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听出他话里有话:“公子难道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孙策道:“你有没有听过荆轲刺秦的故事?”
甘宁道:“当然听说过。”一边心道:孙公子怎么这么喜欢讲故事?
孙策再问:“那你知不知道燕太子丹是怎么留住荆轲的?”
甘宁摇头:“愿闻其详。”
孙策道:“为了留住荆轲,燕太子丹先是尊他为上卿,让他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每天问候不说,还不时进献车马和美女,尽量满足荆轲的所有愿望。有一次,太子丹为荆轲举办筵席,酒喝了一半,太子让一个美女抚琴助兴,荆轲赞了那个美女一句‘好手琴’,太子丹就命人把那美女送给荆轲,但荆轲说只是喜欢她的手,于是太子丹就把她的手砍下来,送给了荆轲。”
甘宁皱眉道:“这燕太子丹是不是脑袋有什么毛病?”
孙策道:“也许。但他这么做,的确感动了荆轲,也留下了他。”
甘宁却道:“那这荆轲显然也有点不大正常。要是个正常人,谁会喜欢一只血淋淋的手?谁要用这个法子笼络我,我一定马上走。”说着,他怀疑地看着孙策:“孙公子难道也想用这个方法留住小江?”
孙策点头道:“或许可以一试。”
甘宁两眼发定:“可以一试?”
孙策道:“我先去找个会抚琴的美人来——小江喜不喜欢琴?”
甘宁点头:“喜欢。但我估计她不会喜欢一只手……”
孙策道:“这只是打个比方,总之投其所好,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只要她喜欢的,都给她网罗过来……对了,你们相交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甘宁深思了一会儿,良久才道:“除了舞刀弄剑,还有抚琴,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孙策道:“舞刀弄剑?抚琴?”他走到一边,拿起江四九靠在壁上的长枪,又握在手中掂了一掂,道:“这枪倒是不错,只是略轻了一些。”又拿起搁在一边的刀放到面前,见那刀锋凛冽如冷泉,还有幽光浮动,不由道:“好刀!”
忽然眉头一拧:“我的枪倒是比她好,但是家传的不能送;我的刀都没有她的好,又怎么送得出去?说到琴……”
甘宁接口道:“周公子已经送了她一张。”
孙策道:“那要么我再送她一匹宝马?”
甘宁很可惜地道:“我也已送了她一匹上好的马,而且还送了她一副上好的铠甲。”
孙策的眉头拧得愈紧:“可惜我自己的官位也不高,不能封赏于她,只能给她住这里最好的房子,吃这里最好的食物,也能每天前去问候,但到底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够相送,令她能够留下来呢?”
他走了几步,忽然问甘宁道:“那她喜不喜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甘宁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她倒有一箱珠宝想要送给你,现在就放在我的房中。”
孙策长大了嘴:“什么?她要送我珠宝?”
甘宁道:“不错,本来我因为感激她,就挑了这几年来在江上所得的最好的珍宝相送,她却说,与其放在她这里,还不如交给我带来送给你,好招兵买马,也算能派得上一点用场。”
孙策道:“这么说,她对金银珠宝也不感兴趣?”
甘宁道:“大概如此。至于绫罗绸缎——”
孙策接口道:“看来她也可能不感兴趣。你越说我越觉得,她简直比男人还要男人,既然如此,我看倒不如……”他眼珠子转了两下,似乎有了个不一般的念头
甘宁追问道:“不如怎么样?”
孙策道:“既然你说她并不是真把自己当做男人,不如我们干脆就送几个美男子给她?”
甘宁惊得呆住了:“……送美男子?”他仔细查看着孙策的表情,希望对方是在开玩笑。
却见孙策一本正经地道:“对。”
甘宁忍不住道:“但是,送美男子做什么?”
孙策道:“好色而慕少艾,难道不是人的天性么?你难道不喜欢美女?”
甘宁道:“我哪有时间去喜欢?我每天都要劫富济贫、锻炼武艺,还要训练手下,关心时局……”
孙策打断他:“我是问你喜不喜欢,谁管你有没有时间喜欢?”
甘宁定定地看了他好久,终于吐出了一口气,放弃了抵抗:“……喜欢。”他见孙策目光闪动,忙补充道:“但也并不是只要是美女我就喜欢。”
孙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甘宁道:“为什么?”
孙策傲然道:“这当然是因为,除了武艺高强、雄才大略之外,我还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
甘宁看着他,慢慢地道:“我原本以为,我才是这个世上最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人。”
孙策道:“你觉得我很自大?”
甘宁笑道:“没有——我反而觉得你说这些话,好像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换一个来说,我肯定会觉得想吐。”
孙策也笑道:“我也不希望在你们面前作伪。”
甘宁却道:“可是送一个女人美男子,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点吧?”
孙策道:“所以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送,但是可以悄悄地送。”
甘宁奇道:“那要怎么送?”
孙策笑而不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小江睡着了,你来陪我练两手罢?”
甘宁却穷追不舍:“那公子打算送什么样的美男子?”
