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搏的是概率。说破产,有点儿夸大其词,怎么可能?按照科学计算的话,会发现,开彩票的,绝对不会破产。
怎么算都不可能破产。
顾爸的意思是:“你看他一下子把彩票站的彩票全买了,还玩什么?”
这分明不是玩彩票的人。玩彩票的人,都是想着一注几元钱,搏个大的,头等奖,几万以上,这才叫做玩彩票,几十倍几百倍地赚。
顾妈反正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有一句话,包括现实摆在面前的是,顾爸多少年投入彩票的金额,总计少说有几万以上的了,可是,赚了吗?没有,亏的。真不如大白这样全部买下来,一下子给赚了十万。
“他会玩,你不会玩,所以,你输了,不甘心,对不对?”顾妈对顾爸说,可谓是一针见血拆了顾爸的台。
顾爸就想这怎么回事呢,一路琢磨着,怎么都琢磨不出个道理来。
顾暖在旁边,想和父亲讲,后来想想,算了。讲通了,还玩什么。况且,顾爸怎么可能像她老公那样,真一次性地买了彩票站全部的彩票。
说起来,真的是概率的问题。
恐怕她老公,之前听顾爸说了很多关于附近彩票站的事。以往他们这个地方,都没有出过大彩,从来没有过。所以,不止顾爸赚不到钱,其他人一样赚不到钱。不仅是这样而已,头等奖没有,二等奖三等奖,都寥寥无几,没有听说有人中过。
毕竟像刮刮乐这种,头等奖也不过十万左右,二等奖三等奖,更少了,这种没有什么人中的机率,等于是说,以后出这种奖的机率会增大。
所以,她老公大概在心里盘算过这个赢的概率,才会带老丈人去玩了一把,一口气买了一大堆。头等奖没有中到,但是,大小奖加起来,果然都出来了,说明了一件事,这附近的人,买刮刮乐的少,奖金全积累在池子里了。她老公一次性买下来,能不中吗?
再深入点讲究的话,玩彩票,还真像顾爸说的那样,像她老公这种人,根本不适合来玩。
为什么?
奖金太少了!
几亿的奖金,在资本大鳄的眼里算得上什么?只要几幢几千万的房子都能赚回来了。
如果再不懂,只要看看一些大老板,一次性买下所有彩票奖励员工激发员工向上的,都可以瞬间领悟到这个真谛了。
顾爸另外一层意思,说的小赌怡情,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此,富人玩赌,当然赌大的了,更刺激的,上哪儿赌,赌城呗。
赌城里通常是富人在玩,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也有像她老公今天耍的一招,拿资本砸下去,不怕不中。只是赚多赚少而已。
不管怎样,顾爸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真的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玩彩票的真谛。
原先顾爸只以为,彩票是公平的,只能每人一注或几注这样玩,压根没有想过能用资本去全买。因而一路想回来之后,顾爸感到心里郁闷沮丧。
看来,这彩票也好,股票也好,早就听人说过了,股票,如果没有一定的资本也千万别碰,小散只有被人吞噬掉的份。
确实如此,越有钱的人,一般赚的越多。越没钱的人,输的也越多。
不懂的人,只以为这叫做有人天生有财气,有人天生没有财气,实际上,放在科学的金融领域里,不能叫做财气,要叫做概率。
学过数学的人都懂,概率是分子处以分母,分母固定,分子越大的那个肯定赢。所以,手里越有资本的人,他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运用得当,哪怕只是稳健操作,这个财富也会积累的越来越多,比没钱的人多。
打个比方吧,同样的利率存款,一万资本的拥有者,和一亿的资本拥有者,哪个积累财富更快呢?其结果不言而喻。
大白本意是带老丈人爽一把,想着老丈人多少年都没有赚到钱,这回赚到钱了,再给顾妈买点礼物回来。哪里知道,他这招又把老丈人给郁闷到了。
顾暖看了看老公那张瞬间跟着郁闷下来的脸,嘴角不禁弯了一弯。
她爸单纯,她这男人也单纯。都是单纯的两个男人,因为天差地别的世界,有时候想贯通,不容易。当然,这不妨碍这两人因此对彼此没有好感。
萧夜白想着自己一次两次失败,这回学乖了,跟着老婆到了厨房里,小声问:“怎么回事?”
