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院长像是没有想到会是萧淑兰来问这个问题的样子,表情稍显呆滞。
萧淑兰疑问了:“高院长?”
“二小姐来问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意外。”高院长口气里丝了一声仿佛讶异的意思说。
萧淑兰就不懂了,为什么她不能来问。
“大小姐都没有来问,虽然我每天去查房,有和老夫人解释董事长的病情。”
萧淑兰听到这儿似乎明白了,她要问,也该先去问老夫人,再来高院长这儿。但是,实际上,她这几天都没有和萧奶奶交流过。原因很简单,萧奶奶好像都站在老大那边的,她和萧奶奶没有共同点了。
“高院长,我是我爸的女儿,你也得给我解释解释,是不是?”萧淑兰干脆口气一横,蛮横了起来说道。
高院长好像害怕了她,赶紧转变了口吻,变成了哈巴狗对着她拼命点头:“是是是,二小姐说的是。”
萧淑兰心头松口气之余,却也想,眼前这男人哪里像个男人,难怪所有人都说这个高院长是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整个八面玲珑的混蛋。
现在,这个男人讨好她,转眼会去讨好谁?
这个念头在萧淑兰脑瓜里一闪而过的时候,不免让她自己给愣了下。
从没有怀疑过高院长另有主子的她,突然间感到了完全不确定起来。
高院长带着她进到自己办公室之后,给她亲自上了茶,接着说:“董事长是属于怒极攻心,伤了心,伤到了脑子。脑压现在依然比较高,所以,昏睡不醒。”
脑压?是指血压还是高吗?
萧淑兰对于专业名词听得不是很懂。不过听高院长说的一本正经的,不像在这事儿撒谎。再说了,高院长撒这个谎没有啥用,不是吗?
“董事长什么时候能醒?”萧淑兰只在意这个。
高院长心里却开始思量了,这个老二干嘛突然间急着追问萧鉴明醒不醒了。原先只有老太太着急的。
其她几个萧家小姐,应该和萧夜白想的一样,萧鉴明这会儿不醒不用受到刺激或许更好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医生能做的,都做了,我们都做了,现在,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不如,二小姐每天在董事长床边鼓励下董事长。”
要她天天守在她爸床边?萧淑兰想都绝对想不到这个,轻咳一声嗓子道:“我哪有高院长你们专业。把病人治好是你们的责任,不是我的。”
高院长无奈地耸了下肩头,再对着她哈了下腰:“是的,二小姐。”
萧淑兰倒也怕了他接下来再说些什么话要让她给病人做什么,赶紧起身,说:“那就这样吧。有劳高院长为董事长的病情继续费心。”
“二小姐慢走。”高院长走去给她打开办公室的门,终于送走了她这尊大佛。
萧淑兰离开高院长的办公室之后,一直往前走,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人。
离她不远的前面,一个年轻的医生对着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大的医生,昂着下巴,表情带着嘲讽说:“苏医生,你不是主治了吗?怎么,家里一倒台,连主治医师都不知道怎么当了?连区区的胆结石和胃病都分不出来吗?我这个住院都能区分出来的病,你这个主治都分不出来,要不,我和院长说说看?”
“不不——”苏逸德连声否决,“我只是刚好要判断出是胆结石,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明明你就是诊断错了,还得我去给病人家属道歉,你说我是不是倒霉跟了你这个连住院都比不上的主治!”冲着苏逸德骂完了这顿,那年轻的转身就走。
苏逸德当然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却也毫无办法。可以说,以前这些人,一个个都知道他是高院长的红人,使劲儿巴结他,但是现在苏家倒台之后,真所谓墙倒众人推,少不了对着他苏逸德落井下石的。
世态炎凉,以前有钱还不怎么觉得,只觉得唐思礼特别可恶,现在是每个人都变得那么可憎。连高院长,都让他苏逸德恨了起来,感觉比唐思礼更让人憎恶。因为要不是高院长转变风向,他苏逸德不至于落到此地步。
抬起脚,苏逸德刚忍着一肚子气要走。
前面从暗处走出来的萧淑兰,像是挡在了他的路上。
苏逸德眨了眨眼,叫:“康太太?”
