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宫宴很热闹。
参加宫宴的,有帝后,位分高的嫔妃、皇子公主以及权臣。
静妃封妃,今日特别恩准,坐在了檀王夫妇边上。
静妃呼啦啦搬起自己面前的食案,与檀王的食案并在一起。侍女香儿忙帮她挪了座席和支踵。
静妃一屁股跪坐支踵上,嘴里重重出了口气,弓背塌腰,双手互袖。
坐没坐相,引得其他美人贵人纷纷侧目。
花七七莞尔一笑,她想起了么么兽,虎背熊腰的静妃憨得可爱。
花七七执壶斟酒,给静妃檀王和自己各满了一杯。
她凑到静妃耳边低声说:“儿媳第一次参加晚宴,还请母妃教我认一认宾客。”
她不问静妃都要说的,这一问,话就止不住了。
静妃下巴朝对面左首努了努:“这是太子和太子妃,下来依次是长公主有穷如意,丽妃,端妃,后排几位是美人贵人……”
花七七顺着她的示意,一一望过去。
太子长相还算清秀,眉眼有几分像皇后。只是眼尾微吊,配上瘦削的两腮,显得人有几分凌厉。
相比之下,皇后年纪大,眼尾耷拉,眉眼反而变得温和了。
太子身旁的太子妃,相貌姣好,温柔端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长公主有穷如意长脸细眉,一双眼睛沉静如水,天生的冷脸,看不出悲喜。
嫔妃们有亮眼的美人,也有小家碧玉,各有各的风采。
这时,八位权臣入席,内监唱名:“太师冉公,太保鲁公,太傅甲公,太宰霍公进殿!——司土栽、司马智、司工甚、司寇幸进殿!”
静妃不用问,主动介绍:“这就是本朝有名的三公一宰和三司一寇了。”
花七七暗暗对号入座。
三公统辖方国百官,执掌朝廷军政大权,教导太子,在政治上享有崇高的地位。
太宰则相当于总理,总揽一切政务大权,是政府机构中的首脑。
太宰下面,最核心的官员,是三司一寇:司土、司马,司工和司寇。
司土管土地农耕、司马管军赋及战车马匹、司工管百工及土木水利,司寇管刑法和治安。
三公一宰都是老臣,对雍帝忠心耿耿。
三司一寇中,司寇幸是太子党,属下有治安司和刑法司。
司马智是檀王党,檀王在北疆的数次大捷,背后都有司马智的支持。
这些都是花七七从檀王妃的身份获得的记忆。
花七七在看别人的时候,别人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打转。
檀王和她坐在一起,一对璧人,光彩夺目。
身边珠圆玉润,一个顶俩,身着金线妃服的静妃,也很扎眼。
于是,三人轻轻松松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在场众人,都暗暗忖度,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檀王军功卓着,一回来剿匪立功,生母封妃。
这苗头,看着不对啊。
太子眼瞟到各大臣的脸色,心情阴郁。
王妃不但没死,还弄巧成拙,让檀王剿匪立功,赢得民心。
他细看檀王妃,之前不曾听说有扈氏的女儿美貌,今日一见,那一双眼睛,眼有星光。一身气度,怎么看也不像第一次参加宫宴的。
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有扈七如此美貌,他就先下手了。
宾客到齐,帝后进殿坐了主位。
众人朝拜,雍帝免礼入座。
宫人陆续上菜。
餐具都是青铜的。
九个冒着热气的青铜大鼎抬到殿中。
每人的食案上放了数个分餐的小鼎和盛饭的簋和盘。
宫人将大鼎的菜一一分发。
第一道大菜是炮豚,乳猪煨烤过后再炖煮,皮黄肉软。
每人的浅鼎分了两块乳猪肉。
静妃等不及,趁热夹了一块,烫得嘟嘴转舌。
花七七闻着一股没断奶的腥气,硬着头皮吃了一块,剩下那块放着不动。
“你不吃给我。”静妃将她那块一并夹了。
第二道菜是炮羊,做法几乎一样,不同的是羊羔汤里加了板栗。
羊肉腥气更重,倒是板栗粉糯鲜甜。
一道道的菜接着上,酒糟渍牛羊肉、烧鹿里脊、猪油烤狗肝、盐焗雁、炖乳鸽、清蒸鲂鱼、肉酱淋捞葵菜,肉酱油烧米饭等。
餐前的甜醴酒撤了,上了更烈的醇酒。
酒分尊而装,执爵而饮。
酒过三巡,大鼎撤到大殿两侧,需要添加食物的,可以叫身后的侍女去取。
舞姬入殿,笙歌曼舞。
花七七吃过宫人分发的饭菜后,跪坐在檀王和静妃中间,两边斟酒。
大家都开始拼酒了,静妃身后的宫女依然来回穿梭添菜。
“给我整半只乳鸽,鹿里脊也来两块。——还有那猪头,归我了,嘿嘿!”
香儿端着鼎去了。
静妃见儿媳吃得少,扭头说:“你想吃啥,要主动说,别拘礼。”
花七七笑着点头,望向对面。
全程不只她吃得少,对面的美人贵人都是吃了两块就歇了。
静妃拿肘碰她胳膊,“你别学她们矫揉造作的做派。尽管吃,吃多是赚了。”
她一口撕下大片乳鸽肉,边吃边说:“我儿不是那挑肥拣瘦的人,——是不是?”
目光越过花七七,下巴朝檀王努了努。
“母妃说的是。”蓝山玉颔首,一只手握住了花七七放在桌面的手。
男人的手大而修长,她的小手被完全覆盖,像一只被捧在手心的小鸟。
这突然的恩爱让花七七的心猛一跳。
她扭头看他,对方含情脉脉,似乎没有松开的意思。
都说王室多戏精,檀王这演技炉火纯青呀。
我不能输了。
她娇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抽回手,害羞地低下了头。
一个深情款款,一个未语先羞。
这一幕落在对面众人眼里,那叫一个缱绻恩爱。
不得宠的美人贵人心里含酸。
檀王这样的人材出众,至今屋里只有檀王妃一人。
檀王妃这是什么命啊!
太子妃转身望了一眼太子争,眼角笼上一抹失落。
她初嫁时,和太子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只是没过一两年,太子就将她厌弃了。
如果不是看在有仍氏族的面子上,她连太子妃的表面尊荣都保不住。
她装作无意地将手放到桌面上,兰花指轻翘起,摆出一个优雅的造型。
太子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看着对面秀恩爱,心里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