“你也不想想,我爸多大的年纪了,能学你,把脑子转的过弯来吗?再说了,你教他这招,让他怎么使?莫非他拿着你的钱,天天学你这样买彩票站全部的彩票?其一,你都知道,他不可能像你今天概率这么大,再中了这么多。到时候不得让他更沮丧。其二,像他说的,彩票站的人不得怕了他是去专门砸场子的。其三,我们家喜欢低调,你让他这样天天准备上头条新闻?”
萧夜白想想老婆这话都对,可是他只是想让顾爸高兴高兴,郁闷地问:“可爸今天中了那么多奖金也不高兴的?”
因此说这男人单纯到,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你以为你给他钱,他就高兴?”
“不,我是想让他中彩高兴。”
“问题是,他都看出来了,你的法子他根本学不来。你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你唯一只让他能感觉到的是,他之前投了多少年的彩票金额,等于全投大海里去了,投给其他人口袋里去了,投给你这种人口袋里去了,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他觉得自己愚昧透顶了。”
他让老丈人感到自己愚蠢透顶了?萧夜白张了张嘴巴,突然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怎么办?”
顾暖抬头,看到了眼前这张俊脸突显慌张和无措,整个儿小孩儿似的,不由之间,差点儿忍俊不禁。
他想讨她爸妈欢心,她知道,只是,偏偏这个男人,聪明是有,但是聪明的不是这个地方。
“没关系的。”顾暖轻声地说,“我爸那个脾气,你之前都看到了,气生的快,消的也快,不用多久,他想通了,又会觉得你好了。”
听她这样温柔的说话,萧夜白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跟着柔化了,不由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暖儿,都是我不好,你说你爸觉得自己蠢,我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大蠢蛋。”
顾爸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只听女婿这样对他女儿说,心头本来生起的那个疙瘩,瞬间给消没了。
是,他之前是觉得自己好像在女婿眼泪是个没有本事的老东西,只生怕以后自己没有办法给女儿撑腰。如今想来,这女婿只是想百般讨好他,让他高兴,包括给他送来一瓶价值三十万的茅台。
女婿心是好的,不过是行动稍显幼稚。
顾爸叹气时,突然想到自己没收人家送的茅台,说只值三千,看来又是自己瞎眼了。
这个女婿,怪人一个。
顾爸走到房间里,招来顾妈说话。
顾妈严阵以待,感觉这事儿,肯定是纸包不住火了。
想的也是,这个女婿固然是有钱人一枚,可是,心诚实的要命。看上次吧,弄了个头等舱让她这个岳母坐飞机回家,爽了一把。现在,对她老公,又是送茅台酒,又是玩彩票的,使劲儿想让她老公高兴。
可能是过于有钱的缘故,大白想不到其它方式讨好他们,只能是用自己有钱的方式来讨好他们。
结果,只能把他们夫妇俩给吓到。
“你说——”顾爸道,“你上回去看暖儿的时候,是知道他们在一起了。那么,你见过他父母吗?”