“苏医生,好像之前我们见过。”
听到萧淑兰这话,苏逸德马上像抓住了什么一样,点着头:“是的,上次,有幸给康太太带过路。”
萧淑兰的嘴角勾了勾,勾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实际上,她和苏逸德以前根本没有交集。因为连她当初都看不起这个姓苏的医生。主要是,苏逸德的医术太差,比起唐思礼,根本不能比,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现在,似乎情况不同了。想那高院长滑溜溜的,像条泥鳅一样,说话似真似假,让她根本抓不住把柄,反而让她现在感觉不太可靠了。而唐思礼,脾气硬的很,居然不收她的贿赂。
她如今在这医院里能抓到谁给她办事呢?似乎,眼前这个男人,是可以为她办到一些事的。
或许医术不怎么行,可是,在医院里,替她办事的,不一定一定要医术好的。
苏逸德站在她对面,同时看到了她脸上那些闪过的表情,同类人,他很快能读懂对方心里在算计什么了,不由心里一阵兴奋了起来。抓住萧淑兰这个新主子的话,相当于他又有新生的机会了。
“康太太,有我可以效劳的地方吗?”
很好,挺时务的,说明,之前或许帮人做过不少这种事呢。萧淑兰笑了笑:“我是有些事,想麻烦下苏医生的,也只有苏医生能帮我办到。”
苏逸德神情肃紧,道:“康太太请务必放心,我一定能为康太太把事情办好的。”
*
顾家
来了客人,中午饭肯定要非常丰盛的了。
顾妈早早一天,把菜都买好了,之前和女婿吃过饭,知道女婿喜欢吃海鲜,顾妈下血本,在菜市场给女婿买最新鲜的海鲜。
做出来的海鲜汤,螃蟹,大虾,让顾爸看着直愣。想当年吴子聪和她女儿交往那么多年,来他们家吃饭的时候,顾妈都没有这么下血本。
当然,这不是说顾妈偏颇,只不过当年,吴子聪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爱吃海鲜。
大白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会再说一句:老婆的前任就是个傻的,连这种事都遮遮掩掩的,怎么能让丈母娘疼你呢?
像他大白,不同了,喜欢什么,直接和丈母娘说,看,丈母娘多疼他大白。
几个人围坐在了圆桌子边上。顾暖坐在老公和母亲中间。大白坐在老婆和岳父大人中间。章三凤,因此坐在了顾爸和顾妈中间。
按照顾妈的说法,这个双腿不方便的女婿的兄弟,要坐在主人身旁,才容易照顾到。
可见顾妈不止喜欢大白这个女婿,对于大白的兄弟,一样一看特别喜欢。看看章三凤这年轻人,虽然,腿脚不方便,可是,脸蛋长得好看,像电影明星,颜值讨大妈喜欢。同时,这个年轻人,斯文优雅有礼貌,好像贵族一样,脾气更讨当妈的喜欢。
最令大妈喜欢的是,这个年轻人好像会害羞呢。
顾爸的感受,和顾妈不一样,毕竟他是男人,顾妈是女人。
在顾妈忙着做最后那道番茄炒鸡蛋时,顾爸猫进厨房里,偷偷问起顾妈:“你不觉得暖儿带回来的这两个人怪怪的吗?”
“怎么怪了?”顾妈头也不回的,张口答了顾爸。
顾爸说:“虽然,我知道他们从大城市里来,和暖儿一样,可能在公司里做事的,因此穿的整齐。”
即是说,顾爸看出大白和章三凤衣装不凡。
顾妈不解了,道:“你都说是这样了,又有什么怪怪的?”
顾爸是更为神秘的样子,几乎贴在顾妈的耳边说:“我觉得他们很有气质。”
难得,像顾爸这样的老粗能吐出气质两个字。
气质,那是肯定的,不想想她女婿住那么豪华的房子,一看是个富二代,出身好,教育好,当然修养好,有气质了。
顾妈只差把这些话全吐给顾爸了。但是,终究出不了嘴巴。因为女儿这次突然带女婿回来,让顾妈只能觉得,好像这桩婚事更悬了。要是真的好,亲家那边欣然同意了,不是该那边的长辈先给他们顾家打电话沟通吗?
