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九长出了一口气,等他走远了,连忙从水里出来,冻得瑟瑟发抖,天也差不多全黑了——不过总算还是洗干净了,接着她用布擦干了身体,穿上新衣,顿时有了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等低头一看,胸前鼓鼓囊囊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似的,江四九不由大为着急,到最后只好拿一件里衣撕破绑在胸前,在腋下打了个结,虽说难受,但总算平平的,不会一眼看出来是个女人了。
就着月色,她将衣服洗洗干净,又踏着月色,回到了赵云的营中。
她回来之时,傅超正在主营外面等她。傅超见她披散着一头湿发,脸白似玉,美艳非常,不觉有些闪神。但毕竟汉代美男颇多,肤白者众,何况此子年岁又小——饶是这么说服自己,傅超还是觉得眼前这位太像个女人了。要不是他藏身于饥民之中,形同乞丐,猛地一看,还真像个女人。
傅超指引她晒好了衣服,之后对着那旧衣服改成的长布条看了又看,问江四九:“这是做什么的?”
江四九面上一红,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傅超大悟:“哦!原来是用来绑腿的,看来跟缚裤不同——这个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江四九只好点点头。
傅超思忖地道:“可是绑住腿有什么好处呢?”略想了一会想不出,便道:“算了,我们还是进去见将军罢。”
江四九跟在他身后进去,赵云坐在帐中,见她来了,起身迎接:“小兄弟,你来了。”他看到江四九身穿一件青布短袄,蓝布束腰,下穿一条青布棉裤,足蹬一双薄底快靴,分明一个男人;但那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之中,却有着一张艳丽无双的脸,也不由微微一惊:何方少年,竟有此容止?
江四九施礼无言。
赵云道:“对了,小兄弟,刚才在下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江四九点了点头,后又顿首于地,表示同意与感激之情。
赵云再道:“跟着我们,除了行路艰难辛苦之外,还要做些杂事,略略习练一些防身的武艺,这当中的苦楚,你自认受得了吗?”
江四九心里“啊”了一声,但是想想要去寻找曹昂,跟着他们不但能活下去,马贩的消息灵通,也许还能打听的到怎么去益州。
乞丐都做了,还有什么做不得?她再次点头。
赵云笑道:“如此甚好。我刚好还缺一名马夫,你就跟在我的身边,暂且做我的马夫,替我带马扛枪,你可愿意?”
江四九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点头答应。心里却想:马夫?马夫是做什么的?牵马的?
赵云又问:“对了,我还不知晓你的姓名,以后该如何称呼你呢?”说着,他给了江四九一把钢刀,让她在地上划下自己的姓名。不用说,江四九只好挑了两个最简单的字,其余的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写繁体:丁一。
赵云一见这姓名,心中暗暗想道:这字写得不怎么样,且这姓名一看就是假非真,此人若是逃亡的贵胄子弟,何以只带着入门的琴谱?莫非是富贵人家粗通文墨的奴仆?也许这哑巴也是装的,混在饥民之中,为的就是不让熟人认出?不过他倒是极有上进心,我赵云也向来有惜才之心,暂且就不要戳穿他了罢!
当晚江四九在赵云帐中,几乎是沾枕就睡,睡了一个月来从没睡过的好觉。
第二天,江四九起身之时,便觉有些头重脚轻,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吃了些干粮之后,傅超见她双颊有些红润,眼睛浮肿,问道:“我看你这样,似乎有些不舒服?莫非是昨天洗了冷水澡,洗出病来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四九自觉不到休息的时候,便摇了摇头,以示还可坚持。傅超就给了她一柄刀,一根马鞭,让她背在背上,又给了她一定阔边遮阴草帽,现在江四九整个人除了那张太过女人的脸之外,完全就是一个马夫的打扮。
赵云也看出江四九身体不适,也猜想是昨日洗了冷水澡的缘故,赵云自忖自己就算是冰天雪地,洗上一个时辰也不会生病,看来这丁一自小没有吃过什么苦,也不曾打磨身体,因此虚弱至此,就让傅超找了点伤寒药给她服下,让她先休息一下,然后上路,但江四九却怎么也不愿意,赵云一方面拗不过她,另一方面也有些欣赏她这种坚忍的性格,便陪同江四九一起过去带马。
到了拴马的地方,江四九放眼望去,只见里面无数大小马槽,槽内拴着各种颜色的马,马夫们正在当中往来忙碌,有的为马喂料,有的为马饮水,忙得不亦乐乎。而有一匹马,则是单槽喂养,在众马之中,隐隐有王者之气。
赵云把江四九带到这匹马前面前,江四九虽然区分不出好坏,但见这马浑身毛片雪白,只有马头之上有着像碗口大小的毛片成鲜红色,有如鲜血喷洒,浑身线条灵动,肌肉滚滚,果然是一匹好马。
赵云问:“你会不会骑马?”