“见过他奶奶。”顾妈实话实说。
“什么样的人?”顾爸询问,犹如三庭六审的态度。毕竟分明都能感觉到了,这个女婿不简单,最少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
顾妈迟疑着:“怎么说呢?他家住的房子,很大,像别墅。”
有钱人!富二代!顾爸立马领悟到了:难怪,花钱大手大脚的,好像败家子。
“我让他省点钱花,他好像听成耳边风。”顾爸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和顾虑。
有钱人的孩子,不是他们觉得有钱就不好,就要歧视。因为,有钱人,都是人,平等的,不能因此去恶意中伤人家。顾爸人品好,顾妈因为顾爸这点一直都很钦佩自己老公。
问题是,有钱人的孩子,更要担负起社会的责任和义务,妥善地管理自己手里的这些财富。因为这些财富,你拿到手了,别人没有拿到手,仅仅因为你出身好,但是你却任意挥霍,没有运用好社会财富回馈社会,这就是你的道德问题了。顾爸是这样想的。
顾妈于是告诉顾爸:“这点我看,他人挺好的,你也看的出来。而且,我上次和他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他多少钱都能赚,只怕暖儿不要他。”
顾爸嘴唇缩圆了:女婿这话,对他胃口。
“再看看吧。”顾妈最后叹口气,有所保留地说道。
顾爸眯眯眼,看着老婆脸上的表情,再联想到老婆一直以来有意的隐瞒,对方的父母到现在也都没有出现过和他们做长辈的谈亲事,一连串联想下来,顾爸心里是了然于胸的。
很显然的,对方家里面,看不起他们家女儿,因为他们家穷。
门当户对,对于富人家尤其如此。
穷人想嫁入豪门,从来都是被人称作麻雀变凤凰,不切实际。
可以的话,顾爸也不想女儿遭受这样的流言蜚语。可是,俨然这条路是女儿自己选的。
他这个女儿,想法从小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尤其是变成了聋子以后。
顾爸每次想到女儿的耳朵,和顾妈一样,变得缄默无比。
东西都买回来了,女婿的心意顾妈哪里舍得拒绝。家里几个男人因此开始帮着顾妈更换起家用电器。
萧夜白一手抱着电饭煲,帮丈母娘扛到厨台上,结果,让顾妈看得心惊胆跳,只生怕他把另一只手伤了。帮着他把电饭煲放到安全地带后,顾妈给女婿下了命令:“去,客厅里沙发里坐着,或是去阳台坐着,帮我收收衣服。”
说到章三凤,终于在顾家能找到自己能帮手的活了,那就是帮着顾妈收阳台的衣服,然后把衣服折叠起来。
大白狗被丈母娘这一喝,因此没有办法,只得跑到了阳台,和自己兄弟一块收拾衣服。
个子高,手臂长,萧夜白不费吹灰之力,负责把衣服从晾衣架上拿下来。相比之下,章三凤那双白皙漂亮的双手,手指是那样的修长灵活,好像心灵手巧的绣娘。
顾暖一眼望过去,见那两个养眼的男人在阳台上一搭一唱的,配合无间,心里不由想,这两人究竟是做多久的兄弟了。
再看章三凤,长得倾国倾城的俊美,如此一个风流才俊,钱一身宛如戴着黄金甲,可为什么给残废了?章三凤是靠什么发财的?想着这两个男人,浑身都是谜。
今天她老公帮她爸买彩票的钱,应该是借的章三凤的吧。好兄弟做到这个份上,随意花兄弟的银行卡,顾暖光脑补都补出来。换做女人,多好的姐妹,都很难做到这一点吧。
顾暖转身,拿着扫把继续帮手顾妈清理东西搬走之后的垃圾。
阳台上的两个男人,眸子一对,不言而喻。
“赢了十万?”章三凤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
“我本以为,你几十万砸下去,可能也就赢个把万左右,没有想到是十倍。可能是因为用了你的卡,你的财气给带到这儿了。”萧夜白耸着肩头,说着实话。
按照大概率来说,赚应该能赚的,问题是赚多少。或许亏都可能有。毕竟概率这个东西,科学能算出来,可概率肯定有不确定性,如果正好结果那么倒霉地发生在小概率那边,一样聪明如他们,都只能认命。
因此,他们带顾爸去玩的另一层底气在哪里呢?
这就要说到眼前这个奇男子了。他的直觉,第六感,让他被列为全世界所有赌城都声明绝对拒绝的对象。
萧夜白单臂把最后一件衣服轻轻一抛,落入自己的怀里,捧着送到章三凤那儿,像是和他闹着玩说:“是不是觉得很刺激?很久没有玩了?”
