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东离是开了门出去的,他太清楚,魑魅魍魉是拦不住风里花的。风里花这人,上次萧东离与他交过手,两人的武功可谓不相伯仲,若真要比个高低,萧东离也只能胜过一招半式,占不到大便宜。
何况他现在——尚未完全康复。
“好久不见,三皇子!”风里花笑靥如花。
“我宁可永久不见。”萧东离站在那里,素言抿唇不敢出去。万一被风里花认出来,自己是要受罚的。
风里花低低的笑着,“三皇子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上次幽州城一别,近来可好?”
“上次你来搅了我的好事,这次又想做什么?”萧东离挑眉,“嗯?”
他的尾音拖长,好似故友相逢,彼此寒暄,言语间稀松平常,没有半点不悦的情绪波动。却分明是对立的阵营,各自凝了内劲于掌心。
风里花笑着,“你都在这儿,那么上官靖羽呢?”
“你猜。”萧东离一笑。
四下的温度骤然急降,风里花冷笑着盯着眼前的萧东离,“你是孤身一人,能挡得住我北昭数十万大军吗?”
“谁说我是孤身一人?”萧东离挑眉。
风里花蹙眉,锐利的眸子随即环顾四周,蓦地笑出声来,“你唬我?”
“你说呢?”萧东离不置可否。
长长吐出一口气,风里花冷了脸,萧东离果然有,能把人逼疯的本事。他那好性子,也耐不住萧东离的答非所问。
“把上官靖羽交出来。”风里花冷然,长袖轻拂,“给我搜。”
萧东离挑眉,“你确定,要送他们去死?”
四目相对,强大的内劲相互碰撞,那一瞬冷风拂过地面,卷起尘沙无数,连一旁的药材架子都开始不断的摇晃。
下一刻,药材架子突然被气劲崩裂,药材震上半空,纷纷落下。
木架子碎裂的声音有些大,房内骤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婴儿啼哭,声音干脆洪亮,但是底气不足。
很显然,这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风里花骤然收手,“哪来的孩子?”
魑魅魍魉齐刷刷跑向屋子,两人钉在门口,两人钉在窗口,虎视眈眈的望着风里花,免得他突然袭击。
“上官靖羽生了孩子?”风里花面色陡沉,“是男是女?”他想了想,竟带着几分喜悦,“是不是女儿?”
萧东离不冷不热,“是儿子。”
风里花一怔,“儿子?”
不应该是儿子——那日百花清香浓郁,很显然上官靖羽承袭了圣女体质,所以体质偏寒,生下来的应该是女儿居多。
儿子——这在圣女一族的史册上,似乎微乎其微。
这一次,是上官靖羽开门出来,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你来找我?有事吗?”
见着上官靖羽出来,素言撒腿就跑出去,“小姐你还没出月子,不能出来吹风。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得了?”说着,急忙将孩子抱了过去。
此刻的上官靖羽,容色未改,只是看上去有一些精神不济。也不知是生了孩子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过在这里,他倒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素言!”风里花扯了唇,笑得邪魅狂狷,“想不到还是让你找到了,看样子上官靖羽确实是圣女无疑。”
“主人已经另配他人,不可能再嫁给皇上。”素言抱着樽儿,绷紧了身子。
风里花挑眉,“谁说我要让她另配他人了?”所有人皆是一怔,风里花继续道,“素言,难道你没告诉她,我是她什么人呢?”
素言咬唇,略带为难的扭头望着上官靖羽,“小姐,他——他是你、是你的表兄。”
萧东离唇角微抽,表兄?
哪知萧东离还没回过神,风里花直接笑呵呵的越过萧东离,快步上前,“来,快教我看看我的小外甥。”
方雨站在后头,下巴险些掉下来。
什么情况?
不是来寻仇的?是来寻亲的?