“哎——你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这事儿,更重要的是暖儿自己怎么想。”顾妈朝顾爸挥挥手。
顾爸对顾妈这话可就不同意了,说:“暖儿已经被人骗过一次了,你还想看着她被人骗?”
“我没有说女儿非要给人骗。那你说说,哪点不好了?”顾妈斜瞟了下顾爸。
顾爸说不上来,毕竟,才刚刚见面,都没有怎么了解,怎么定人家的罪?
菜出锅了。顾爸帮着顾妈把菜端回到桌子上。
顾妈按照丈母娘招待女婿的惯例询问坐在斜对面的女婿:“要不要喝点酒?”
萧夜白征求顾爸的意见:“爸,要喝点酒吗?”
这小伙子,倒是知道尊敬长辈的意见,有礼貌有谦虚。顾爸心头纠结成一团。总觉得这事儿好像快了点,不能确定。当年吴子聪不也是彬彬有礼糊弄了他们一家。
“不喝。”顾爸像是铁了心,拒绝了大白拉拢的好意。
不喝酒,那就得喝点饮料,毕竟菜这么多。顾暖帮顾妈把几瓶王老吉橙汁椰子汁端上桌。
萧夜白拿起饮料罐,用一只手给丈母娘和岳丈大人倒水,对岳母大人说:“妈,上回,我和暖儿到海边一个小村住了段日子,然后,我和暖儿说,未来如果孩子出生了,想带孩子到这边住,感觉妈家里的气氛好些,对孩子教育也好。”
顾妈只当女婿这话是开玩笑讨好她,想她女婿什么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用得着带孩子挤着她这里吗?
顾爸不是顾妈,不知道来龙去脉,只听男人这话像废物好像想倒插门的,连房子都住不起,自己家都住不了,挤到岳母岳丈家里住了,不叫人笑话吗?再说了,这是什么意思来着?
孩子?
婚都没有结,什么孩子?
顾爸张口说了,对着大白和女儿:“年轻人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爱冲动,但是,生孩子这事,按照我们中国老传统,必须是明媒正娶之后才能做的事。——暖儿,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顾暖当然不会这样了。只听顾爸这话之后,有点愣。想她不是和大白结婚了吗?
萧夜白见着老婆被岳丈大人批评,当然更心疼了,和顾爸一样张口就说:“爸,暖儿是我明媒正娶的,你放心,我一辈子只有暖儿一个。”
顾爸歇下筷子,想着这小伙子真嘴硬,明明都没有娶,都没有问过他意见给不给对方娶他女儿,怎么,自己都觉得已经娶了他女儿了?
“什么明媒正娶的?什么时候明媒正娶的?”
顾爸这一问,萧夜白自然严肃地说:“爸,我和暖儿两个月前结婚的,结婚日期我都背的出来。”
“你等等,你说你们两个月前结婚?”
顾爸怔了怔。
顾暖和萧夜白登时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顾妈。
顾妈只好告诉女儿女婿:“你们爸还不知道。”
老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爸知道了这小伙子说的都是真的了。
一时间,顾爸只觉得自己头顶上一道雷劈了下来,五雷轰顶,炸得他毛发竖立,随之乌云腾腾。在其他人眼里,顾爸瞬间变成了一颗炸弹。
其他人不由脖子都一缩。
砰。
顾爸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冲所有人喊:“什么?你们个个都知道我不知道?”
顾妈突然感觉到自己错了,不该给自己老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连声安抚道:“这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做什么,快点坐下来,有外人看着呢。”
可顾爸明显把章三凤自动忽略了,两只眼睛只余下那个抢了他女儿的小伙子大白,一只手指随之指到大白的鼻子上说:“你拐骗我女儿都没有我同意,你以为你老几?”
顾暖微张口,她爸这什么意思?什么叫拐骗她了?