“你知道我很久不赌的了。”对他这话,章三凤垂着美人一样的美眸,低语道,“当然,耳朵如果听到了赌博,看到了赌彩,脑海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不能由我控制的。”
“所以你选择不说。”萧夜白坐在他身旁,目光望到了窗台外面。
落日的余晖,照进了顾家的小阳台里,仿佛给他们两人披上一层温暖霞丽的艳纱一样。
章三凤都能感觉到斜阳的刺眼,再抬头,见坐在自己身边的兄弟脸上一层静默的光辉。
他这个兄弟,他知道,爱玩,特爱玩,天性没有一刻是不能不能动的。但是,很显然,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彻底改变了他们这一群人的命运。
顾暖走了过来,走到阳台边,轻声问他们:“我妈说,问你们今晚想吃什么?吃饺子好吗?”
中国大部分家庭的习俗,一家团圆,都是爱包个饺子的。顾妈做了两手准备,当然也知道自己女婿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不一定能吃惯百姓家里的饺子。可是,吃饺子,一家人能吃个饺子,顾妈总觉得是一件挺吉利的事情,叫做团团圆圆。
萧夜白似乎想都不用想,回头,直接对她说:“妈和你做什么,都好吃。”
顾暖扶脑袋:早知如此。
她征询的目光,到了章三凤大富翁那边。
章三凤笑着说:“吃饺子当然好,我喜欢。”
这么容易打发的大富豪。顾暖挑挑眉,回身。
章三凤突然在她后面说:“饺子都包好了吗?”
饺子,当然要现包的,最新鲜最好吃。
顾暖因此再回头,对他说:“刚在包,是不是不喜欢里面含什么馅?”
或许大富豪有什么口味上的挑剔,这很正常的。因为普通人都有忌口,喜欢吃什么和不喜欢吃什么。
章三凤摇头:“没有,我什么都吃的。我只是想说,我可以帮手包几个。”
萧夜白的眼珠子因此使劲儿瞪了下他:“你什么时候会包饺子的?”
哪有这样的天理,他大白狗连自己煮个方便面都不会。上次说给老婆煲粥煲汤,实际上都是厨师制作他在旁盯着当监工,算是他做的了。
不是他不亲手做,是怕自己煮糊了,老婆又心疼他,把他煮的毒物吃了,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章三凤好像吃惊于他这声质问,说:“包饺子这么简单的事,谁一学都会的。”
好吧,这直接是说他大白狗是只蠢狗。
萧夜白牙痒痒的,站起身,坐下来,再站起身,接着,一转身,直追老婆的背影:“暖儿,你教我包饺子,我气不过,我怎么可以不会包饺子——”
天,幼儿园小朋友又闹别扭了。
顾暖当着什么都听不见,把厨房的门一拉,让小朋友在厨房外面闹腾去。厨房里头,顾妈讶异地看着她这个动作:“怎么了?”
“厨房的瘟神,他要是进来,今晚所有人都不用吃了。”顾暖有着深刻的前车之鉴,对顾妈一本正经地解释。
疼女婿的顾妈,哪里想那么多,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去给女婿开门,边说女儿:“那也不能把他拒绝在外面。”
门一开,大白狗果然扑到丈母娘脸上,说:“妈,妈,你一定要教会我包饺子。”
“行,行行,你别急。”顾妈一边赶紧应着,安抚眼前的女婿,一边心里不禁咕哝,怎么了,包个饺子而已是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顾暖直接闪旁边去了,她妈疼女婿她妈做,她顾暖不跟风。
后来那餐饺子宴,可想而知的了。
顾爸意图尝一口自己女婿包的饺子,结果一口直接喷了出来:“你这包的什么?”
