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田一后来总是认为,她之所以从那次值日后每每在越前龙马面前莫名的感到心虚,纯粹是因为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在那天傍晚意外被他撞个正着。
当然,在这种假设没被证实以前,她也会经常自嘲地觉得自己戏太多。
那个时候,听到声响的她立刻转过身,肩膀提得老高,眼里还露着惊吓,显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越、越前君?”
他不是走了吗??
越前龙马立在教室前方的角落里正在将垃圾桶罩上新的袋子,刚才那记声响应该就是他用力扣紧垃圾桶盖子时发出的。
町田一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她松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不过当下又发觉这话说得挺蠢。
就好像是,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我才大喇喇地开始唱歌?
显然越前龙马的思维并没有发散的那么广阔,他从墙角被切割的阴影里走出来,抬眼看了看她,“我的书包还在。”
町田一闻言瞟了眼他的座位,尴尬的抿起嘴角。
……自己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和预期走向不相符的场面,正措辞要说什么,却发现越前龙马走到讲台边,很自然而然地拿起她刚才随手倚在那的拖把,重新放到水桶里浸了浸。
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町田一下意识地叫住他:“等一下!”
越前龙马提着拖把的手一顿,然后扭头看向她。
时间有一瞬的停滞。
等她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时才觉察到自己的举止显得有点过激,随即调整语气解释:“我是说、地板我来拖吧,越前君你已经擦过黑板,又扫了地,还丢垃圾。”她说到这停顿了下,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了望刚才吓得她灵魂快出窍的垃圾桶,“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你可以先回去的。”
从窗户溜进来的风顺着町田一的校服领口灌下去,轻轻扫过身上因刚才的忙碌而滋生的汗珠,在稍显滞闷的天气里生生给她憋出一个寒噤。
这个小动作被她掩饰得不动声色,可当她隐约看到越前龙马眼角的余光加了些不经意的懒散时,她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要破功。
他稍稍偏了下视线,慢斯条理的沥干还在滴水的拖把,“谁说我要拖地了。”
接着像是要证实自己真的没这个想法,他悠悠地撤掉水桶,握着拖把柄端的手臂往前微微一伸,做了个递向她的动作。
“……”
町田一在那一刻突然发现今天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不符合预期。
因为放学后要值日的关系,她本想下午课之前就去办公室提前拿份下周一英语课的讲义,但想到高杉老师习惯根据当堂讲课的进度再决定下一次课的内容,所以她不得不等到最后一堂课,结果等来的是堂英语测验。
小测结束后她急忙跑去办公室,得知她下周一请假的高杉老师把讲义和习题递给她时又负责任的多嘱咐了几句,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估计着也差不多刚好可以赶回来做打扫。
可她出门没多久,就看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脸色苍白的靠在楼梯扶手旁。
她关切的上前询问,觉得以防万一还是送她去医务室比较好,可放学后的走廊半天也不见个人影。
町田一那个时候就脑补了一堆接下来还会发生各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能。
果不其然。
她安顿好那个女生后从一楼的医务室一路赶回班上,同时心里祈祷着自己还赶得及帮同组的同学分担些任务。
可这位她祈祷了半天想帮忙的“同组的同学”把她的名字给叫错了。
其实这种事町田一挺早以前就习惯。只听她名字的发音会写错,只看她名字的写法会念错。
她奇怪的只是同班了这么久,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
不过这个于她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她有点过意不去的让越前龙马先回家,之后却被自己的“想当然”绊了个大跟头。
现在又误以为他要帮自己拖地……
所以到最后只有直觉准确得在预期内嘛?
町田一感到轻微的头疼。
可能是她无语得太过明显,越前龙马轻轻挑眉,“反悔了?”
她摇头,压下心中的郁闷特别淡定地朝他走过去,距离将近的时候,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虚握着拖把的左手上。
他的手指线条清晰,骨节分明,手掌外侧稍稍泛着些浅褐色。町田一看见他略微曲起的指间有小小的水泡,才想起他是网球部的主力队员。
她从越前龙马的手里接过拖把的前一刻,下意识地抬了下眼,结果一下子就撞进一双琥珀色的明眸里。
他平视她,眼神看上去淡漠,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担心自己前一秒灼灼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会不会显得太冒犯?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神游,越前龙马平静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町田一回过神,忽觉尴尬,“没有,我去拖地。”她收回目光,连忙接过他手中的拖把,继续刚才没完成任务。她和越前龙马接触的并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话多的性格,她自己也不是和同学打成一片的人,两人合作愉快或许有些勉强,但合作和平还是可以的。
越前龙马转身走去黑板前,从讲台下面拿出粉笔盒,挑出几根粉笔放入板槽。
反射在地板上的灯光越发明亮,町田一忙完最后一组座椅间,缓了口气,拖着拖把走到讲台前。她正准备提起水桶,眼前的光影忽然一暗。
“我去清理这些。”越前龙马走到她面前,弯身拎起水桶,然后伸出另一手放在半空,抬眼看着她。
町田一愣了一瞬,原本想说自己去就好,可在看见他清冷的目光时,觉得可能自己说了也没什么用,便将手里的拖把递到他手上,“那麻烦你了。”
越前龙马清理完毕从舆洗室返回教室时,町田一正踮着脚将打开的窗户逐一关上。
听见声音,她回过头,“越前君辛苦了。”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