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姝能清晰感知到面前黑袍人身上的压迫感。
实力无法感知到,她在男人面前犹如一只可以被掐死的蝼蚁。
扶疏忽然道:“玄皇高阶,迄今为止,我遇见的修为最高的一个人。”
连姝呼吸一滞。
鬼面男人思索着,吩咐周围人:“先放入地牢,三个时辰还活着,送到顶层。”
连姝平静下来,侧过身,擦去眼泪。
扶疏此时轻笑一声:“刚刚演得真像。”
识海里,连姝若有所思看向扶疏。
扶疏撩起一缕红发,姿态妖异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连姝静默一瞬,她答:“总感觉前辈……”
她停顿了片刻,重新组织语言:“演技会比我好很多。”
扶疏轻笑一声:“也许吧。”
连姝眼神闪了闪。
石壁上的烛火燃着微弱的红光,来来往往穿着黑袍的人脚步急促,深处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现在被放在妖兽车上的笼子上,地面有些不平,隐隐约约能判断是向下的。
连姝借着烛光看见了印在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纹路。
心下大骇。
……是诅咒之力,牵扯到了术士,已经相当棘手了。
一炷香以后。
关着她的笼子被放置在了地面上。
连姝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被放置在顶层,视野开阔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笼子被放置在地上,里面蜷缩着一个个瘦小的身影。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眸中怒火燃起。
黑色纹路攀附在困住她的笼子的柱子上,像无数条蛇一般朝着她涌来,却在距离她半米之处全部停下,绕着她出现一片真空地带。
连姝仔细观察这些纹路。
手指试探性地去触碰,这些纹路随着她的动作往后退去。
扶疏打了个哈欠,也静静看着。
“它们怕你的功德金光。”
连姝看向手心,若有所思:“那前辈知道怎么才能使用功德金光吗?”
扶疏撑着头,懒洋洋笑着:“很简单啊,你不是每天都在用,使用玄力的时候,那些功德金光就会随之而去,念魂语的时候,估计更加强烈吧,这对于你而言不就是像呼吸一样简单。”
连姝有了思绪。
她再次道谢:“谢谢前辈,这次如果没有前辈,我估计根本无法应对。”
扶疏下了床,大摇大摆走到识海里那个紧闭双目的小人面前,毫不犹豫捏了捏幻体的脸蛋,“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呢?”
“不用这么客气,帮你,也是在帮我。”
连姝知道扶疏在说什么,她微微颔首:“我会尽快帮助前辈回家的。”
扶疏笑了笑:“先解决掉你当下的问题吧,时间可不等人。”
头顶悬着几盏明晃晃的灵灯,几位黑袍巡逻者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这片区域之中,他们戴着同样恐怖的面具。
提着灯笼的老者步伐缓慢,混浊的眼睛略过面前一个个恐惧的少女。
在略过某个角落的时候,诡异的眼珠转了转。
瞬息间,他出现在连姝面前。
连姝瞳孔猛缩,喉咙干哑着发不出声音,恐惧在这片空间放大。
老者将灯笼靠近,亮黄色的光照在那身素白的衣服上。
老者看见了地面上不敢靠近的诅咒。
消瘦干瘪的枯手中黑暗在酝酿,诅咒之力一拥而上,将连姝团团围住。
却在片刻之间消散。
老者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忽然间,诡谲的笑声渗入这片漆黑的地牢之中。
“桀桀桀,哪里拐来了个大人物?”
混浊的目光中充满贪欲,上上下下打量着连姝,指关节忽然扣起,轻轻敲击着手下的牢笼。
老者心中微动。
要是将其炼化……不晓得要增长多少修为。
只可惜,这般宝物早早被锁在笼子里,也被那位大人知晓了。
亮黄色的灯笼闪烁起红光,在连姝头顶绕了几圈。
老者略有遗憾,悄然离去。
连姝压下心中的疑虑。
扶疏笑了笑:“你现在就像是一个香饽饽,谁都想得手。”
她撑着头,好笑道:“所以,你要怎么出去呢?”
手腕上亮出一道极其微弱的光,指明了方向。
连姝微蹙眉:“这个地方和我们在回溯镜看见的地方不一样。”
困住阿涟姐姐的牢笼在地面之上,而这个在地面之下,现在牢笼上也缠满了诅咒之力。
连姝只觉得更加棘手。
她压了压心中的沉重,再次将目光落在困于牢笼之中的那些孩子们。
不同于一百多年前,这里幼男幼女都有,诅咒攀附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神情略有些呆滞,麻木地倒在牢笼之中。
连姝咬紧唇瓣,目光移向身侧的笼子。
那里面关着一个看起来十岁的姑娘,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地面上的如同腾蛇一般缠着她的黑色纹路。
连姝摸了摸喉咙,那种阻塞感已经消失,看起来是有时限的。
她小心翼翼移动身子,靠近女孩,手指伸过去的瞬间,驱散了那一片的诅咒。
女孩双眸缓缓移到带着薄茧的手指上,下意识地握住。
浑身的诅咒瞬间褪去。
她恢复了一些神志,缓和了片刻后,察觉到现在的处境,浑身一颤。
连姝顺势拍了拍她的身子,声音沙哑:“别怕,别叫出声。”
女孩转过头,看见了连姝的样子,记忆回溯到一天之前,泪水倏地涌了出来。
连姝安慰着:“别怕。”
她的手指在女孩的掌心画出一个小型阵法,默念口诀。
微光浮现。
下一瞬,连姝的声音在女孩头脑中响起:“神识通话,避免被其他人发现。”
女孩急促的声音响起,哭腔中带着惊疑不定:“姐姐这里是哪里啊?”
连姝背对着女孩坐下,交握的手被身影遮盖住,她缓声道:“这里是一个地牢,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
她补充:“我叫连姝。”
女孩吸吸鼻子,“姐姐叫我阿晴就好。”
“……我不记得了,最后一刻……是我阿爷给我吃了饭,让我好好睡一觉。”
连姝问:“那你爹娘呢?”
阿晴说:“他们去域外了……没能回来。”
连姝静默了片刻。
阿晴继续问:“我是……被卖了了吗?”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我阿爷不喜欢我……家里又揭不开锅了,还有两个哥哥要养。”
所以,在阿爷久违地对她露出了笑容,阿奶在后面无助地哭泣,那一碗浓稠的米粥摆到她面前的时候。
阿晴就懂了。
她懂的,她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