馅是顾妈亲自混搅的,没有错。要错,只能说大白狗往馅里面自己再加了盐。
“为什么你自己加盐?”顾爸百思不得其解。
女婿皱着眉头说:“因为爸你看见的时候,说,说味道别太淡了。”
“我,我说过这个话了吗?”顾爸张口结舌的,后来一想,确实好像有,主要是因为顾妈向来包的饺子口味偏淡。
可是,正常人也没有把一包盐全撒在饺子里的。
有了顾爸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其余的人,看着桌子上的饺子,都感到了生畏。不知道大白狗是不是把全部饺子全洒了盐了。
只有顾暖,非常冷静的,对其他人说:“没有关系,我把他做的饺子,全做过记号的了,你们看见皮子上有记号的,不用吃就行了。”
大白登时两眼发光,对着老婆使劲儿摇尾巴:老婆,你英明!
顾妈因此都后怕起来了,在女婿要帮着她去拿醋时,连说:“不用,我来拿。”
顾暖得意地挑了下眉梢:瞧吧,疼女婿,看看疼出个什么后果来。实际上,幼稚园小朋友就是绝对不能惯。
大白悻悻地坐回自己板凳上,好在有他能做的,绝对能做的事——吃!
论吃,没有人能比得上他这个吃相,最能讨得丈母娘欢心的了。
晚上,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顾暖在父母房间里打地铺。同样的,在她房间里,床让给了章三凤睡,萧夜白打了地铺。
耳听隔壁,老婆和岳父岳母睡觉的房间安静了下来。
章三凤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萧夜白,小声说:“你下午出去的时候,小链来过短信,说找到了老七。”
萧夜白拿过他手里的手机,翻着短信。
章三凤宛如西子的美眸,在暗夜里闪了闪:“你打算让老七出马吗?”
“你认为不合适?”
“我是觉得,如果我不是刚好过来和你见面了,我去倒比较合适,对方对我的防备应该最低。”
萧夜白的眼睛慢慢扫过他那条掩盖在厚实长裤下面的假腿,道:“如果只是因为这点对方就能对你防备低,你是太低估对方了。”
章三凤听懂他这话里的意思,他不喜欢他对自己的腿感到自卑。
“你想想我老婆,她听不见,但是,她从来没有感到这有什么特别的。”萧夜白像是这样随口一说,又带了点教育批评自己兄弟的口吻,把手机扔回到他手里,往地铺上一躺,闭上眼,“睡吧,没有什么好想的,我们都活着,而总有一天,血债当然得让对方用血来还。”
章三凤的脸,就此笼罩在黑暗里。
这天,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越来越近了。
*
明新医院。
萧奶奶在儿子躺着的隔壁房间,睡着了。
多少天过去了,儿子一直都没有醒,而且,看起来却也没有什么大碍。饶是萧奶奶这样最紧张的人,不禁也对着眼前这种一成不变的趋势,感到了逐渐麻木,进而是没有了警惕心。
萧奶奶都这样了,守着萧鉴明的汤叔更不用说。
坐在萧鉴明的床边,同样一把年纪的汤叔打起了瞌睡。反正,医护人员,定时都会来查看萧鉴明的情况。这医院里的人,本就应该比他们感到更紧张的气氛,因为这是他们的大老板。
一个人影,在深夜四五点钟,这个时候,人的睡眠达到了巅峰,最疲倦,最容易没有了警惕性,是被周公锁在了梦境里。这个偷溜进萧鉴明病房里的人影,很显然很了解这一点,走进来的时候,看见汤叔那脸沉入梦境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好像早知如此。
那人走到了萧鉴明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旁边,看起了萧鉴明打点滴的补液。
大老板的病历,当然是属于高度机密,除了高院长,基本没有人能知道全部的。但是,哪怕高院长把病历全给其他人看了,病历上写的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恐怕只有高院长或是对病人实施医疗行为的人员心知肚明。
萧淑兰怀疑的,正是这一点。
苏逸德检查了下补液上所写的,里面所含的药物,看不出个所以然。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注射器,先插入补液袋中,抽出了一些,随之,在随身携带的某种测试纸上点了两滴。
看清楚似乎测试纸上面有变化之后,苏逸德眼睛登时一亮:看来这个医院里的水真深!和萧淑兰想的一样,竟然有人,和他们做一样苟且的事情。
可那些人让萧鉴明一直睡着干嘛?
