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京都迎来了一次桃花盛开的时节,街道之上,人人腰间挂着桃花枝,风中桃花酒香四溢。
在城外草长莺飞的草地上,踏青之人不计其数,达官显贵有,平民百姓也有,烂漫的春光公平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
毓秀宫里,东宫太子府的管事杨天被裴美人请进来,商讨一些关于毓秀宫花园修缮的问题。
皇宫毕竟有些历史,皇帝的后宫终究免不了重复,毓秀宫曾经是早已病逝的太上皇独宠的陈美人的宫殿,因而修缮也的确需要。
杨天是太子派来暗查裴美人的确不假,不过究竟有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天知道。
有时候,对于庙堂争斗而言,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一个怀疑的理由,外加一个合理的解释。
毓秀宫裴美人被皇帝独宠,按照道理而言,太子是根本没有权利管辖的,不过,太子稳坐东宫多年,替皇上处理政务,想来埋下的棋子也足够多。
年轻僧人身影在毓秀宫虚化。
他并不能出手,可是这不代表不出手就不能杀人。
同一时间,苏府凉亭中。
一张棋盘,一枚棋子。
这就是秦重与苏宁的布局。
杨天如今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傀儡,一个用来试探裴美人的傀儡。
这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毓秀宫的确是太子无法插手的地方,可是皇宫里,太子埋伏的棋子多到连他都数不清,原本只是预防信王发动兵变,不过如今,倒成了他引蛇出洞的戏码。
秦重不确定裴美人会不会动手杀死杨天,因为这个计谋实在有些漏洞,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很容易看出破绽。
不过,秦重相信裴美人不会看出来。
王朝依据神道的规矩运行,修士也必须遵守,不过,在特定的规矩之下,一切都是很容易破坏的。
裴美人的身份就是秦重最有力的一个筹码。
妖精的头发,必然与人不同,这是一个没人会注意的关键点。
杨天究竟有没有拿到裴美人的头发,这并不重要,只需要知道,他有机会拿到。
一缕头发,或许对于一般修士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对于苏宁这样的巅峰修士而言,足以寻根究底。
杨天刚刚踏入毓秀宫,便感觉一股可怕的气息萦绕而来,那似乎是十八层地狱的深渊,让他毛骨悚然。
突然,他仿佛坠入一片红色的血湖之中,无数记忆在血湖里走马观花。
苏宁棋盘的棋子剧烈跳动起来。
引蛇出洞成功,可是杨天没有拿到裴美人头发的真相也浮出水面。
年轻僧人与苏宁在血湖中开始交锋。
这是一场巅峰修士之间精气神的交锋。
年轻僧人微笑道:“既然没有证据,那么暴露也无妨,只要规矩尚在,那么一切都是好的。”
血湖里,佛光普照,一轮明日从心湖升起,巨日如来。
一尊金色佛像悬停于血湖之上。
血湖之下,无数雪白剑气如同一条条攒动的鱼儿一般,往水面游出,密密麻麻。
哗啦一声,剑气破水而出,金色佛像立刻伸出巨大的佛手,背后有无数龙气盘旋。
“吞噬龙气,炼化。”苏宁起身,看着棋盘那枚棋子逐渐龟裂,皱眉道,“这可是一个棘手的信息,哪怕我是巅峰修士,可是对于这种以一个王朝的龙气修行的诡道,也是无法真正放开手脚,而且,怎么可能会吞噬龙气,这其中,一定有复杂的因果关系。”
裴美人与当今皇帝之间因果的确已经建立,可是这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因果,根本不足以可以改变龙气无法为修士修行的大道。
杨天的心湖中。
雪白剑气咻咻咻破空朝着金色佛像袭来,金色佛像巨响镇压而下,五根手指宛如五道巨大的山峰,指间更是缠绕着无数金色的龙气。
轰轰轰!
雪白剑气与金色龙气冲撞,心湖往下凹陷,水流一道圆柱水冲天而起。
天幕之上,金色佛像渐渐出现裂痕,可是雪白剑气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毓秀宫的年轻僧人闭目沉思道:“看来苏宁比我想象的更强,不过我有龙气护体,哪怕他是巅峰修士中接近无敌的存在,可也是接近无敌而不是无敌,他终究不是魏长久,只是,主人的谋划,也不知会不会因他而发生变化。”
雪白剑气盘旋贯穿金色佛像,可是剑气也已衰竭,看着,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雪。
杨天七窍流血,不过他有苏宁的一道神符护体,故而可以保住一命。
他很快就被巡逻的侍卫送到太医院救治,太子秦重也来看他。
不过,苏宁与年轻僧人的交锋依旧没有停止。
雪白剑气哪怕化为无数碎片,可是杀力依旧强大,这也是苏宁修练魏长久的剑阵的结果。
如果的他,剑道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金色佛像巨大的金色佛身开始崩塌,可是如同雪白剑气那般并不崩溃。
苏宁那是他的剑道修为,年轻僧人呢?
