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自立话说得鲁莽,小红不觉便是一惊,再看自家小姐已是脸色苍白,暗道:坏了坏了,这姓黄的,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诗涵定了定神,勉强笑道:“说笑了,诗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有相中的男子呢?”
黄自立狐疑地看着她,眉目间多了一丝审视。
几个月前张回、廖文生等在陛下面前的红人忽然暴毙,锦衣卫内部派系林立,为了获取陛下的青睐私底下大肆倾轧,各施手段,打得好不热闹。
黄自立资质平庸,又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乃是世袭锦衣卫带俸正百户,原本以为升官的事儿与他八辈子够不着边儿,哪知锦衣卫副指挥使骆思恭却点了一干小将,多是无靠山、无背景,久坐冷板凳之辈,其中之一便有黄自立,百户擢升千户,直把他美得做梦也要笑醒。
几个月做下来,甚至小有成就,骆思恭当面夸赞其聪敏机智,黄自立的内心获得空前**。他对王诗涵垂涎已久,只不过官卑人轻,他也知道王承简看不上他,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是北镇抚司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不久后便要进入大内侍卫陛下,迎娶王诗涵还不是易如反掌?
偏巧锦衣卫受皇命卫护朝中大员,黄自立毛遂自荐,他为的不可是王承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黄千户誓要将王诗涵拿下。
只是他屡次试探,王诗涵心思机巧,淡而化之,既没驳了他的面子,又让他晓得厉害,黄自立不仅不以为忤,反而更加爱煞了这个小女子。不过眼见谈到意中人,王诗涵反应异常,黄自立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追问道:“即便不常出门,那身边呢,就没有个看得入眼的吗?”
王诗涵脸色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有。”
黄自立两眼紧盯着她,循循善诱:“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莫要眼高手低,说不定神仙伴侣便在你身边呢。”
王诗涵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说笑了,爹爹整日忙于公事,家中老母体弱多病,诗涵侍奉老母,只求她老人家万事随顺,其他事没有心思想,也不敢想。夜色深沉,小女子疲累至极,就不送了。”说罢站起身来。
黄自立慌忙随之站起,王母确实身子虚弱,但远不到王诗涵贴身照料的程度,这番说辞明显是搪塞于他。
见王诗涵起身送客,不禁心下恚怒,哼道:“诗涵妹妹一片孝心感动日月,但婚姻大事轻率不得,莫视同儿戏,错失良缘。”
王诗涵不动声色地福了福,向小红使了个眼色:“代我送送自立哥哥。”
小红站在门口做了个请势:“黄大人,请吧。”
黄自立转身便走,小红将他送出了门,王诗涵出了会儿神,在窗台前缓缓坐了下来,从梳妆盒中取出两只银壶,她小心地摩挲着,轻咬樱唇,脸上浮现出缅怀之意。
小红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轻轻地走到王诗涵身后。
王诗涵柔声道:“也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她虽然没有说出名字,小红却知道那个“他”是谁,撇了撇嘴:“看来天下第一捕快是做不成了,那黄自立不是说了吗,近日来京城大盗群集,为的便是对付他。想不到那位腼腆的小捕快,竟然也有张狂的一面,那时却是看不出来的。”
王诗涵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变的。”
小红笑了笑:“这两天可是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有的说他治好了夹神蛊,拯救了京城的黎民百姓,也有的说那位大名鼎鼎的胡应麟便是被他所救,抗衡皇子、忤逆陛下,一桩桩一件件,传的有鼻子有眼,也不知是真是假?”
王诗涵紧咬双唇,不发一言,小红意识到什么,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姐,我是不是多嘴了?”
王诗涵将银壶轻轻放入了梳妆盒中,淡淡地道:“我累了。”
小红见她神情落寞,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了一天,是该早早歇息了。”
黄自立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双目幽幽地注视着窗台上王诗涵的剪影,双拳紧攥呼吸粗重,他忽地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这一晚风平浪静,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承简用完早饭,在黄自立的护卫下出了门。
王诗涵见父亲出了门便急急回了自己的小院,搓着冰凉的两手,凑到嘴边哈了口气。小红为难道:“咱们还去吗?”
“去,为何不去?”王诗涵换了件粗布衣裳,将一个包袱背在身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日头升起。
小红咬着嘴唇:“小姐,我想了半夜,还是应该告诉老爷。”
“梦里想的吗?”王诗涵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的呼噜震天响,吵得我半晌睡不着。”
“小姐...”小红羞得面红耳赤,伸手过来捂王诗涵的嘴,王诗涵嘻嘻哈哈,灵巧地避开:“我要是说出去,看哪个男人敢要你?”
小红羞恼异常,眼珠转了转反击道:“小姐睡不着,是被吵得没了睡意,还是心里想着哪个小捕快?”
“哎呀呀...”王诗涵被人戳中心事,两颊腾地红了,两手向小红腋下抓去,小红最是怕痒,忙不迭躲避。
两主仆笑闹了一阵,反而不觉得冷了。天光大亮,远处渐渐传来人声,京城在慢慢苏醒。
小红快手快脚地将衣裳换了,随在王诗涵身后,两人出了月亮门,捡石径小路鬼鬼祟祟摸到大门边,登时便是一愣。
两名锦衣卫把守正门,已将前路堵住:“见过小姐。”
王诗涵皱眉道:“你们没跟我爹走吗?”
一名锦衣卫客气地道:“黄大人说了,他会贴身保护王尚书,然盗贼狡猾猖獗,家眷也要小心护卫,便命我二人就在府中守着,提防贼人来犯,外面乱得很,小姐还是不要出去了。”
王诗涵冷冷地道:“你要拦我?”
“不敢。”那锦衣卫并不怕他:“不过黄大人说了,小姐金贵得很,除非他亲自前来,否则任何人不得放小姐出去。”
小红听得来气:“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锦衣卫眯起眼看着她,小红畏缩地站到王诗涵身后,王诗涵道:“自立哥哥爱护之情,小女子铭感五内,只是我已与林家的姐姐约好在护国寺祈福上香,岂能无故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