关于这点,好像有人已经猜出来了。
苏逸德因此把抽完液体的注射器放回了自己的左边口袋,再从右边口袋里取出另一支注射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一直背对着屋里斜角边上的摄像头,然后,把注射器对准了补液口,正准备插入进行注射时。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你在做什么?”
苏逸德猛地转头,手指头同时哆嗦了下,没有握紧的注射器落入他掌心里,暴露的针头把他扎了一下。对此,苏逸德来不及喊一声疼,把注射器匆匆忙忙放回自己口袋里,准备走出去病房,对着站在门口质问他的人擦身而过时,说:“你来做什么?欧医生,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欧亚楠的眼睛,先是盯了下床上病人连接的监护器,看见上面曲线没有变化之后,转身去追苏逸德。
苏逸德一路加快脚步,哪里知道对方紧跟在他后面俨然不愿意放过他。见到前面的楼道口,苏逸德推开消防门,进了楼道,转身,再看着追到自己面前来的欧亚楠。
欧亚楠追到了楼道,见他没有跑,于是嘴角一扬,说:“你跑不掉的了,苏逸德。你根本不配做医生!”
苏逸德像是对他这话视若无睹,神情这时候反倒出现了一抹镇定,只问:“谁让你盯梢我的?
唐思礼吗?”
“不。”欧亚楠否定,“我今晚值班。按照程序,所有病房都要去过问一遍的。走到这儿,刚好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住院总?这么快?这小子已经升到住院总了?不过是刚进临床多久的时间而已。想他苏逸德,到了临床第三年,才勉强当上了住院总。
人比人,气死人,说的就是这个。他苏逸德并不是不努力,大学时期也好,临床进修时期也好,每天上图书馆查找资料,尽心尽力,努力学习,但是,偏偏,有人生就就是脑子好,学习好,他付出多少努力都不能比得上。
苏逸德轻轻地喘着气。
对面欧亚楠继续说,绝对不会把自己老师无辜牵扯上,道:“你溜进这里的时候,忘了锁门。我不知道你怎么拿到董事长病房的门卡密码。是——董事长的家属告诉你的吗?”
萧鉴明的病房,安保措施严格。但是,没有二十四小时人工护卫。原因很简单,没有必要。因为萧鉴明床边已经有汤叔照顾了。萧奶奶也觉得,人容易被人收买。要是有人做了手脚,把门口的护卫都换了,防不胜防。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人,只能说管住两个长年累月跟着她的老仆人。
这样一来,在病房的门卡上设置了密码。只有高院长知道的密码,以及萧奶奶知道,汤叔知道,萧家的管家知道。
萧家的几个儿女,是不是从萧奶奶口里知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外面的人,想进去萧鉴明的病房,像巡逻的护士,都需要里面的守在病床边的汤叔开门。而且,一般巡视病房,并不需要进到病房里面。因为病房设置的透明窗户对着病床,护士只要站到窗户外面,往病床那边的方向一看,再有监护仪器连接到监护中心,基本上,病人什么情况一清二楚。
至于医生给病人做治疗,都是高院长亲自带队。
苏逸德明显是在什么人手里得到了门卡密码,因此在汤叔萧奶奶等人觉得安保措施毫无破绽的情况下,却得以安全通关,进入了萧鉴明的病房里面作乱。
现在,苏逸德只后悔,这小子跟踪了他那么久,他竟然没有察觉。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报警吗,欧医生?”苏逸德嘴角勾起一抹狠戾,对着眼前的欧亚楠。
欧亚楠神情严肃:“当然,最好是你自己去自首,争取夸大处理。好歹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医术,应该也救过人命,本来是白衣天使,现在变成想杀人的恶魔,反省的话,回头是岸。”
“你认为我可能去自首吗?”苏逸德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恶魔。是的,我想当天使,但是,你们一个个逼着我成为恶魔。你们自认你们自己了不起,高傲,鄙视我,总有一天,你们全部都得后悔的。”
听对方毫无反省之意,欧亚楠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实际上他之前已经报警过了,只是想看一下警察什么时候到,然后可以拖住苏逸德。
