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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 静宇寺的大和尚们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好歹那件佛宝没被留在刘家, 而是给了他们静宇寺的沙弥, 被他带回了静宇寺, 也还算是有些补偿,没真死亏到底。
佛身点头, 便就此放开此事, 转而问魔身道:‘寺里的法会过不了几日就要开始了吧?师兄那边’
佛身问及净音, 魔身也稍稍收敛了神『色』, 答道:‘情况还算不错, 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就是那桃枝, 确实太闲了。’
魔身这太闲了的意思,佛身明白。
也就是说那桃枝闲得还待在妙音寺山脚下守着, 闲得还和苏千媚来往,更甚至,怕是这位还闲得每日里在人前转悠以宣示自己的存在。
魔身说完, 又道:‘她清闲不了多久, 怕也是安分不了多久。’
妙音寺法会将开,哪里还能容得她在山下肆无忌惮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日复一日地提醒世人她和净音的那一段莫须有的过往,败坏净音的声誉?
而她, 怕也没再能这么安安心心地等着了。
净音那边情况不明, 但这时间一日一日的过, 眼看着妙音寺的法会都要正式开始了, 净音也还没去找她, 妙音寺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说藏经阁挑选出来的佛子候选换人,她如何还能像早先那样笃定?
她修的蛊道确实神秘诡谲,但也曾经没落到几近断绝,到了现在更是只剩下她一人。而佛门却是屹立景浩界万万年而不倒,底蕴深不可测,谁又真敢说佛门就没有应对她蛊道的手段?
不安、惊惶乃至绝望
桃枝必定会再有所动作。
桃枝和妙音寺,没有人觉得桃枝会有胜算。
便是桃枝自己也不会这么狂妄。
在她看来,她唯一可以称道的,也是唯一能够为她拼出一线生机的,无非在于她的拼劲和疯狂。
妙音寺家大业大,虽然实力惊人,但掣肘也多,而桃枝只有一人,她若愿意拼了命不要,以她的手段必定能狠狠地从妙音寺这边咬下一大块肉来。
魔身看了一眼那边带着破釜沉舟气势的桃枝,收回目光来看着佛身:‘可惜,她不会有机会’
自桃枝站出来承认靖越那地的事情出自她手笔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出其不意,桃枝确实可以在妙音寺那里占到一丝好处,但有了准备的妙音寺,却不是那么简单。
起码不是她想拼命就能拼得起来的。
她唯一的一线生机,其实还是在净音。
只要净音愿意开口,妙音寺未尝不能放她一命。
可是净音已经厌烦了她,彻底的毫无挽回可能的厌烦。
魔身笑了一下,道:‘净音这次应该是能赶在法会开始前出关的。’
一旦他成功,这一场佛子甄选里,他的胜算就真的稳了。
净栋不会是他的阻碍,恒真也阻不了他。
佛身笑着合掌,低唱一声佛号,消隐入了周身的佛光中。
佛身与魔身问答的时候,净涪本尊虽也在听着,但更多的是赶路、修行,并不如何在意。
倒是某一日,五『色』鹿忽然问起了净行,问起了那盏心灯。
毕竟算是一起在净涪所在的静室外面守关十余日的交情,那盏心灯又是它所见的净涪亲做的第一件佛宝,五『色』鹿便是再不如何在意人类,也会在这偶尔间问上一问,好得到个答案的。
净涪看了一眼站到他身前的五『色』鹿,点了点头。
见净涪点头,五『色』鹿便知道那盏心灯该就是落在净行那个沙弥的手上了,它很随意地点头,‘呦’地叫得一声。
看它那模样,仿佛是对这盏心灯的归属颇感满意?
净涪再看得它一眼,才收回了目光。
净涪没看错,五『色』鹿就是对那盏心灯的归属感到满意。
净行是它见过的第一个会像它一样给净涪守关的人类,它脑袋木是木了点,但就这一点好处,就不辱没了那盏心灯。
在他手上,总比落到旁人的手上好不是?
但在五『色』鹿这里,净行的地位也就这样了。所以五『色』鹿问过这一回之后,便再不提起净行,只跟随在净涪身侧,不紧不慢地往净涪挑定的方向去。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很快就到了月末。
那日清晨,净涪领着五『色』鹿做完早课,正在收拾东西继续上路,便听得识海中的魔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师兄出关了。’
识海的另一侧,佛光摇曳,有不惊不诧的声音传出,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何?’