在顾爸心里面,谁想娶他女儿,当然都是拐骗了。都是男人,都泡过妞,顾爸心里很清楚的,男人泡女人,娶老婆,都是靠坑蒙拐骗。否则,怎么能让一个女人乖乖跟你回家,整天给你做饭洗菜给你洗衣服,还给你生儿育女,简直是一辈子青春都赔给这男人了。
顾爸火气冲天的势头,只差伸出手去一把揪起大白的衣服,怒道:“你给我说清楚了,说清楚了!我告诉你,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这个,人在气头上,说话都是肯定不经大脑的。
顾妈黑着脸,只见这饭桌上坐的还是女婿带来的兄弟呢。虽然章三凤修养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家庭纠纷,像没事人似的,沉默是金,只在一旁默默吃饭。
“你说够了没有?”顾妈发话了,瞪着自己老公,“婚都结了,你想怎样?孩子都要有了,莫非你要他们俩离婚?你要让你外孙子没有爸?”
顾妈说的这几句话都到点子上了,不先说自己女婿哪点好,因为顾爸这会儿肯定这些话听不进去。不如直接一盆现实的冷水泼过去,让顾爸脑子里清醒清醒。
普通老百姓做父母的,思维都是这样的,好说歹说,为了子孙后代,能过就过。反正,夫妻都是那样的,得过且过,不能要求太高。
顾爸这些道理都懂,因此顾妈这盆冷水泼了过来以后,登时是让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张着嘴巴想说什么说不出来。
岳丈脸上这种表情,顿时让萧夜白忽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愧疚和揪心。将心比心,要是他以后自己当了父亲,突然听说有男人不经自己同意把女儿抢走了,不也一样像顾爸这样痛彻心扉的。
应该说老丈人这么单纯质朴的男人,合他萧夜白的好感。
顾爸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说不过在场这么多人,他躲着不行吗?顾爸猛地,转身往屋外走出去了。
顾暖见着马上要起身,身边顾妈一把拉住她,说:“你爸那脾气你能不知道?让他自个儿发火去,等会儿,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的,慢慢自己火消了的。”
说来顾爸的性格确实是这样的。在家里发火没有人同意的时候,只能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溜达去了。然后,到某个点上,自己忽然想通了,回家来。家里人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给他留个面子,顾爸也就不当回事了,选择自动忘记。
夫妻,都是这样一步步磨合下来的。顾妈和顾爸这么多年能相安无事过下来,都也是靠了这些相互谦让。
萧夜白看着老丈人走出屋子的背影,眸子里闪了一闪。
不会儿,顾爸一个人走到了家外面,下了楼,在家门口那栋老楼房前面的大马路边上,蹲了下来。
这一刻,顾爸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谁。真的不知道。找哪个老朋友诉苦吗?都连这个苦怎么诉都不知道?只能说现在年轻人,哪里像他们以前,太能自作主张了。说结婚就结婚了,家里父母都不先告诉一声,压根儿都没有想到过父母养育孩子这么多年,把孩子当成心里最重要的那块宝给护着疼着,结果,孩子都不当父母为一回事了。只觉得是自己的事,根本不需要告诉父母。
当然,孩子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是必须放孩子高飞的。
顾爸如今心里酸的就是这点。难怪老人家都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说嫁就嫁了,不需要顾及娘家。要是他儿子还活着的话,会不会也这样?
不想了。
顾爸摸着自己的口袋里,想找包烟,接着想起顾妈今天警告他不能抽烟,因为家里来了两个看起来是病人的客人,抽烟有害病人的健康。他口袋里的香烟,被顾妈先锁在抽屉里了。
满口苦涩,顾爸舔舔舌尖。眺望马路上的来来往往,感到一片茫然。
顾家住的是老市区,而且是被人遗忘的老市区了,所以,这边的人,有点钱的,都搬到新区的刚建好的新房子去了。主要是因为新区的小区管理好,老市区这边一般都没有小区管理,垃圾问题,保安问题,都是让人住的不安心不舒适的头号问题。只有没有钱的,像被抛弃的垃圾一样被滞留在这里。
马路边上的灯,都年久失修了,昏昏暗暗的,隔多久的距离,才有一支。现在没有到夜晚,大白天的,太阳挺晒。马路上没有什么人。应该说,这片区,早就人烟稀少了。
于是,在这儿蹲着,倒好,没有什么人看到,不丢脸。
顾爸的脑子里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想着。因而,当身旁,突然感觉好像有条狗在蹭着他身上的衣服时,他给吓了一跳,回了头,瞪着,那个已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他女婿的男人。
大白冲顾爸笑了笑,张开一口白亮亮的牙齿。
顾爸扭过头,不睬,才不会那么简单地妥协。他女儿是好骗,他这做老爸的,肯定不好骗。
要是好骗能得了,得给这女婿一点下马威。不然,以后这女婿爬到了他女儿头顶上怎么办。
都没有经过他同意敢骗他女儿!顾爸口里骂骂咧咧的。
岂知道,这男人像条狗一样,他的头转到哪儿,这条狗就跟着他的头嗅到了哪儿。
顾爸几经折腾,甩不开这个像橡皮糖的男人,登时给急的,对着大白吼了起来:“你做什么呢?!”
