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看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明亮得犹如疾驰的流星,而且她的语气之中,很有点跟他撒娇的意思,仿佛在明利之中还隐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的媚态似的,他的心中不觉有了些微的颤动。
但他旋即又警惕了。移开眼,装作看向床头。
给他一提醒,江四九想起来了,道:“对了,今天对着吕布,我不会行礼,也不知道怎么自称,要不是王允在身边,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他了!要是今晚你那边没事了,都一并教给我吧?”
左慈摇头:“这些事倒是不用我教你。——明晚我带本汉代礼仪的书给你,看完了就会了。”
江四九奇道:“你还有这种书?”
左慈道:“没有我们神仙拿不出的东西,也没有我们神仙做不了的事。”
江四九就问他:“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把董卓干掉?”
左慈道:“只是不能干涉历史。该死的人也不能经由我们之手。我的责任,不过是维持天地的正常运转罢了。”
江四九调侃他:“那度女仙算不算你的责任之一呀?”
左慈轻咳一声:“这个么,也只度有缘之人。”
江四九白他一眼:“少来!有缘之人就是美丽的女人,这可是上次你自己告诉我的。”说完,她自恋地旋了一个圈,对左慈抛了一个类似于白眼的媚眼:
“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和你很有缘?”
左慈顿时打了一个寒噤:“你可千万别在董卓面前这样,没迷死他倒把他吓死了。”
江四九摸着自己的脸:“怎么,貂蝉的脸也不管用了?”
左慈叮嘱道:“千万千万,不要搞你们未来那一套,记牢牢记,少说话,少做事。”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少撒娇。”
江四九撅着嘴:“怎么连撒娇也不可以?”
左慈道:“这要是真的貂蝉,撒娇的确是锦上添花,你嘛,你谈过恋爱没有?”
江四九老实地摇头:“没有。”
左慈道:“所以,在你腰力练累的时候,也对着镜子练练什么媚笑啊,媚眼啊,媚态啊这些。当然了,也要到炉火纯青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用。”
江四九不服气地道:“用得着吗?今天吕布不是照样被我迷死了?”
左慈奇道:“你也对他翻白眼了?这样他还能被你迷死?”
江四九颇为得意:“没有。我什么也没干,他自己就凑过来了。”
左慈感慨地道:“世皆言吕布好色,诚不欺我!”
江四九生气地问:“你这什么意思?”
左慈道:“没什么。不过,别再翻白眼了。我说的话,都记住了?”
江四九泄气地道:“总之你是要我光出这张脸就够了。好吧,我都记住了。我会锻炼腰力,其余的一概不用。”
左慈方满意地点头,又掏出一只符纸鹤来:“拿好了。这次可千万记住,没有紧急之事,不要唤我。我明日再来。”
江四九接过符纸鹤:“知道了。去忙你的吧,让人家久等就不好了。”
左慈皱眉:“什么让人家久等?全因为你,我匆匆解决了才来的,现在只是要去善后而已。”
江四九一听,瞬间脑补了一个场景:一对狗男女躺在锦被之中蠕动不已,接着男的忽然接收到一个紧急信号,不得不走,就匆匆了事,穿衣离开,留下女的光着身体在床上翘首以盼,等他“善后”……
想到这里,江四九也对他眨了眨眼:“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去善你的后?”
左慈看她挤眉弄眼,心里顿时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是他确有急事在身,也就没再问,转身走了。
江四九在他走后,又练了一阵子,直到腰酸腿乏,实在坚持不住,这才去睡觉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吩咐婢女把床底清扫了,弄脏的衣服也拿去洗了。说来也怪,等了很久也不见王允来问鸡蛋的事,而且当她吃完了饭,还没说要屏退婢女,她们竟然给她又拿了许多鸡蛋,之后自己都退下去了,并不前来打搅。
难道是左慈使了什么法术吗?江四九暗暗想道,这样也好,可以安心地练习。
晚上左慈前来,给了她一本汉代礼仪的书,江四九惊喜地发现,居然还是简体横排的,问他是不是穿越了时空拿来的,左慈又只是笑而不语。
以后左慈便夜夜前来,检查她锻炼的情况,又解答她的一些疑问,再叮嘱她一些应付王允的方法,两人不故意调侃对方的时候,倒也相处得其乐融融。
到了第五天晚上,左慈见她锻炼腰力已经渐入佳境,几乎能展开半个团扇,掐指一算,离王允命她出迎董卓还有十天,心想光有这招恐怕也不够,上次所说的媚笑媚眼媚态这些,恐怕还是要锻炼为宜。
他把这个想法跟江四九一说,江四九自然同意:“好好好,你先做个样子来看看,比如媚笑要怎么笑才算媚?”
