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尚书家黄二小姐黄添阳在太学宫中闹事,意图掌掴镇远侯遗女镇远县主桃蒲,还误伤了影王赢笙,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国君耳朵里。
由于这事儿也没得辩白,朝臣上书也十分一致。黄尚书便被停职一月静思己过,罚俸一年。
黄添阳虽然在栎都名门贵女公子哥中颇有才女之名,但她在尚书府一直都是不受宠的存在。
黄添阳还未下学,便被黄老夫人派人叫回府中。
黄添阳被罚跪祠堂一整夜。
跪在祖宗灵位前的黄添阳,并无半分愧疚,只觉得这一切都要怪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重藜,因此对重藜的恨意更甚。
跪了多久祠堂,就想了多久报复的手段,眼神仿佛淬着毒。
重藜从未将桃蒲当做丫鬟,二人只是名义上的小姐与侍女,但实际上情同姐妹。二人从小同吃同住,桃蒲的吃穿用度从来都和重藜同等规格。
黄添阳不分青红皂白侮辱桃蒲,还要动手打她,虽然并没有伤到,但还是把重藜给心疼死了。
拉着桃蒲逛街,给她买这买那,带她吃好吃的。
可桃蒲还是闷闷不乐,这可把重藜急死了。
就在二人在酒楼二层吃饭的时候,重藜注意到对面的风月楼。号称能解百愁。
“桃蒲,我们去对面吃东西吧。”重藜说着,拉起桃蒲就往对面风月楼走去。
这风月楼是栎都有名的民营风月场所,在栎都的名气堪比官营的教坊司。
要知道,教坊司中都是罪臣家眷,内涵教养自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可这风月楼竟然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风月楼既招待男客,也招待女客。
那些穿着秀气语气温柔的美男们,一见重藜和桃蒲,便热情迎了过去。可却举止恰到好处,没有寻常欢楼男女那种谄媚感,丝毫不教人反感。
重藜发现有一美貌男子盯着她看,看上去有点地位的样子,便招招手让他过来。
于是那男子就在全场众人惊讶的表情中,款款走向了重藜。
“小妹妹,这里可不是玩的地方,你有事?”男子开口,长睫深目,让人看不透神情。
“你们这里不是负责让人开心?我这妹妹在太学宫中受了些委屈,无论我怎么哄都哄不好,求你帮忙!”重藜表情真挚,看来是真的很疼爱妹妹。
那男子饶有兴味地抬眸。
欢场中人,何曾被如此平等对待,这女子如此美丽,又是太学宫中学子,看衣着定然出身高贵。可言语间非常真挚,连那句“你们这里不是负责让人开心?”都让人觉得,他们的营生是一件高贵的事情。
“姑娘既然信得过在下,那就交给在下吧。”那男子坐到桃蒲对面。
“姑娘有心事?”男子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一边给桃蒲倒茶。
桃蒲只是神情落寞,并不回答他。
见他的美貌还不动心的女子,当真少见,今天一下子竟然就遇到了两个。
“听说小妹妹上学时被人欺负了?可要哥哥帮忙教训?悄悄告诉你,哥哥在这栎都还是有些门道的。”男子半真半假地说着,既像是为了哄桃蒲,又像是真的。
“我不曾受委屈。”桃蒲见他说得有趣,破天荒开了口。
“那是,有人替你受委屈了?”男子观察桃蒲的表情变化,猜到了个大概,“那人替你受了伤?”
“你如何知道的?”桃蒲有些惊讶,有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怎么能对一个第一次见的外人说这样的话?
“小妹妹无需担心,入得这风月楼,说的都是自家话,断没有别人知道。”男子像哄自家妹妹一般。
“既然妹妹关心,为何不去看那人,莫非身份不便?”男子再次大胆猜测,见桃蒲的表情变化,便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也不全是。实际上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何帮我,是出于情谊,还是出于立场。”桃蒲这些天一直在担心赢笙,迟迟不去看他,则是因为赢笙早知道她的身份。那么赢笙挡在她的面前,到底是为王室避免一场尴尬,还是只是为了她?