怎么有这样的女婿,太奇怪了,像条狗。
大白没受伤的手里拿着一瓶茅台,对着情急的岳丈大人举了举茅台酒,说:“爸,这是正宗的茅台,五十年的飞天茅台。”
顾爸是个白酒痴,酷爱白酒。主要是中国的男人,哪个不爱喝点白酒的呢,尤其是顾爸那一代的人,对茅台这种国家酒宴上才有的高端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怀。
虽然说,现在茅台酒普遍价格往下降了,老百姓也能稍微喝得起一杯。可那些茅台的陈年酒酿,像这样的珍藏五十年的陈酿,一瓶几万以上。顾爸那是绝对喝不起的了,沾都沾不上,看都没有看过。
“真的?”顾爸瞬间的注意力,都被那白酒给吸走了。
所以顾爸真是个很单纯的男人。
大白拿白酒继续勾引老丈人:“爸,我知道你一下子不能接受我,但是,这白酒没有罪吧。你喝一口,不喝,闻一口,能怎样?”
对,不喝,摸一下,闻一下,莫非那小子还能因为这个威胁他?况且,女儿都和对方领结婚证了,米饭都煮熟了,他顾爸能怎样?
顾爸脑子里实际地转了几圈之后,开始仔细打量起大白手里的酒,问:“是真是假的?市面上,茅台有很多假货的。”
不知不觉中,顾爸口里流出来的口气是,生怕这个女婿被外面的人骗了。
大白因此好像露出为难的表情,对顾爸说:“要不,爸,听妈说,你对茅台很有研究的,你给我看看?”
哪个长辈不喜欢被人夸。顾爸马上挺起了胸部,豪气冲天,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茅台,两只眼变成了显微镜,在茅台酒瓶上放大研究着,说:“你这样说就对了。研究这个东西,需要长年累月的。你们年轻人,不能占着有几个钱,真认为就能买到好东西了,不可能的。”
顾爸唠唠叨叨说完这话,突然想起了一个疑问:“你这瓶酒买了多少钱?”
“不多,这个数。”大白竖起三个指头。
本来,他想带一瓶惊天动地的天价白酒送给老丈人的,可是老婆警告他说老丈人有血压偏高的毛病,别让天价白酒让老丈人好像范进中举看见白酒时瞬间中风了。
顾爸保守估计:“三千?”
想这小伙子都想住进他们岳母家带小孩子了,没钱的年轻人,勒紧腰带,想在老丈人面前逞强,挤出个三千,给老丈人买瓶酒讨好老丈人。这个逻辑说得通。顾爸在心里点头。
大白生就不撒谎的,摇头:“三十万。”
啥?!
顾爸一跃而起,同时手指由于激动握着白酒瓶子差点儿摔了,手忙脚乱赶紧两只手都腾了出来抱住三十万的酒。
“三十万?你这五十年的酒,你不知道现在市面上一瓶就几万吗?什么三十万?”
大白吃惊地看着老丈人激动的脸膛,心想,老婆说的还真对,三十万的酒都能让老丈人差点中风,要是他拿瓶三千万的过来,老丈人不得因为他送的酒归西去了。
呃——
看来,讨好老丈人,不是一件简单的,可以用钱砸死的活儿。
大白心里头努力反省着。
话说回来,不管这女婿是不是被人骗,但是,真有钱。三十万买瓶酒来讨好他老丈人?不会是在外面举债打算打肿脸肿胖子吧?