素言愣住,连上官靖羽都跟着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过神,素言慌忙退后两步,“孩子是无辜的,你别伤了孩子。”
风里花妖娆一笑,眯着眼睛,笑着去看襁褓中睁着眼睛啃手指的孩子,“来,给我。”
萧东离脚下移动,已经拦在了风里花跟前。
一个风华绝代,一个宛若神祗,却是谁都不相让。
方雨摸着脑袋,扭头望着整齐的双手环胸的魑魅魍魉,“师父们,这是怎么了?”
魑魅魍魉蹙眉。
魑:良心发现?
魅:黄鼠狼给鸡拜年。
魍:假惺惺。
魉:恩!
风里花一回头,冷飕飕的望着身后的长渊和众人,“都给我退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敢踏进这个院子,我就要谁的命!”
长渊一怔,“主帅不妥。”
“滚。”风里花哼哼两声,又堆着笑脸去看素言怀中的孩子,“来,我抱抱。”
素言一下子躲到了上官靖羽身后,“小姐,不太对劲。”
上官靖羽凝眉,“风里花,你到底玩什么把戏?”
可院子里的北昭人,确实都退出去了,谁也不敢靠近。这风里花行为作风,果然教人捉摸不透。
下一刻,风里花突然如一阵风般越过上官靖羽,素言只觉得手上一空,顿时厉声尖叫,“小主人。”
萧东离已经欺身,挥掌直逼风里花而去。风里花心下一怔,抱着孩子也不出手,只是步步退让,到了最后萧东离也不动手了。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都将视线落在了孩子身上。
孩子快一个月了,此刻也不知什么缘故,竟咧了嘴无声的笑。
风里花干脆抱着孩子坐了下来,这一次倒没嫌凳子不干净,反倒乐得脸上开了花,“瞧,这小子还是喜欢我这舅舅的。”
上官靖羽快步走到萧东离身边,被萧东离一把握住了手。
心下微凉,上官靖羽焦灼的望着萧东离。
却见萧东离的脸上,竟有些淡然的表情,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看得出,风里花很喜欢樽儿,甚至于还逗着孩子。只是上官靖羽的心里,七上八下,没个谱。实在猜不透,这风里花,到底是敌是友。
素言自然明白上官靖羽的意思,走过去扑通就给风里花跪下,“素言逃离北昭,远赴大朔,违背了族规,愿受族长惩罚。”
风里花只是睨了她一眼,“没缺胳膊没缺腿,看上去你倒自在。看在我小外甥的面上,我今儿个不杀人,你以后就好好伺候着他们娘儿两,就当是将功折罪。”
这话一出口,素言也懵了。
族长可是狠角色,最擅长的就是剁肉。
上官靖羽诧异的望着萧东离,却见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而后冷飕飕的剜了风里花一眼,“外头风大,还不快将樽儿抱回屋子去。”
风里花刚要开口,许是想了想,觉得风确实有些大,便用自己的宽袖遮着樽儿跟在萧东离身后。长渊在外头看得直跺脚,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萧东离的武功他可是亲眼所见的,一人鏖战数万北昭精兵,那种凌然气势,旷古至今都鲜少有人能做到。
是故萧东离这个名字,在北昭大军中,就是死神的代表。
一闻萧东离,人人肝胆剧颤。
进了屋子,风里花还是抱着孩子不撒手,方雨和魑魅魍魉在门口挤着脑袋往里头,方兴则搔了搔脑门,没弄明白这局面怎么突然变了?
原本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这倒好,成了探亲、送月子的?
“爹啊,这是怎么回事?”方雨问。
方兴歪着嘴摇头,“估计是哪根线搭错了。”
方雨抿唇,压低声音道,“这好看的哥哥看上去,真的好喜欢樽儿。但樽儿明明是——傻哥哥为何要骗人呢?打从一开始樽儿这名字我就不喜欢,听着就像个男孩的名儿。爹,你说是不是?”
“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方兴摇了摇头,将视线落在了门口的方云身上。轻叹一声,这丫头死性不改,哪里还有半点人性。
若不是这一次——若来的是大朔的军队,是要上官靖羽和萧东离性命的,只怕此刻早已血流成河。
这丫头生性狠戾,实在是天理不容。
“妹啊,不如你们跟我一道回去吧!”风里花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