江四九摇了摇头。
赵云道:“不会骑也不要紧,慢慢就能学会,你且先试一试,把这匹马带出来。”
江四九心想:带马有什么难的?
当下大踏步走了过去,往马面前一站,想要扣住缰绳,谁想这匹马平时是赵云带惯了的,它看到一个瘦弱如鸡的小个子上来就想带自己,心想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带我?所以江四九还未靠近,这匹马就两眼一睁,两耳倒竖,前蹄猛起,后蹄下蹲,一声狂吼,好像猛虎下山一般,张开马嘴,咬了过来。
江四九吓得连忙后退,赵云不妨她会如此不济事,见她趔趄着过来,后面马又追来,连忙把她扶稳,扣在怀中,两眼望向自己的马,斥道:“不得无礼!”
那马见主人发怒,方才退了回去,心里还有点委屈。
赵云再看江四九,只见后者羞惭满面,红晕过耳,半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心想:虽说你像一个女人,但并不真是一个女人,一个大男人脸红成了这样,真是太不伦不类了,让人不由得有点恶心。刚想到这里,鼻端忽然飘来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他仔细嗅了两嗅,发现这香味正是从江四九身上传来的,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就更严重了: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昨日还脏污狼藉,今天就香飘万里,证明他随身还带着香囊,看来这丁一的生活环境非富即贵,所以有这些娘娘腔的习惯,但是如今跟在我赵云的身边,我绝对要把他训练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下定决心之后,赵云推开江四九,道:“且再去试一试罢。”
江四九狠一狠心,正要再次上前,赵云搭住她的手臂:“等一等。你了解马的脾性吗?”
江四九摇摇头。
赵云道:“其实马与人一样,都是有灵性的,劣马灵性低,好马灵性高,我这匹马,名谓‘鹤顶龙驹’,乃是一等一的好马,它的脾气也就如同人一样,本事越大,脾气也就越大,你若无一些本事,或者不能讨它好感,是拿它不住的。”
说一说完,他就看到江四九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希望他传授一点儿经验。赵云放下手,微笑道:“我不会直接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只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去讨一匹马的欢心?想好了之后,你尽管前去,我在这里看住,不会有问题。”
江四九心想:怎么讨好马呢?想了一会,她鼓起勇气,定了定神,先拔去自己背上的马鞭,再拿掉另一侧的钢刀,放在地上,想借此降低马的警戒心。接着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看马没什么反应,拿起旁边的一斗细料,向马槽里撒去,马也的确饿了,就着细料吃了起来,江四九又看到旁边有刷子,拿过来就给马刷起了毛。
那马见她这次来的很文静,又喂自己吃了东西,服侍得极为殷勤,又是和主人相熟的,因此一会儿它吃完了细料,江四九再带它出来的时候,它就乖乖地走了出来,被带到了赵云身边。
赵云见江四九当真带出了马,心想:到底有些智慧,可谓孺子可教也!当下教江四九如何给马带上嚼环,把马牵出营门之后,赵云便把手中的枪递给江四九双手扛住,自己飞身上马——
刚一上马,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见他那马夫丁一抱着枪倒在地上,摔了一身泥。等他爬起来,双手用劲去提枪的时候,虽然竭尽全力,可那枪只离地几寸,立刻又摔了下去。眼看丁一只累得气喘吁吁,可还是拿枪毫无办法。
赵云只好下马,单手拎起枪来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拉起江四九,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身材虽然不矮,但太过瘦弱,也可能是途中饥饿太久,以后要好好休养,多多训练,把身体练得如钢似铁,方为男儿本色。”
江四九先看了看他手中轻掂的枪,看他拿着的这轻松劲,她以为这枪最多二十斤;自己提的时候,却感觉起码有一百多斤,再听到赵云说要她把身体练得“如钢似铁”时,她脑海里不觉出现了女子健美比赛的场面,那里面的猛女完全符合赵云的要求:
如钢似铁,无胸有肌。
作者有话要说:*……一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