顾爸捏着酒瓶子,开始后悔了,教育起大白狗:“我不贪你有多少钱,知道吗?只要你对暖儿好,你有多少钱都不是问题。老百姓家,过日子,都是这样的了。没钱不是问题,日子能过就可以了,不需要去攀比。我们家,最讨厌欠外面的人的债了。”
“爸,我不欠债,只有他人欠我的。”大白赶紧对老丈人澄清。
“那我问你,你买这个酒的钱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的钱。”
顾爸瞪起了两个白眼球,伸出一只手,像教育自己的儿子一样,敲打大白狗的脑袋:“我看你给我撒的这个谎,真以为自己的脸有多大吗?骗谁呢?明明三千,偏要骗我说三十万!你以为你面对的人是谁呢?小伙子!你叫了我声爸,就得知道你爸比你有多聪明!”
大白被老丈人的手指头敲了又敲,脑袋突然被敲通了,连连答是:“对,爸说的都对。”
顾爸歇下了教育女婿的手指头,抱着茅台说:“我帮你找人家问问,看看这酒究竟值多少钱,你再把我找专家鉴定的数字,回头和人家说,把这酒给退了,不要再被人骗了。有这个钱,存着,知道吗?你将来要养家糊口的,不存着钱,难道让你老婆孩子喝西北风去?我女儿可不跟着你喝西北风。”
大白只有跟在老丈人背后,连声道是的份。同时,嘴角暗地里一勾。这顾爸明显忘了,都忘了,不知不觉,已经把他当女婿在关心了。
老丈人和岳母大人都这么可爱,让他这个大白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满心喜欢。
说到大白走下楼去找顾爸的时候,留在楼上的人,无疑,心里都是略有些担心的。尤其是顾妈和顾暖。
看见两个女士忧心忡忡,绅士的章三凤安慰她们两个道:“放心吧,没有比我这个兄弟更会哄人的人了。”
顾妈和顾暖互对一眼。
想着真是如此呢。
别看大白一张毒嘴,说回来,面对她们母女时,那张嘴巴绝对是抹了蜜糖,甜死了,腻歪透了。
顾妈回想起来,没有觉得哪个人能比得上女婿那张嘴巴能讨得她很喜欢的。
两个女士的心就此安了下来,尤其是听见没有过多久,楼梯道里传来了有人爬楼梯的声音。
顾爸和大白回来到饭桌边吃饭了。
顾妈给女婿夹菜。
顾爸问顾妈:“他喜欢吃海鲜?”
“是。”顾妈点头。
顾爸嘴角撅了一把,这女婿,挺会讨好他老婆的嘛。虽然说丈母娘疼女婿天经地义,可是,海鲜这得花去多少钱,恐怕顾妈一个月的退休金都在这餐饭上面了。
大白对丈母娘摇尾巴:“妈,你也吃,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顾妈立马说:“胡说。上回我在你那里看你吃,一盘大虾都被你一个人吃光了。”
大白明显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吃。话说,他老婆第一次给他做饭,他把老婆的鸡腿都吃完了,才记得老婆没有的吃。
“会吃是好事,说明人健康。”顾妈喜欢能吃饭能吃菜的女婿。
俗话说的好,能吃能做。能吃饭的男人,说明很能干。
大白听了岳母这话,益发努力地吃。
一餐饭下来,饭桌上的盘子几乎都被清扫光了。这让做厨师的顾妈看得很欢喜。接下来,刷洗盘子的事,本来大白想做,只可惜如今手受了伤,只能让给老婆代劳了。
章三凤感觉自己在他人家做客的,什么忙都帮不上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在饭后时间,给大家尽心尽力地泡茶。
顾爸吃饱喝足了,气也气过了,和大白狗一起两个男人瘫坐在沙发椅里,开着电视机,闻着人家冲茶的香味,这居家男人的日子,真没有他们两个这么好过的了。
大白都不禁惬意地眯眯眼,感觉和这老丈人真是一见如故,脾气爱好都差不多。