苏逸德却以为他现在拿起电话是想报警,因此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他拿手机的手腕。
欧亚楠猝不及防,没有想到他来这一下,于是和他争抢手机的过程中,两个人扭打在了一块。
恶人在这个时候,通常狗急跳墙。像苏逸德就是,在眼前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况下,哪里还想到什么杀人偿命的事,只想到眼前这个小子不死,就得他死。
两只手掐在欧亚楠的脖子上,苏逸德看见了他身后的楼梯,眸子里顿时闪过一抹杀意,狠狠将其一推,欧亚楠径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没有能及时抓到楼梯的扶手自救,欧亚楠重重的,后背落到了冰冷硬邦邦的地上,砰的,后脑勺着地。
他的眼前顿时一黑,满眼金星,脑袋里闪过一连串幻象,模糊的,宛若云朵飘着的,他伸手去抓,什么都抓不到,而且,手也逐渐抬不起来。
耳边,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先是一串楼梯脚步声远去的样子,接着,又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冲他这里过来。
那时候,他脑海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更别说,他连自己口里说了什么,都不敢确信。
只知道,一个人影在他瞳孔里变大的时候,他张了张嘴唇,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却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景象,让他喊了一个字,随之,整个人昏了过去。
大概,过了有多久。
他从昏昏迷迷中,察觉到了自己沉甸甸的身体,紧接,开始慢慢恢复意识。身旁,小护士惊喜的声音喜极而泣,对着他道:“欧医生,你醒了?——唐教授,欧医生醒了!”
唐思礼走了过来,拿手电筒照着他两只瞳孔,接着,对着他微笑:“醒了就好了。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脑震荡。”
欧亚楠的眼珠子逐渐眯紧,看着他:“教授,是你救了我吗?”
他似乎想了起来,最后那一刻,走到他面前俯视他的人,是唐思礼。
按理说,唐思礼今晚上并不值班,怎么会跟着他?莫非,和他一样,察觉到苏逸德的诡计?
唐思礼让护士离开,手指插入白大褂口袋,对他说:“萧太太让我多留意你。看见苏医生做了这种事,实在意外。”
这么说,唐思礼是跟踪他,而不是跟踪苏逸德。
萧太太,是她吗?她无时无刻在关心他的安危?
联想到上次她为了他,跑上去和对方抢刀子,根本都忘了自己的性命之忧。
欧亚楠感到一阵头晕头眩。
见他想起来,唐思礼说:“慢点,你现在最好躺着。虽然说脑震荡而已,但是也必须躺几天。”
“苏逸德呢?”
“他跑了。我看你摔下了楼梯,你的命,肯定比他的命重要,所以没有去追他。不过没有关系,警察已经全城封锁。”唐思礼说到这儿一丝感慨,手指摸了下下巴,好像自己也没有料到苏逸德蠢到这个地步,被人当枪使了。当了杀人犯,苏逸德这辈子真毁了。
欧亚楠扶着自己的头,执意坐了起来,说:“他应该是被人指使的,不知道是谁。”
唐思礼看看他,好像对他这个问题不感兴趣,目光缓慢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说:“虽然萧太太有交代过我,但是,你是我的学生,你要是出了什么麻烦事,我也很麻烦的。你妈不也是很关心你?”
也不知道唐思礼这话有意无意的,欧亚楠的手机响了起来。当唐思礼帮他按了按键拿给他听时,欧亚楠发现原来是自己母亲的秘书打来的。
“少爷,太太不是坐着昨晚的飞机回来吗?”
怎么,他妈昨晚没有回港?
“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不,不用了,少爷,我来问就可以了。太太可能刚好有点事绕道到哪里去了,我听太太说过她要去拜访个老朋友的。”似乎,秘书突然发现自己打错了电话,不该来问欧亚楠这个问题似的。
欧亚楠听着对方匆忙挂断了电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一阵沉默。
不知什么时候,唐思礼已经走开了。
与此同时,林家乐突然得知女儿不告而别,坐上车是准备去找吴子聪,急匆匆赶到了火车站。
“意珊,你听爸说一句,那种男人,你继续要来干嘛?”