左慈道:“我身为男子,又是神仙,这个我哪里会?”
江四九不屑地道:“你骗人!当初你我刚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勾引过我吗?现在又不会了?”
左慈笑道:“那只不过是你对长得好的男人没有抵抗力而已。我可完全没有勾引你的意思。”他话题一转,“所以我才说,好色是人的天性,但是以色事人,也肯定是不能长久的。比如你现在对着我,还有那种感觉么?”
江四九道:“那都是因为你太毒舌了,把你脸的魅力破坏光了!”接着,她凑过脸去,“我也有色啊,你为什么一开始就没看上我呢?”
左慈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了解貂蝉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的美色对我而言,直如无物。”
江四九补充道:“我来了之后,结果内涵还不如人家,你自然就更加瞧不上了。”说着,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哎!原来就算脸变成了貂蝉,我的内在还是那个没有内涵、不受欢迎的江四九啊!”
左慈摇头,正色道:“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有比她强的地方。”
江四九本来极少在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这次听他竟然这么说,不由大喜过望:“真的?”
左慈点点头:“当然。我们神仙,从来不说假话。”
江四九喜滋滋地追问道:“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地方比她强?”
她的一双大眼,莽撞而期待地盯着他的双眼。
左慈忽觉内心猛地一荡。
谁说她“没有风情”呢?她明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风情。但这不是貂蝉的风情。不是那种冶荡、妩媚、飘忽的风情,而是一种爽利、大胆又单纯的风情,这风情直刺人心,令人不敢逼视。
而这种风情,分明是属于她江四九的。
尽管用着别人的身体、别人的眉眼,可在这眉眼之中,仍倔强地显露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美丽。
这份美丽之炫目耀眼,使得左慈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他方才明白,起当日两人初见之时,她那气鼓鼓、十分有生气的艳色,原来至今仍记在他的心中。
如今再看时,又只觉自己这几日来对她的不顺眼,顿时化作了一片怜惜。
可是,他左慈善解风情,并不代表江四九也懂得什么叫做风情。此刻,房内本已流动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但她却一无所知,见左慈不答话,十分不解风情地伸出了一只手在他面前挥动:“喂喂,你怎么了?”
左慈情不自禁,握住了那只乱挥的手,低声道:“……今天,你也是这样迷住吕布的么?”
江四九正待又要说“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时,左慈另一只手已然搂住了她的纤腰,头一低,吻住了她还欲说话的红唇。
吻住。
双唇相接。
但只是相接而已。只是轻触了一下。似乎这男子有些惊颤、有些犹豫,即使情不自禁,也只是想留下一吻而已。
但留一吻,日后好相见。
而且以自己的身份,原本连这一吻也是多余的。
他想得很好。
但这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当他吻了一吻,移开嘴唇之时,却见到对方的眼眸里,那清朗的神情已然不见,她的确仍半睁着双眼,但目光却既柔和又迷茫,正愣愣地、无言地看着他。
而且红唇微启,似一朵初开凝露的玫瑰,又似酿着一泓艳烂的酒,正等着他去采撷。
左慈不由得又是心神一荡。他的双手既想猛地推开对方,又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但他没有选择,也没得选择。
因为他已经重新抱住了她,而嘴唇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嘴唇上,细细的吻,犹如初冬零落的冰雪,温柔、绵密。
他吻了她。为什么?
江四九来不及想。对方原本只吻了一下,她就已觉得奇怪之时,对方却又忽然把她紧紧抱住,勒得她都快喘不过起来了——为什么?他不是说,不喜欢我?他连貂蝉那等风情万种的尤物也不喜欢,为什么却……
不明白。
也许完全没有必要明白,只要去感受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不说点什么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