桃蒲凌乱了。
“小妹妹,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可能是这样,也可能是那样,然而,我们只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好了,结果如何,他又如何?”男子说道。
“谢谢你。”桃蒲听了男子的话,便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太子府找赢笙去了。
重藜见桃蒲跑了出去,自然也想跟过去看看。
“诶,在下帮姑娘解忧,姑娘可要付报酬的。”男子握着折扇的手伸出,挡住重藜的去路。
“不好意思,多谢。”重藜从身上解下荷包,递给男子。
“子衣并非这个意思,只希望姑娘能陪在下小酌片刻。而且,那妹妹是想起来有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可解妹妹心头烦闷。”子衣说道。
重藜知晓他说的是事实,桃蒲一身功夫,她倒是不担心。为了感谢面前这男子,便坐了下来。
子衣是这风月楼的头牌,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往往一个月之露面一次,而且不管名门贵女们出多少钱,都无法打动美人心,大家也就默认子衣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了。
今日子衣不仅主动接客,还言笑晏晏。而且大家再看重藜,当真美得出奇。风月楼中本以汇聚天下绝色为立身之本。奈何这重藜一进到楼中,只让人觉得满室丽人皆失了颜色。
赢笙早年就被封了影王,也是所有王室子弟最年轻封王的一个,也有国君御赐的宅邸,但赢笙从未住过。赢笙从城山公府出去,就去了闻国陪伴做质子的太子钦,后来随太子钦回到栎都,也没去过影王府,就一直赖在太子钦的府上做账房先生。
此刻赢笙自然也在太子府养伤。
其实黄添阳那点力气,根本不能把赢笙怎么样,但伤口比较触目惊心,也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桃蒲有镇远县主的身份,进入太子府自然容易。
“诶?桃蒲姑娘,稀客啊。”赢笙见到桃蒲,心里有一丝窃喜。
“你都受伤了,怎么还在看帐,太子府就这样压迫底下人吗?快躺下。”桃蒲说着,就拉赢笙回房休息。
赢笙乐得被她照顾,也就乖乖配合,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丫头的力气。
太子钦本想看看堂弟的伤势,路上迎面就见到桃蒲将赢笙半拖半扶地送他回房。
“镇远县主,重藜呢?”太子钦见到桃蒲,就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重藜。
赢笙想要翻白眼,你心爱的弟弟受伤了,你心里就只有重藜吗?果然重色轻弟。
“小姐在风月楼和人小酌呢。”桃蒲也没时间搭理太子,随口答复道,“借过”,桃蒲继续讲赢笙拖回房间。
进门便将赢笙按在床上,扒开衣服……
就在赢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桃蒲从身上拿出伤药,便给赢笙涂了起来。
而回廊上站着的太子钦还在风中凌乱:风月楼、小酌……
此刻的黄添阳,跪完了祠堂,正苦苦哀求父亲和祖母让她回到太学宫中。
然而玄堂她是不可能再进去了,只能请求爹爹开恩,让她以官员家眷的身份进去旁听。
一旦离开了太学宫,离开了才女的光环,黄添阳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在深宅大院中,她毫无优势。哪怕和她曾经瞧不起的姐妹们相比,也是不如的。
因此黄添阳打定主意,无论将要遭受到怎样的羞辱和惩罚,她都一定要重回太学宫。
最终还是黄添阳的母亲心软,不得已为了她求了黄尚书,黄添阳才勉强回到了太学宫。
毕竟折辱镇远县主、殴打王爷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除了玄堂学子,其他学子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于是黄添阳便有意无意地表示自己是到普通学堂体验生活的,那些学子见传说中的黄二小姐屈尊和自己一起读书,自然觉得她亲切可人,一时间竟然聚集了不少的仰慕者。
而且这黄添阳自从回到太学宫之后,不再像以前一样高冷,总是一副心无旁骛的好学模样。这次回来,她辗转于各大学堂,获得了不少拥趸。在她看来,自然又回到了曾经喧哗与荣耀的时候,实际上,回到太学宫,不过是为了满足她内心那一点可怜的虚荣心罢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的魅力,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够让她自欺欺人地沉浸在栎都第一贵女的幻想之中。
然而,午夜梦回之时,黄添阳也深深意识到,没有权利,一切都是白费。她要做国后,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要将重藜以及靳大公子,甚至是楚士子他们,都狠狠踩在脚底下。
因此,太子钦就成了她的目标,她要靠美色拿下太子钦,让太子钦深深地爱上自己。
想到太子钦俊美的脸,黄添阳便有些动情。
和楚士子在一起的那三年,也经常有擦枪走火的时候,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能做的几乎也都做了。
于是每晚,黄添阳便靠着幻想与太子钦做这样那样的事情,然后悠悠入睡。
时间一久,黄添阳每天都顶着黑眼圈,面色也有些差。
这天,太傅组织玄堂学子到太学宫湖心亭中。太学宫授课一样不拘泥于俗套,也不限制学子整日在课堂之中,有时候也会带着学生到太学宫泛舟湖上,或是到花园中漫步,寓教于乐。但若申请到太学宫外授课,则要太宫令审批。甚至要调动军队来保护学子安全。
也因此,为了尽可能保证学子安全,也为了让学子们有一个良好的学习观景,太学宫中山水田园都有,一应大自然景观,不能说俱全,但也差不多。
黄添阳打听到消息,想要与太子钦来个不期而遇,早早便等在了湖心亭。
按理说,若是有老师申请场地授课,其他人都会自觉退避,让开场地。可黄添阳偏偏要假装不知道消息。
等到太傅和一众玄堂学子,泛舟湖上完毕,进入湖心亭,便看到了在那里闭目养神的黄添阳。旁边还放着一本书,微风轻拂额间发梢,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若是以往,这些贵族公子哥该为这黄添阳着迷,可是有了重藜,他们对这黄添阳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而且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黄添阳分明是故意等在这里的,有攀附权贵之嫌。因此众人心下对她又鄙夷了几分。
黄添阳感觉到周围人越来越多,便假装悠悠转醒,还装模作样地掩着口,“哎呀,学生不知太傅在此授课,唐突了。”嘴上说着唐突,但脚下却没动。
而且显然是想要等着太傅开口继续授课,她就可以借故旁听。到时候再趁机一展胸中所学,找回场子。
她的这点小心思,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当然,除了重藜那个不谙世事的。
太傅未开口,大家就这样保持着刚上岸的姿势,与黄添阳对峙着,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奈何黄添阳就是不知趣,非要赖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就在太傅实在忍不住要开口赶人的时候,突然四面八方从湖里蹿出了一群蒙面人,手持兵器,将湖心亭包围了起来,竟然有二三十人之多。
“太子殿下,别怕,臣女保护你!”黄添阳自认学过拳脚功夫,从小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此刻就是能够让她出风头的时候。
重藜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她根本不把这些贼人放在眼里。
太学宫学子,多少都有一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但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歹徒,还是不能贸然硬拼。
“全都蹲下,那个丫头,过来。”蒙面人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对着重藜喊道。
重藜像没听到似的,坐在那里看着湖面。
蒙面人向手下歪了下头,立刻就有两名壮汉猥琐地走向重藜。
“小姑娘,若是不想吃苦头,还劝你乖乖听话。”说着,二人的手便去捉重藜。
可还没等碰到重藜,二人手中的刀都被夺下,伸出去的手被齐齐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