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朔铭接起电话问。
“能有什么事。”贺美琦说:“叔叔阿姨在医院你知道吧?”
“我知道,陪我表姨去做身体检查,是我让爸联系你的。”朔铭说:“检查出什么问题了?”
表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谁看都知道肯定会是一身病。那些慢性病劳损病可以暂且不管,就怕有什么急性病或者致命的病。如果是些慢性病,给点营养品回家慢慢养着吧,朔家做的已经够到位了。如果是急性病,真能让朔铭头大恶心,给表姨治还是不治?如果拿钱治病,这钱花的可就没头了,朔铭也没有赡养的义务啊。如果不管,朔铭又觉得不大人道,毕竟那是表姨,估计朔铭的母亲心里也不好受。
“癌。”贺美琦只说了一个字。
朔铭以为贺美琦会继续介绍,没想到这就算说完了。朔铭问:“什么癌?”
“胃癌。”贺美琦说:“我刚从主治医生那出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问我?”朔铭奇怪,朔宏德在医院呢,应该问他怎么办才对。治肯定是花大价钱,不治回家等死,这种病还有第三条选项吗?朔铭问:“什么程度?”
“晚期。没有治疗的必要。”贺美琦说:“我了解到一个情况,希望你能重视一下,所以赶紧给你打个电话。”
贺美琦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可这次的口气异常严肃,但凡医生说回去喜欢吃点什么就吃点的时候,那就听医生的话最好。治,劳民伤财,最终人财两空。朔铭问:“没有治疗的必要你还给我打电话,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我爸妈主张治吧?”
贺美琦沉默。朔铭知道自己说中了,同样沉默。按照朔铭母亲的意思应该是要帮忙垫付医药费的。朔铭以前没觉得母亲是这么感性的人,上了岁数之后经常会感怀一些曾经的事。如若以往,朔家也不算有钱人,朔铭的母亲就是有心也无力,如今朔铭拿出二三十万不算什么,朔铭的母亲也就没这方面的后顾之忧。
朔铭说:“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一会我去一趟医院。”
贺美琦又说:“我有另一方面担心,所以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我想问问你,你们家有没有这方面的病史?”
朔铭琢磨一下,母亲这边的亲戚血缘比较近的要么死的早要么还活的好好的,朔铭没什么印象这些亲戚是怎么死的。贺美琦的担心并非多余,朔铭神经一跳,的确,应该给母亲检查一下身体。这老两口有农民一贯的思维,身上不疼就不知道看医生检查身体,就算有点头疼脑热的也自作主张买点感冒药之类的吃。朔宏德还美其名曰久病成医,天知道有多少病症的外在表现是相同的。
谢过贺美琦挂了电话,朔铭揉揉眼,长吁短叹。这件事就不应该听朔宏德的,而且自己也不应该见到表姨就主张检查一下身体。通过与关冬生的接触,这个表哥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样子。表姨有病恐怕也不想承担巨额的医药费。笑话,吃饭都成问题还看病。最关键的是朔铭理智的想,表姨还真不如回家想吃什么吃点什么。如果非要治,遭着罪多活几天而已。这笔医药费朔铭可没义务承担。当年借钱的恩情已经被无限放大了,朔铭也不是救苦救难的慈悲人,完全没必要承担这笔费用。就算朔宏德与母亲有什么意见朔铭也顾不得。在工地辛辛苦苦的挣钱就为了做个好人?
朔铭本想立即给朔宏德打过去,想想还是算了,直接开车去了市立医院。
走进医院的大楼,依然是人山人海的拥挤场景。朔铭就奇怪了,国人是不是就喜欢生病,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可以要命的病。没出过国,不知道其他国家如何,反正朔铭生存的环境病人非常之多,而且病症也五花八门。从舆论来说,似乎整个大天朝都这样。
这时才打个电话给朔宏德,没上楼,告诉朔宏德自己在楼下,让老爹下来一趟。
足足半小时,朔宏德这才走出医院。朔铭迎上去:“爸,表姨住院了?”
