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听苏彦辞这般说不仅不气,反而露出一抹挑衅的神色,直愣愣的对上苏彦辞的眼睛,嘴角微微上翘。
“世人都说当今圣上狼戾不仁,登基后性情大变、唯我独尊,我看传言倒是不虚,不然陛下怎会纵容刑部尚书那般的奸佞小人肆意伤害我父亲这般的忠臣呢?”
狼戾不仁?
传言不虚?
竟是没有一丝...好感吗?
被朝凰这般批判,苏彦辞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是狠狠一痛,呼吸一窒,身子踉跄了两步,却在一个恍惚间忽然伸手,死死掐住了朝凰的脖颈:“你找死!!!”
【宿主!!!】
苏彦辞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轻,不过是片刻之间朝凰就被掐的面色涨红,耳畔也响起了三生的惊呼,她自己却跟什么感觉都没有似得,仍旧死死地盯着苏彦辞。
掐她是吧?
家暴是吧?
行!
给她等着!
刹那间,闺房之内浑然就是一触即发的阵仗。
除了因缺氧而涨红的面容外,朝凰的脸上没有其他任一情绪,好似她还是主导者,也还是在教训苏彦辞。
要不是苏彦辞胸腔中气闷不已,额头上青筋直跳,怕是他自己都要以为他只不过是在与朝凰月下谈心了。
他瞧着朝凰浑身上下纹丝不动,就连衣裙都不曾凌乱半分,澄澈的美眸更是一望到底,头皮蓦地感到一阵发麻,五指忽然松开,唰的一声远离了朝凰的身旁。
几个大步就退到了屏风后。
微微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微颤的大手。
眸底尽是一片嗜血的光芒。
他...
他刚才掐住了那纤细的脖颈...
不...
他不是故意的...
苏彦辞抖着唇,站在那里无声地呢喃着什么。
突然被松开脖颈后朝凰猛地咳了两声。
深吸了两口气,喉间一阵火辣辣的疼。
借着桌子的支撑缓了一会儿才稍微好受了些。
没曾想,余光一瞥,竟然瞧见那始作俑者看起来比她还要脆弱,白着脸、身子微颤,好似很委屈一样。
这下子朝凰反倒是笑了。
气笑的。
一把站起身,眸底的从容有了一丝裂缝,面上满是刁蛮与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肆意的指着大瑞朝的九五之尊:“威风耍够了吗?如果够了就赶紧给我滚蛋!”
滚?
苏彦辞愣了愣,下意识的乖乖听话往房门口走了两步,途中虽然顿了顿,转过头想说点什么,却在对上朝凰凶悍无比的架势后又默默地转了回去,离开了荀府。
直到三生告知朝凰,苏彦辞没有在周围留下什么人监视她后,朝凰才默默地吐了口气,身子竟是渐渐软倒在地,再次将三生吓了一跳:【宿主,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腿有点软。】
刚才,别看朝凰表面上很淡定,其实心里贼虚。
七年的空白,是她没有料到的。
阿辞变成如今这般的模样倒也情有可原。
朝凰心疼他,亦想带着他慢慢调整过来,所以才没有一上来就说自己是谁,想要以这般比较真实的身份与他好好相处一番,让他适合自己不是幽魂,而是人了。
不过...
照今夜的情形看来,终归还是得慢慢来啊!
这大猪蹄子,如今都敢对自己动手了。
定要好好磋磨磋磨他才行。
身心疲惫之下,一夜无梦。
这一夜,朝凰睡得特别香。
居于紫宸殿内的苏彦辞却是辗转反侧、睁眼到天亮,只因他一闭上眼他掐着朝凰的画面就跑了出来。
一颗心怎么都无法得到宁静。
心里似有挣扎、有后悔。
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右手给砍去才好。
由于这样的想法来得实在太过猛烈、太过荒唐,一直到早朝时,苏彦辞都久久无法回神,脸色极为难看。
平日里便战战兢兢的大臣们见陛下的脸色比往日还要阴森恐怖,一个个更是提着脑袋说话,完全不敢提那些糟心事,纷纷在朝上歌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一开始,六部之中的几位老狐狸都顺利过关了。
刑部尚书见状也准备出来歌功颂德一番时,坐在龙椅上的苏彦辞却忽然抬起头,吓得众人猛地屏住呼吸。
奈何刑部尚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苏彦辞的问话,再加上他本就因荀文赋一事惶恐不安,一咬牙,嘭的一声跪倒在地,姿态卑微如蝼蚁:“陛下...微臣...臣自知有许多不足...望陛下...望陛下能指点微臣...”
“指点?”苏彦辞掀起眼帘,被龙袍遮住的右手手指来回摩挲,淡漠的眸子在刑部尚书的身上一扫而过。
随即在满朝大臣的身上亦是扫了一个遍。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某个空位上。
苏彦辞一手提拔的几名心腹大臣与一些朝中老臣也顺着苏彦辞的视线望了过来,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那处浑然就是作为文官之首、丞相应该站的位置。
今早,荀丞相告了假,说是伤势过重。
怕是得有一段时间无法上朝了。
陛下约莫是要因丞相受刑一事对刑部尚书发作了。
在这朝中,其实大部分人都对荀文赋这个寒门丞相抱有善意,如朝凰所说,荀文赋确实是一心为国为民。
先帝在世时,荀文赋就已位极人臣。
他从不偏心于任何一位皇子。
对被众皇子排挤的苏彦辞亦是一视同仁。
若是情况合宜,他还会指点一二,护着两分。
后来,皇子们渐渐成年。
那一番夺嫡之路直到现在都无人敢再次提及。
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简直太过骇人听闻。
没人能想到,先帝的十几位皇子最后竟然只活下来了两个,一个是梅妃所生的六皇子,一个就是苏彦辞。
而且,六皇子的腿上落下了点残疾,不良于行。
胜者自然是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蓝眸皇子苏彦辞。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大肆屠戮、排除异己,将不少曾依附于其他皇子的朝臣、将领罢官削爵。
凡是有言官上书劝诫君王下场不是死就是被发配。
在那般人人自危之际,还是这个荀文赋。
他毅然决然的跪在了金鸾大殿上。
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愣是劝的陛下稍稍收敛了几分。
聪明人几乎都看出了新帝对这个荀丞相有所不同。
似是亦师亦友。
唯独只稍稍听得进他的劝诫。
荀文赋因渎职之罪被下大狱之时,还是只有那几位老狐狸选择了不作为,因为他们总觉得事情会有逆转。
果不其然,借机报复荀文赋的刑部尚书首当其冲。
只见上朝时从来都是一副冷脸的苏彦辞蓦地笑了起来,望着不停地打着寒颤的刑部尚书,径直宣判了死刑:“指点,朕这里没有,死路,倒是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