顾爸打了个饱嗝之后,终于想起来什么,转头对女婿说:“你可不能像我,在家里要多多帮老婆的忙,干点家务活。现在好男人的标准,都是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
章三凤在一旁眯着完美的薄唇咪咪地笑。
这样的老丈人,怎么看,怎么可爱。说话都这么可爱的。
萧夜白马上挺起胸膛,好比战士回答首长一样,非常认真地回答:“是!爸的命令我绝对执行。”
“好,好。”顾爸连拍他两个肩头,说起一些心理话来,“虽然,你看起来长得有些轻浮——”
“爸,我不轻浮的,除了暖儿,哪个女人我都不碰的。我碰其她女人会过敏。”
对于大白狗这番辩解,顾爸只当对方讨好他说笑着,不会信以为真,说:“男人花言巧语的,这我都懂,所以,我只看你实际行动。”
说明顾爸人聪明着呢,可不会随随便便被人骗了。
说着话儿时,顾爸突然接到了个电话,是一个朋友打来的。
萧夜白和章三凤在旁边听,听出顾爸原来和一帮子朋友有买彩票。
顾爸是个老彩迷了,买了N年的彩票,结果,最多只赢过几十块钱,其余的,全打水漂去了。可即使如此,顾爸不信邪,自认投资彩票和铁杵磨成针一样的道理,只要坚持的长年累月的投,总能像电视里报道的意义,总有一天,突然变成百万富翁。
百万,千万,在顾爸这样的普通老百姓眼里,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章三凤冲萧夜白挤了个眼色。
萧夜白嘴角微勾,对老三回意:怎么,想玩一把吗?
带老丈人玩玩不是不可以,尤其是顾爸这种非常渴望胜一场的心理。他们两个人,正不知道怎么讨好这个老男人呢。毕竟,连特意买来的白酒,都被顾爸当成了廉价酒。
“爸,你买彩票吗?”萧夜白扯了下老丈人的衣服说。
“怎么,你也玩?”顾爸也感觉自己和这个女婿蛮投缘,爱好挺相同的,因此回头一问。
萧夜白说:“手里痒痒的,以前玩过。”
顾爸一听又来了知音,马上滔滔不绝地说起:“听说这期会开这三个数字的机率很大,六,八,十七。以前我玩双色球,怎么都赚不了,现在改为大乐透,上回赚了一百块。”
对于顾爸这种老输的彩迷来说,一百块,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说明,今后赚大钱的机会或许开始降临了。
萧夜白拉着老丈人:“爸,这个大乐透明天才开奖呢,我们先去玩点别的。”
“玩什么?”顾爸问。
“就玩那种即兴的,一刮马上可以开奖的。”
“你说刮刮乐呀。”说起来,顾爸除了这种大乐透,有时候喝了杯酒,和人家一块走时兴致高涨,回家路上买张刮刮乐博下好彩也是有的。
话机投缘,顾爸和大白换上室外鞋,说走就走,买彩票去。
顾妈端着切好的水果盘子出来时,一看,人都不见影子了,愣问:“他们去哪里了?”
章三凤腿脚不方便,只能留在楼上,替那两人告诉顾妈:“他们去给阿姨您买礼物去了。”
啊?
顾妈想,好端端的,买什么礼物?再说,女婿不是都给她老公带酒来了吗?
再看过去,见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笑容可掬,却眸子里分明含了一抹高深莫测,直让顾妈看得是一头雾水的。
顾暖在厨房里洗碗,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大白和老丈人一起上了街。一路两人并肩走着。最近的彩票站离顾家有一点距离,但是,不至于需要坐车。
沿路,遇到熟悉的邻居,顾爸和人家打招呼。
人家看着顾爸身旁多个年轻的陌生人,问:“这是谁?你家哪个亲戚吗?”
顾爸笑答:“你认为他长得像我们家的人吗?”