“贺美琦跟你说了?”朔宏德皱眉。
朔铭说:“表姨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她看得起病?该不会我们给花钱吧。而且美琦也说没什么治疗的必要了。留着这些钱还不如想吃点什么吃点什么,在医院躺着算怎么回事。”
朔铭尽情的发泄着牢骚,朔宏德就是再重感情也有些过了。朔铭打小也没吃表姨一粒米,犯不上为她养老送终吧,而且人家有儿子,孝不孝顺朔铭就管不上了。之所以对朔宏德说这些,朔铭也是实在忍不住,心里总有种感觉是摊上不要脸的穷亲戚了。
“你妈的意思。”朔宏德说:“要我说也不应该住院的,可她……”
朔家一直对老婆都很好,祖辈如此。虽然朔宏德的脾气不咋地,但对朔铭的母亲可以说关怀备至,属于那种从没什么笑脸但却始终把你当宝贝的那种,外冷内热型的。在外朔宏德夫妻一直都是同一条舌头,即便是说错了朔宏德也不会多说什么。
朔铭说:“那我上去找妈聊聊,哪能这样,我挣钱很容易?就算咱现在不缺这点钱,可也不至于做成这样。”
“你还是先等等吧。”朔宏德说:“忙你的去,一会我劝劝她。哦对了,关冬生那边怎么也没来看看?”
朔铭这才一拍脑门,完全把关冬生扔到脑后了,人家才是正统的亲儿子。即便不出息,那也是自己养的。
朔铭立即打电话给关冬生,电话接通,随即传来关冬生谄媚的声音:“表弟,你有事?”
“忙什么呢?”朔铭声音有点冷,朔铭不想弄得太过亲近,安排关冬生的工作也是看在表姨的份上,更多的是朔宏德的面子。也说过几次,让他在外不能把称呼说的很近,应该叫朔总。朔铭甚至可以想象,关冬生身边一定有其他人,关冬生刻意与朔铭言行亲密,挂了电话就吹嘘自己是朔铭的表哥,关系如何莫逆血浓于水。
“我觉得项目经理这工作可以,挣得多也没什么事,成天在工地上瞎溜达就行了。要不你给我安排个项目经理干吧。”关冬生真是属蛤蟆的,也不怕口气太大闪着舌头。
朔宏德在一旁朔铭不好破口大骂,不然肯定把关冬生骂的体无完肤。这世上没有一份工作是简单的,即便是极为简单的事经年累月的做也变得不简单了。
朔铭说:“你先到医院,市立医院。表姨的情况不大好。”
“是不是查出什么病了?”听到母亲有事,还算关冬生良心未泯,关切的声音:“要不要紧?”
“你先来吧,我就在停车场。”朔铭说。
也不等关冬生说什么,朔铭就把电话挂了。转头看着朔宏德,简直被关冬生气笑了。朔铭说:“爸,你猜关冬生对我说什么?”
朔宏德桥着朔铭没说话。朔铭真忍不住笑出声来:“关冬生说项目经理成天只是在工地上溜达,也没什么正经事,他也能干。”
“溜达是没错。”朔宏德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但眉头却深锁起来。
朔铭说:“也是,是溜达不干活,手没干活眼睛嘴巴也没干?他怎么不说银行窗口的人真轻松,每天就是数钱。干皇帝更轻松,酒池肉林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所谓无知无畏,关冬生已经无知到了无畏的境界,朔铭就奇怪了,这四十年的人生这家伙是怎么过来的。
又说起表姨的病情,朔铭说:“我妈该不会要给表姨安排什么治疗方案吧?”
朔宏德摇摇头:“没呢,就算他有这个心,也要看你表姨是什么态度,而且还有生子在这呢,就算我们再愿意付出难道不问问人家的意思?”
朔铭忍了很久了,闷声说:“爸,不就是四百块钱的人情吗?我们至于这么掏心掏肺的?”
“不单单是这点。”朔宏德说:“从你姥爷那时候咱家就受你表姨家的恩惠,如果真是那样干脆给点钱算了。”
“我听说过留遗产的,没听说过人情还要世代相传,难不成他们家帮过我们,这辈子下辈子世世代代都要当牛做马?”朔铭很不高兴,这都什么逻辑,人情还不完了是怎么回事。
朔宏德说:“有你说话的份吗?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朔宏德转身进住院楼,朔铭撇撇嘴,心里知道朔宏德已经让自己说动了,或者原本朔宏德就没想这么付出,很多原因还是看在朔铭的母亲的份上。女人太感性,尤其是上了岁数的女人。
想了想,朔铭没上楼去看表姨,转个弯去了贺美琦的办公室。很多事还是问清楚的好。如果母亲非要坚持给表姨治病,朔铭也知道应该怎么拒绝。
没找到贺美琦,朔铭又下楼,在医院附近的小花园转了一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关冬生也该到了。
接到关冬生,朔铭说了病床号也没跟着一起上楼。刚查出大病,通常都是哭天抢地的一阵唏嘘,朔铭可不喜欢这种气氛,时间也不早了,干脆就去接柳若寒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