魔身顿了一顿,也只道:‘很好。’
净音不知道净涪这边魔身对他的点评,但他也觉得自己的情况很好。
他站在门槛前的阶梯尽头,直视着泛白的东方,看着朝霞逶迤,金黄的大日从云边一点点『露』出身形,普照天地。
光是微凉生温的,风是清新软和的,院子中栽植着的菩提树也是灵动清净的
世界如此美好。
净音微微垂落眼睑,不着意,不留心,却也听得见菩提树上『露』水悄然滴落的声音,菩提树树根伸展深入厚沉土地的声音,还有
那微风送来的师兄师弟们絮絮的话语声。
人心如此美好。
净音唇边不知什么时候舒展出一个柔软温和的弧度,笑容灿和明暖,几可比拟此时天边的那一轮暖阳。
而他头顶上方,一颗金灿灿的舍利子在虚空中稳稳悬浮,佛光庄严。
藏经阁、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戒律院、证道院、忏悔堂、『药』王院、舍利院、达摩院,妙音寺的十个院堂处,诸大和尚们齐齐停下手上动作,转头望向净音方向,望见他头顶的那颗舍利子,也都是一笑,合掌而唱道:“南无阿弥陀佛。”
这诸位大和尚当前,有些或许只是一人独处,有些却不然。
是以这些大和尚跟前的比丘、沙弥们见得大和尚这般情状,虽不明所以,也都随着大和尚一道,合掌而唱:“南无阿弥陀佛。”
而待到他们重新归座,有些比丘、沙弥或能按捺得住心中疑『惑』,有的却是不能,还有的倒是猜出了些什么。
不论他们都是什么情况,也总有那么几个人问起了他们身前的大和尚。
“师父,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师叔,这是?”
“师伯,可是藏经阁那边的净音师兄有消息了?”
净音的事情,在经历了靖越一地的那一场蛊祸之后,可不仅仅是他一人或者是藏经阁一阁的事情,而是关乎整个妙音寺的事情。
尤其今日已经是月末,距离佛子候选甄选的法会开始也只剩下这最后一天的时间。如果净音师兄/师弟再不出现,这场法会上藏经阁那边可就得开空窗了。
寺里的大和尚、比丘、小沙弥可都知道,哪怕到了今日,也始终没听藏经阁那边要更改佛子候选名额的消息。
大和尚们看着自家身前问话的小沙弥和比丘,虽表现不一,却都答道:“净音他现在很好。”
倘若这些小沙弥和比丘们再想问更多,有些『性』喜逗弄自家弟子的大和尚会笑而不语,只让他们自己去看,而有些庄重的,却会回答他们的问题。
“净音他啊,这次历劫收获匪浅,非但心境更进一步完满,还顺利破关,踏入下一重境界。”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完,不止一位大和尚朗笑出声。
更有几位大和尚说道:“有净涪,还有净音,我妙音寺佛统无忧矣。”
虽有些大和尚因为自家弟子在身侧,不好光明正大地将这句话说出口来,但他们听着那些无需顾忌的师兄弟说的话,心中也是点头不已。
于妙音寺而言,净涪是开道之人,而净音,却会是那个守道之人。
净涪开道,净音守道,不论世事如何变幻,局势如何莫测,他们妙音寺也必定能在这三代中彻底稳固佛统,成就真真正正的妙音寺。
而不仅仅是天静寺分寺之一。
妙音寺这边的热闹,其实全落在魔身眼中。
他目光一转,看着佛身的方向道:‘你且看看,听听。看见没有?听见没有?在他们眼里,你是开道之人呢。’
这话听着似是赞,实则却有几分挑拨。
只是这种挑拨的手段太过粗拙,佛身都不带看一眼的。
当然,这里头有半数的原因在于魔身。
魔身只是随『性』来了这么一遭,就没想过真的要得过什么结果,这效果自然就只能引人发笑了。
佛身闲闲地回了他一句:‘你不知道?诸位师叔伯们不就是担心着我们什么时候会踏入西天佛国,才将净音师兄放在了守道位置上的么?’
原就是,以他们现下这修行速度,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踏入西天佛国?倘若他登临净土,离开此界,他们妙音寺的基业又该如何?
总得有个人备着,来接替他们妙音寺才安稳妥当。
妙音寺的各位大和尚其实还真都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也知道,不论净涪的修为以怎样的速度增进,只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日未齐全,净涪就一日留在景浩界中,直至《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完整无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