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伸头一看, 不由也是诧异:来人还真是唐宽!
吴二想了想, 小声道:“唐宽不会是来打探消息的吧?不过,唐爷就是真的派人来打听, 也不会是大白天就让人过来吧?”
唐正延把他们派到陆怀身边之前,可是交代过,要他们留心陆怀的一举一动。只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唐正延还从没有派人过来打听过什么。
吴大显然也想起来了唐正延曾经的交代,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什么,忍不住敲了下吴二的脑袋:“不对!你忘了,老爷给安心留了信。安心今儿早上才去给唐爷送的信, 现在唐爷派唐宽过来, 肯定是来问这事儿的!”
“对对!”吴二松了一口气, 扔下添火的柴火,赶紧笑着去接应唐宽。
吴二和吴大已经认了陆怀, 唐正延若是现在来找他们打听什么消息, 他们是决计不会透露的。唐宽不管是来问什么的,只要问的不是陆怀的私隐便好。
吴二本就长得比娃娃脸的哥哥老成, 五官又刚毅硬朗,这些日子天天风吹日晒, 胡子也没时间打理,这会儿看着就像个沧桑的张飞。
唐宽与吴大吴二,还有其他被唐正延送给陆怀的下人, 本是从小在同一处被教养长大的。
唐宽与吴二同岁, 自小便与吴二最为交好, 看到吴二这般模样迎过来,方下巴都笑出了尖下颏来。
“哎呀呀,你呀你呀,怎得忙成了这般模样?上回见你,你还是十九,这回见你,你倒像是一下长了二十岁,变成了三十九了!”
唐宽抚掌大笑,吴二走到唐宽身边,上去就是笑着给了唐宽一拳,又扯住了唐宽的衣领,作势要再打他:“半年不见,我瞧你是欠揍了啊!你看看你的大宽脸,络腮胡,又比我看着年轻多少?”
“哈哈哈!”唐宽大笑,赶忙拉住了吴二,连连作揖地告饶道:“好好好,放我一马,放我一马!是我错了,我不该取笑你,我们俩看着是一样老!”
唐宽知道吴大吴二被唐正延送给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但也是最近,跟在唐正延身边贴身伺候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吴大吴二是被唐正延送给了一位离宫不久的内官陆怀。
都说内官心里阴郁,性情敏感,平日里都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唐宽自从知道吴二被送给了陆怀,心里便一直惦念着吴二的情况。
此刻唐宽见了吴二,收了嬉笑之后,不免拉住了吴二,低声问他:“你跟的这位陆老爷,待人如何,你待得可还自在吗?”
吴二闻言立马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家老爷处事平和,待人也极好,能跟着他,是三生之幸!”
是真的么?唐宽很怀疑。他还没听说过,哪个宦官是好相处的呢。
不过,或许陆怀是个例外也说不定?毕竟他家老爷对各方各面的人,都没有比对陆怀更上心的,要是陆怀真的也是个阴阳怪气的人,他家老爷估计也会是厌烦的吧。
“你的家主好相处,我也就放心了。”唐宽点了点头。
他其实早就到顺天府衙打听陆怀的情况去了,后来他亲眼看着陆怀和司百熊一起上了马车,往城外来,便悄悄地跟着。
他怕跟得太近,被发现了,便套着车,一直隔着远远地跟着。路上没跟丢,倒是在山林里跟丢了,还差点迷了路,找路的时候被林子里到处横生的树根枝杈绊了好几个跟头,好不容易才绕到正道上来。
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陆怀到底回来了没有。
唐宽拍了拍身上的土,理了理衣服,也说出了来意:“唐爷收到了你们老爷的信,再加上今天也有顺天府衙的人来找麻烦,知道你家老爷遇到了难处,特让我到衙门去打听情况。”
“我看到你们老爷被顺天府尹亲自送回了这里,悄悄跟在后面,没想到在山里给跟丢了。你们老爷现在回来了吗,是不是跟顺天府尹一起回来的?”
吴二微微皱了皱眉,“顺天府尹?”
他想起司百熊那张威严的脸,和周身不同凡响的气度,猛地一拍脑门,惊道:“他难道是顺天府尹!”
说罢,立即点头如捣蒜:“我家老爷是和一个气度不凡之人同回的,不过,我看他们似乎关系不错。而且那人也毫无架子,还帮着料理灾民的伤口呢,一点也不怕脏不怕累,不像是个大官儿啊,更不像是顺天府尹了!”
父母官什么样,本地的人基本心里都有数,吴二也不例外。
唐宽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怎么可能。你要说十几年前,顺天府尹还是个县太爷的时候,能那么干,我信。现在?绝不可能!”
