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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仔细思量了一下,对哲安道:“这件事,我来办,你说个需要的数量吧。┏x4399.┛”
哲安微微皱了皱眉,估计了个大致的量:“需要炼出的铁,总也要是往年的三倍左右。低于这个量,免不了就要左支右绌了。”
陆怀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哲安却拦住了他:“陆怀,这事儿你就别帮我去找唐正延了,来日说不定,你还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现在去求他,平白多欠下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儿也不好开口。你就帮我想想,到哪儿能再找这么一个人替他就行了。”
陆怀以前在宫中时负责的,就是兵仗局的采买活计,对京城里的商人圈子,比他要了解得多。
“不。”陆怀却摇了摇头,对哲安道:“这件事的前期耗费,我来出,我不必求他,我会让他和我一起来做。这件事,也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
哲安不解地看着陆怀,没明白陆怀是想干什么。
这种活儿,不好干。全国每年产矿的量,上上下下的也就那么多,差不了多少,朝廷采买的价钱,都是定死的,折腾一程赚不到多少钱。就算从南边夷国运回来,朝廷给的收价稍微高些,但是算上一路的耗费,也不划算。
凡是愿意接这个活儿的,都是为了赚个给皇家办事的名声,图一个人前光彩,以后做生意唬人用。陆怀也不做生意,要这虚名儿干什么?又能帮上他什么呢?
陆怀笑了笑,附耳和哲安说了些话。
哲安双眸一亮,立即连连点头:“听你的,就这么办。”
哲安是没想到,这件事儿里,还能牵扯出这么多门道,还可能帮到陆怀那么大的忙。
他心里敞亮了不少,瞧着陆怀,脸上也重新有了些轻松的笑意:“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他们说妥了一些细节之后,时间也不早了,便一起走下了和记茶楼。
陆怀陪着哲安买了些东西,才往宫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陆怀想到这一次分开之后,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又是否还能再见,心中不禁有些惆怅与失落。
陆怀没有说话,哲安比陆怀想得更多,心思更重,更是一路沉默无言。
周遭小贩的叫卖声,渐渐淡去,却将他们之间的气氛,衬得愈发凝重。
分别前,陆怀和哲安站在一株柳树旁,很久很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对方开口。
过了许久,还是陆怀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这越发令人伤心的气氛。
“哲安,珍重。”他看着哲安,真挚地说。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想和哲安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这一句。
也许这一刻,也只需要这一句罢了。
哲安看着陆怀的眼睛,心中同样有万语千言,但也不知道在这一刻,要从何说起。
他很怕这是他最后一次见陆怀,看着陆怀,想将陆怀看得更仔细,却又不敢将陆怀看得太仔细,怕看得太仔细,心里的担心就变成真的了。
临近傍晚,风还算和煦,吹着哲安的脸,却总让他有种感觉,他的眼泪,快被这风给勾出来了。
他不想让自己那么没出息,在这个时候,在陆怀的面前哭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间的千头万绪,努力对陆怀笑了一下,尽力淡定地道:“你也珍重,我先回去了。”
陆怀点点头,道了声:“好。”与哲安四目相对,刹那之间,万语千言,都交汇在这个眼神里了。
陆怀笑了,哲安也笑了,说了声:“走了。”就提着陆怀为他买的东西,转身向宫门走去了。
陆怀目送哲安远去,直至哲安消失在宫门之后,才缓缓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向租车的铺子,雇了一辆马车,去往写意轩。
到达写意轩,已是傍晚。
陆怀在侍者引领下,来到惊鸿阁,唐正延已经等在了庭院里,见到他,微微一笑,端得是意气风发之资。
陆怀估计,是朝堂之计一切顺利,所以唐正延才如此心情大好,便微笑着与唐正延作了一揖。
唐正延微笑着还了一礼,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与陆怀并行进入中堂,一边走,一边对陆怀道:“贤弟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着明天派人过去寻你。”
他与陆怀相让了一下,坐了下来。
陆怀微笑道:“唐兄寻我,可是为了朝堂的事?”
“不错。”唐正延抚掌微笑:“按贤弟的主张,阁老顺顺当当地病了,心腹也有两人,顺利地‘暗中’倒向了苏党。内庭安排好的人,也已给苏党传递了一次假消息。现在苏党应该正高兴得合不拢嘴,觉得局势尽在掌握呢!下面,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催着苏党,行事张狂了。”
“如此甚好。”陆怀微笑道。
唐正延勾了勾唇角,给陆怀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昨日你的叔父陆仲德派人来投拜贴了,口气很强势,说是要给我一个合作的机会,暗示我不要错过他这个高枝。”
陆怀双手拢在一起,微笑着问:“唐兄有何打算?”
