可是动用了一个人情啊”
“不然怎么办？我的手也伸不到临市去”
“也是，对了老柳，这事要是让王萍知道了…”
几个人在堂屋说话，也没注意音量，也就没留意到当院里有人在听墙根…
当院，柳家老大柳青峰和媳妇王萍正站在门外，听的清楚，王萍心里就是一股火，自己是临市人，当初嫁进柳家这个县城的本就是低嫁，要不是因为柳青峰在临市钢铁厂上班，两个又同学过，有感情，她才不想嫁进来呢，知道公爹有些门路，她刚结婚时想让他动用关系给她安排个工作，却说不来往了，今天却…这不是欺负人吗？
王萍越想越气，就想往里闯，看出她脸色不好的柳青峰一把拉住，王萍挣扎着，愤怒的吼他
“柳青峰，你干嘛？撒开，别让我翻脸，”
柳青峰还没说话，被惊动的柳姥爷大声问道
“谁啊？干嘛不进来？”
“爸是我们，”柳青峰看了王萍一眼回答，说完就拉着往里走，两个人一进屋，里面有面的三人就看出不对劲了，柳姥爷和柳姥姥对视一眼，都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她们说的话是被他们听到了…
柳青娴想到那天的事儿，忍不住叹口气，她翻了个身觉得还是和依依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