“爸,我想好了,我要是不能把他夺回来,这辈子我白做人了!”林意珊说完这话,狠心挂掉了父亲的电话,选择关机。
林家乐使劲儿再打打不通,更没有想到的是,在火车站迎面能遇到自己的老婆。
萧淑菊看见他,用手指指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跟踪我到这里来吗?”
林家乐的目光,扫过她身旁的萧淑珠,知道她们三姐妹如今抱成一团,恐怕老大萧淑梅也在这给附近。
这几个人,想去哪里?不会是打算去顾家吧?
林家乐的脑子里瞬时闪过一连串念头,至于萧淑菊的指责,他听都没有听进去。
见他好像要走,萧淑菊冲了过去,挡在了他面前。
林家乐皱紧眉头,道:“离婚协议书,我的律师应该交给你了,你别给我拖时间。”
“哈。你说你要和我离婚?林家乐,要离婚的人是我,不是你!”萧淑菊气一下一下喘着,“我待你怎样,待你女儿怎么样,你心里都有数。林家乐,这只能说明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
林家乐神情淡漠,绕过她身边往前走。
萧淑珠赶紧拉住萧淑菊,道:“算了,这种人渣,你和他废话做什么。他听不见,只能等死了呗。”
萧淑菊咬了口嘴巴。
那头,萧淑梅走了过来,身边还多了个人,是她女儿赵梦瑾。
萧淑珠打量自己的这个大外甥女,笑眯眯的,对大姐说:“梦瑾上回见过之后,我一直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
听老四这么说时,其实刚才老三和林家乐吵架的时候,萧淑梅都在旁边看见了,因此叮嘱自己的女儿:“去帮你三姨妈拎一下包,让你三姨妈歇口气。”
赵梦瑾哎了一声,乖巧地走过去帮萧淑菊拎包。
她这种乖巧,和朱佳茵的装模做样,和康悦婷的畏畏缩缩仿佛被人逼着才做的模样,完全两样。
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难怪挑剔的欧春华一见这个赵家大小姐,都非常的喜欢。
萧淑菊不由间皱褶的眉头舒展开了,问外甥女:“怎么和你妈一块来了?”
说到这儿,老大萧淑梅透露出一个秘密:“她听说找她小舅,就说非要跟着我来。当然,我知道,她心里最喜欢她小舅,一直都是。只是以往知道我对夜白有成见,因此,不敢说出口。”
赵梦瑾听到母亲爆出自己的秘密,脸蛋一红,说:“小舅是个好人。”
当初,她开始学拉提琴的时候,别提有多辛苦了。萧夜白有一次来看她练琴,说了一句话:“喜欢的,怎么都要得到手。不喜欢的,练来干什么?”
在别人耳朵里,这话像是冷嘲热讽。但是,生性聪明的小姑娘赵梦瑾,却一下子感觉找到了这个世界上的知音。
“小舅说话好像很难听,但是,都是为了人好,我知道的。”赵梦瑾说。
萧淑珠这一听,仿佛有意刁难下这个外甥女,说:“你小舅娶了老婆了,你知道吗?”
“知道。”赵梦瑾怎么会对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更何况是她喜欢的小舅,因此说道,“小舅看人的目光一直很好,我早就很期待能见到舅妈一面了。”
萧淑珠和萧淑菊只知道,老大萧淑梅真好命,老公好,女儿也好。可当年,萧淑梅还暗地里闹着不要嫁赵家。
真是,当年怎么能想到现在这个结果。
可谓是苦尽甘来。
她们四个人上了火车,确实是准备去顾家找自己弟弟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因为,她们哪儿都找不到萧夜白,后来一想,这小子不会带着老婆回老婆的娘家了吧,因此决定去碰碰运气。
林家乐出了火车站,打给康家父子:“她们是去顾家了,和我们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