“将计就计喽。我正琢磨着,怎么给他下套呢,他就主动找上来了,倒是省了我的事儿。”唐正延勾勾唇,眼中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
“贤弟,看为兄到时候怎么收拾他,给你报仇!”
陆怀颔首,感念道:“多谢唐兄。”
“诶,又说客气话了不是。”唐正延一笑,摇了摇头,把话头转到了陆怀的身上:“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这事儿吗?还是……”
“不是这件事。”陆怀表现得犹豫了一下,才对唐正延道:“小弟过来,是有个忙,想请唐兄帮一帮。”
“你说。”唐正延正『色』道。
陆怀点点头,道:“我在宫中的好友,今日出宫来看了我,和我提到了今年朝廷铁矿短缺的事情。他说可以从南边夷国运回出铁更多的铁矿,来补齐缺数,我想把这个差事揽下来。耗费我来出,人力我也想好了要怎么找,但想麻烦唐兄帮忙指派个得力的监工,把握好这一路的行程。”
这种远道的运输,钱不是问题,人力也不是问题,如何管理好这些运送矿石的人,按时把东西运到指定的地方,才是最大的难题。
很多时候,坏事就坏在这管事的人不行上。
唐正延手上,不缺这样的能人,他需要借这个力才行。
“人,好说。只是……”唐正延思量了一下,劝陆怀道:“这种差事,利有多薄,老弟你应该知道。”
“南边夷国的铁矿石出铁量虽然更多,可是毕竟路途遥远,风险也大,多少年来,都少有人从那边往域内运送。你如果接下这差事,路上稍有个差池,说不定不仅赚不到那一层薄利,还要往里填补不少,实在不划算。你若是想学着做生意,我这里有不少路子,你可以随便挑,我帮你做起来。”
唐正延说得都是心贴心的话,陆怀感激地点点头,对唐正延道:“唐兄的关照,小弟铭记于心。唐兄的顾虑也有道理,小弟其实也考虑过,只是这件事,小弟有不得不做的苦衷,还请唐兄帮忙成全。”
“怎么讲呢?”唐正延不解地看着陆怀。
陆怀自不能说真实的原因,是他有子的事情,可能被女帝或命帝发现了,他要保全族人,才不得不揽下这个活儿。
只能隐去关键,变换根由,对唐正延道:“小弟入宫的事情,老家的族人尚不知晓。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来日我的叔父落魄以后,这件事,恐怕早晚是瞒不住的。我不想来日族人看我有异,所以想给族人做点事情。”
“去年朝廷在边关大获全胜,打得北夷抱头鼠窜。但是边境的战事,哪有真正消停的时候,都是此消彼长,你来我往。去年我们大获全胜,不出多久,北夷就会联合起来,反扑回来,到时候兵器的耗用,会变得极高。”
“朝廷想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想趁着现在战事停了的时候,好好将兵器修整一番,再添置一批新的。但今年黄河长江偏偏都频频决口,域内沿河产量高的矿坑,被淹了不少,导致矿石短缺,缺口还极大。”
“沿河的矿被淹了,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两年都未必能恢复过来,重新探矿,也不是短时间内,想找就能找到的。这个时候,谁能从南边夷国运回矿石,便是解了朝廷之急。所以我想以族人的名义出钱,雇佣族中的壮劳力,办下这件差事,到时候再疏通疏通关系,给族人求个表彰。”
陆怀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说到这个程度,唐正延就应该能明白了。
为朝廷解了急困,求个表彰,不是难事,但对于得到表彰的家族来讲,这个荣耀带来的好处,却是有诸多令旁人眼馋,却够不着的。
日后陆家子弟,不论是求学,还是娶亲,都要比三乡五里的外族人,强出一等。当地官府对陆家人,也会从此高看一眼,多加照应。
只要不到改朝换代,这一次的表彰带来的福泽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惠及世代。这样,整个陆氏家族的人,都会念着陆怀的好。陆怀过往是什么身份,又哪里会有人再去介意。
这是唐正延能想到的,陆怀想的,还要比这更多一层,而那更多一层,便是护住他族人『性』命的根本。
朝廷是要颜面,要声誉的。
苏党垮掉,也就是这一年半载里的事情,如果路平背后的人,真是今上或命帝,那么对他下手,也就是这一年半载里的事。
这一年半载里,陆家人的功,还不会被忘记,女帝若真要将他推到世人面前,用他和他陆氏一族的『性』命,去搅动风云,也要掂量一下,这会不会在悠悠众口之中,落下一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