孙策继续笑道:“自然是各式各样,你大可放心。”说着,他跳入场中,握抢遥指甘宁:“来,兴霸,陪我练枪”
甘宁今日被他连番惊吓,此时心中仍有些惴惴然,虽说不太担心江四九的人身安全,但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不虞之气。
要是小江当真被迷惑了,留了下来,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自处;若是她专心专情,不留下来,对他而言,也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孙公子有时精明强干,颇负人主气象;有时候又任意妄为,让人哭笑不得。
刚想到这里,枪风忽地迫近,甘宁的一身热血被骤然惊起,他抽出长戟,准备好好地大打一场,以消除连日以来心内莫名的郁气。
傍晚时分。
江四九终于醒了过来。刚睁开双眼,只觉眼前一片黯淡,还有些赤红,同时耳际转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
她转过脸去。
夕阳傍照,挂在藏青的天的铁幕之上,红光拂远,极之秾艳繁华,却又别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高情逸态隐匿其中。
在这夺目的绝景之下,还有两人在校场之中,身影交错,打得难解难分,兔起鹘落,不做稍歇。
尽管金铁相鸣,但在那绮梦一般的红光的笼罩之下,江四九忽然有一种跌入梦中的错觉。
她的内心没有被他们的打斗激起热血,反而安宁得犹如酣睡。
尽管她才刚醒。
但她只楞了一会儿,随即起身。
一阵初夏的凉风吹了过来,令她不由自己,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汗透重衣,身上虽然干了,但是衣服却还是湿的,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她走下角楼,来到校场。
孙策与甘宁正热战正酣,见她来了,方才放下了兵器。
孙策转过身来,笑着问她:“睡饱了?”
江四九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睡的,点头:“嗯。”
孙策再问:“你饿不饿?”
江四九才觉得自己胃里有些不舒服:“饿。”她看了看天:“现在是什么时辰?”
孙策笑道:“你睡了三个多时辰,当然会饿——现在已经申时了吧。我已经命厨房做了一桌好菜,我们三个先去吃饱了,然后散散步消消食,如何?”
江四九一听,这还有什么不好?连连点头:“好。”
三人于是去吃了饭、散了步,等江四九回到房中,还有一大桶热热的水在等着她,她不禁想道:孙公子这个人果然细心。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忽然孙策来访,还带了不少手下,让她搬到府中最好的一间房。
江四九:“最好的房间孙公子不住,我怎么能住呢?”
孙策:“我天生就不喜欢住好房间。”
江四九:“那么就让兴霸……”
孙策:“但他更愿意让你住。”
江四九:“……那好吧。”
搬好了房间之后,甘宁也来了,三人又去演武场练武,孙策将自己的心得一一说给江四九听,然后再对练,接着吃点早饭,休息一会儿紧跟着继续习武,到下午再吃一桌酒席,再散散步,消消食,回到房中,又有一桶热水等着,洗完了天还没黑。
第三天,忽然一大早有人送来一批胭脂水粉,说是孙策派人送来的,都是时下流行的打扮。
江四九连公元两千一二年的妆都不会化,更别提公元一九五年的了,退回去又不好,只好收下,放在一边。
接下来又是习武、吃饭、洗澡。
第四天,又有人送来一些金银珍珠翠玉首饰,也是孙策送来的,也都是时下流行的装饰。
江四九对这些倒是有些兴趣,毕竟女人都喜欢晶莹剔透、亮闪闪的东西,于是她拿起一只玉簪,簪在男式发髻之上一照——
不伦不类,活像人妖。
她只好取了下来,又把这箱首饰搁到一边。
除了这件事外,其余照旧。
第五天,又有人送来一箱四色衣服,不用说,这也是孙策派人送来的,当然从里到外一应俱全,都是现在最时兴的贵族女装。
江四九自然对这些十分感兴趣,迫不及待换上一套,揽镜一照,自觉美若天仙、人见人爱,刚要走出门去跟甘宁炫耀炫耀,忽觉不好意思——毕竟一个人男装久了,让她换回女装,难免很不习惯——最后她踌躇良久,还是把它脱了下来,穿上男装,威武雄壮地去了演武场。
第六天、第七天……
一直到第十天。
孙策每日都送了许多好玩意来,不管她怎么表示谢意,说不必再送,他依然雷打不动,照送不误。
到了第十天,袁术派使者前来,让孙策速速回到寿春,这礼物才停了下来。
大家次日动身,孙策在前领军,甘宁与江四九在后压阵,江四九的脸上,照例又是一层黑灰。
队伍出发之后,甘宁忽然问江四九:“小江,你……你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一直好奇孙策到底有没有真送美男子给她,但平日只要一问,孙策便会立刻转移话题,直到此时他和江四九才有独处的机会,因此连忙问道。
江四九道:“特别的事?你是说孙公子每天都送些女人用的东西来么?”
甘宁道:“这些我都知道,你看我们去寿春的辎重当中,还有你的那些胭脂水粉、首饰衣服。”
江四九顿时愣住:“我不是把它们留在了府中么?难道是孙公子……”
甘宁点头:“不错,正是孙公子让他们带的。——你再仔细想一想,到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江四九就仔细地想,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甘宁心中一跳:“是什么?”
江四九道:“我看皖县这里,真是人杰地灵。”
甘宁问道:“哦?怎么说?”
江四九道:“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的美男子特别多吗?”
作者有话要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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