吴二也是拿不准主意了,往前瞅瞅,顺手给唐宽指了指远处正在拿着一个瓢,捧着一名年老灾民的脚丫子,给灾民认认真真冲洗脚上溃烂伤口的司百熊:“你看那人是不是府尹大人?”
唐宽定睛一看,震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两圈:“天呐,还真是他!”
唐宽跟着唐正延,见了不少大人物,平时也常为唐正延到各个衙门走动,是以京城里的官员,认识不少。这司百熊是当任的府尹,他当然就更是认得了。
唐宽看着认认真真为灾民处置伤口的司百熊,心中不由感叹:这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司百熊这么高高在上的大老爷,竟然能纡尊降贵地做这种事?
难道过往那些传闻……其实都有不实之处?司百熊并不是只在前朝任职知县的时候,才这般爱民如子,只是做这些事的时候,隐瞒了身份,所以才没有人知道?
吴大给排队的灾民盛完了粥,给灶上添了两桶水,下了米,往灶里垫了柴火,也走了过来,和唐宽打了招呼之后,顺着唐宽的目光看到司百熊,也不禁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司大人,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吴二愣了一下,诧异地对吴大道:“你怎么知道那人是顺天府尹?”
吴大道:“你去报信时,老爷告诉我的。这司大人今天是微服前来,看看灾民情况,不让声张,我就没和你说。说来奇怪,老爷就是被顺天府衙门的人抓走的,可这司大人却是和老爷称兄道弟的,看起来关系极好。”
“嗨,那肯定是因为唐爷和他打了招呼。”唐宽让两人凑过来,低声说:“今天有顺天府衙门里的人到唐爷那儿找事,其中就包括你家老爷这一茬。唐爷几句话就给他们收拾了,领头找事儿的张师爷还吓晕了过去。”
“肯定是这张师爷回去之后,跟这府尹说了,这府尹才恭恭敬敬地把你家老爷给送回来了。他知道了你家老爷和唐爷的关系,还能放着你家老爷这么一个人物不加攀附吗?你们也知道,这京城里京城外的,有多少人都想搭上唐爷的关系。”
吴大吴二觉得唐宽分析得十分有理,不由接连点头,异口同声地道:“没错没错,是这个理儿!”
唐宽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吴二的肩膀道:“带我去见见你家老爷吧,唐爷那边还惦记着呢。我把话带到了,问明了情况,也好回去交差。”
“好好!我这就带你去!”吴二马上道。
吴大笑了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粥棚,道:“你带他去吧,米刚下锅,我得在边儿上看着。”
“好。”吴二点点头,引着唐宽穿过排排坐的灾民,和正忙活的墨青、知音都打了招呼,便去往清修小院的方向。
路上,唐宽想起临出门时,管家交代,若有机会,便顺带问问陆怀这边,近日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正欲开口,便见一身碧色衣装的清芷低头捏着辫子,像是在想什么要紧的事事,正慢慢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唐宽也许久没见到清芷了。小时候被一块儿教养时,清芷便是众多女孩子里,模样身段最出挑的一个。上次见到清芷,已是两三年之前了,如今的清芷,出落得更加娉婷水灵了。
唐宽自知自己是没有福气能娶清芷的,只在心里盼着,将来送人家时,清芷能被送一个待她好的人家,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却是没想到,最后却被送给了一个宦官。
真是可惜了清芷啊!
也不知道,清芷知道了陆怀的宦官身份没有?
清芷正在琢磨,刚刚过来的小宦官和陆怀是什么关系。
她洗包伤口的脏布条洗的手都肿了,悄悄躲个清闲,见到小宦官在清修小院外等候的时候,模样态度看起来十分恭敬。
这可是奇了。宫里的人,出了宫外,向来是嚣张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走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才对。怎么这个小宦官,出了宫外,在陆怀的小院前等着进去的时候,却是这么毕恭毕敬的?
要说是因为陆怀与唐正延交好,才笑脸迎人,给陆怀几分面子。可当时又没有人盯着他,他犯得着在门口等着的时候,还演得那么真情实感吗?
除非,这个小宦官不是演的,他就是发自真心地对陆怀很恭敬。
这就不能是因为唐正延了吧?他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宦官,也不像是管着什么事儿的,估计连唐正延的面儿都没见过。
那他是因为什么对陆怀这般真情实感地恭敬的?难道陆怀给过他什么恩惠?
可陆怀除了唐正延,好像也没有什么有权势的朋友了。小宦官在宫里,陆怀在宫外,他们是怎么搭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