萧夜白站在那,到哪里都是一道独树一帜的电线杆一样,俊美的脸容遭人注目。
“哎呦。”老邻居对顾爸笑呵呵说,“真认不出来。可是想来,你年轻时长得也不差,或许是你侄子都说不定。”
这话把顾爸逗乐了,很开心,顾爸正儿八经地说:“你们说错了,他不是我侄子,是我儿子。”
“你儿子?!”那些老邻居一个个吃惊地瞪着眼。当然,他们都知道,顾家没有儿子了。顾爸这句我的儿子,想都可以想到是怎么回事,不是早上,人家都还看见了顾家的女儿带男人回来了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的呀。
“老顾呀!”邻居们连声恭喜,“你女儿好福气,这么好看的男人都能带回家。”
顾爸笑而不语,笑容明显一丝僵硬。
大白是长得很帅,因此,让人第一感觉就是,与顾爸说的那样,轻浮。话说,这男人长得太好看,等于花瓶一样不中用。男人,更重要的是能赚钱。
终于走到了彩票站点。
顾爸开口正要和卖彩票的工作人员说,来两张。他一张,女婿一张,因此手边往自己口袋里掏钱。
哪里知道,女婿站到他身旁后,张口就说:“这里的刮刮乐,你都给我。”
顾爸和在场的工作人员全瞪直了眼。
“喂!”顾爸开始教训女婿了,“我不是刚和你说了吗?有钱得存着!”
再说了,买下全部的刮刮乐,那最少得多少钱呀!
“爸——”大白搭住老丈人的肩头,小声贴着老丈人肩头说,“你别担心,我打听过了,大奖在这里呢。”
顾爸登时被他的话,唬到一愣一愣的。
是真是假?这小子,真的得到了彩票获奖的内幕消息了?和其他许多老彩迷一样,顾爸一直都有疑问,这个彩票获奖是不是有造假的嫌疑。
买刮刮乐这个钱也不少的,少的要两块钱一张,多的,有几十块钱一张的。工作人员数了数自己站点的刮刮乐张数,总计一算,得有几十万。
天,今天自己肯定是遇到了一个疯子了,上他们这儿花几十万买刮刮乐。工作人员心里面都在这样想。
萧夜白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开始刷卡。
顾爸在旁边,突然沉默了,只是用眼珠子看着大白动作。
接下来,最痛苦的事情,反而是开奖了。
一堆堆的刮刮乐堆积如山的,放在了桌面上,萧夜白和顾爸只能埋头刮奖。
顾爸刮的手指甲都快断了,从没有想到过,原来买彩票是这么痛苦的。
他们整整刮了三个钟头,其中,工作人员还给他们提供了更便利的刮票工具,两把长戒尺,一次性可以刮数行。
只见他们刮了,还没有到全部完了的时候,顾爸已经傻住了。像自己女婿说的那样,头奖在这一堆彩票里面。不仅头奖的奖金,积累下来的大小奖金来看,女婿投资的几十万已经回本了。
站点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根本是和普通观众一样,看得目瞪口呆的,完全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终于清算完毕的时候,天色落幕了。
不知觉中,站点围满了不少观众,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不多不少,最终,大白赚了十万,相当于中了个一等奖。
顾爸仰视这个女婿的目光。
萧夜白对着老丈人咧咧白牙齿说:“爸,我们拿这个钱,去给妈买点礼物吧。”
顾爸回了神,道:“好,好。”
一路,女婿和老丈人拿着十万奖金离开彩票点,这回,老丈人沉默到底。
顾妈在家等,等他们两个男人,等到了傍晚都不见回来,心里都犯起了咕哝,生怕老公又为难起这个女婿。对大白,顾妈是很喜欢的。
终于等到两个男人回来的时候,只见从超市给他们送东西的小货车,一并到了顾家楼下。原来大白见着这家里的电器有些陈旧,想着先帮顾妈换换家庭电器,免得顾妈太辛苦。因此买了更好的冰箱,电饭煲等,送到了顾家。
顾妈只见他们去了一趟回来,买了这么东西回家,知道女婿不缺钱,顾妈也会说:“夜白,家里的东西都能用,买这些做什么呢?”
“妈,这钱是我下午和爸去彩票站中的彩票奖金。”大白解释。
顾妈不可置信的眸光望到了老公那边,不是多少年都没有中过奖吗?怎么,女婿的运气好到爆了。
顾爸一脸的沉默,更让顾妈感觉到蹊跷。
顾暖在旁看着,嘴角微扬,她当然知道她老公究竟干了些什么。不过是带她爸,体会了一把彩票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顾妈的质疑,顾爸终于开了口,吐出一口长气,指着女婿,说:“他这种人,绝对不能玩彩票。彩票站要破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