是龙气,一道道龙气稳固金色佛像。
第一次交锋,并没有倾尽全力,年轻僧人不想输。
主人的千秋大计也绝不容许苏宁的破坏。
苏宁看着那枚棋子的碎裂,叹了叹,说道:“龙气已经与此人不分彼此,这让此人修为提升到了巅峰,的确棘手,真要倾力一战,鹿死谁手可就难说。”
这也是苏宁困惑的地方。
龙气这种帝王独有的气运,按照道理而言,除却龙族以外,哪怕再强大的妖族或者人族修士,也无法将其炼化。
可是那个僧人却将其炼化,这简直超乎想象!
苏宁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一点蛛丝马迹,只是这些信息太过模糊,而且也根本没有佐证的机会。
退出心湖收手,苏宁坐下,闭目养神。
如今他已经确定裴美人的确是这一件诡案的幕后黑手即可,至于如何对付,那就看谁先下手了。
神道规矩,不仅是苏宁要遵守,裴美人一方也是要遵守的。
这就像一场拔河,先手以及后劲才是关键。
如今,只是在表面上来说,裴美人一方占尽先机,可是关键一点上,苏宁这一方却占据最大的优势,那就是太子与皇子的地位差距。
这当然是立足于儒家的嫡长子制度。
信王如果想要翻盘,除了太子被废掉之外,只有让太子死。
不过太子会被废掉吗?显然不会,哪怕当今皇帝已经昏庸,可是不代表他傻了。
年轻僧人这边,他可每天苏宁那般轻松写意,哪怕有龙气护体,可是苏宁的剑道余威依旧让他心神震荡。
年轻僧人苦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自知自己的确不是苏宁的敌手,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只是靠着许多奇遇以及气运来提升修为,而苏宁的修为极为扎实。
不过他并不知道,苏宁其实是由于功法的特殊性,才能如此霸道。
太医院里。
“妖僧,那是一个妖僧,好可怕……”重伤昏迷的那位太子府管事,清醒的一瞬间,惊恐呐喊了这么一句有头无尾的话。
太医院的院长,孙思博皱眉道:“殿下,杨管事的情况实在不太妙,他的脉象太紊乱了,哪怕最后能保住命,这脑子也要废了。”
秦重对此,也没有任何的惊讶,或许心里有些不忍,不过那也只是一晃而过的恻隐之心。
对于他而言,杨天的使命已经完成结束了。
……
东宫。
苏宁皱眉自语道:“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着诡异,裴美人与那个年轻僧人,似乎有着一些后手。”
秦重默默站着,目光看着水榭楼台。
这里是东宫的一处小湖,也是秦重比较喜欢的读书之处。
苏宁接着说道:“如今裴美人其实并没有任何的阻碍,关键在于殿下的父皇。”
秦重苦笑道:“苏先生此话不错,父皇若不宠信裴美人,我便可直接以妖孽的名义查处裴美人,只要证实她是妖孽,那么满朝文武也不会偏向父皇,到那时候,顺势之下,我便可早日登基。”
苏宁想了想,说道:“目前而言,无论裴美人后手是什么,我觉得他们可能会先下手为强,殿下,你要密切监视毓秀宫的情况,至于信王这边,需要认真观察他的动向,一旦他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便需要殿下立刻做好反击的准备。”
苏宁是无法插手太子与信王的斗争的,这也是信王自信的缘由,否则一个巅峰修士的力量就足以扭转乾坤。
秦重有些怀疑道:“苏先生,事情真到了这般田地了吗?”
苏宁负手看向毓秀宫,沉声道:“没错,我觉得裴美人与那个年轻僧人背后还有人在谋划,甚至于,裴美人与年轻僧人都有可能只是一个傀儡,不过,这幕后复杂的关系,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推演,毕竟,其中的因果纠缠实在太紊乱了。”
秦重点头。
对于苏宁,他没有任何疑心,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关于二弟,秦重心里其实有些伤感。
他深受儒家熏陶,兄弟阋墙这种事情,哪怕可以接受,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难免有些复杂。
苏宁化为一道剑气离开。
秦重踱步起来。
年轻僧人隐匿身形,在毓秀宫里吸摄龙气。
只要当今皇帝不死,他的龙气就源源不绝,这也是他为何没有被京都的守护大阵察觉的缘由,因为他的龙气就是当今天子。
不过,他想起苏宁,目光凝重起来。
对方不仅修为深不可测,而且布局也是相当厉害,只是,对于他而言,生死并不重要。
布一场惊天大局。
这场大局或许看起来如蜻蜓点水,不过这也是布局的一部分。
一入大局,众生为蝼蚁。
年轻僧人叹了叹,他知道这场大局里,自己与裴美人都是棋子。
不过,棋子翻盘的机会还是有的。
苏宁的确强的可怕,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关键点在于信王,只要他赢了太子,那么便是大势所趋。
他只是拖住苏宁的关键。
仅此而已!
……
秦川第二次进入毓秀宫。
这一次,他的脸色很沉重,那不是一般的沉重。
他想当皇帝,不过却也不想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只是,到了如今的领地,他也是无路可走了。
大哥的底蕴超乎他的意料,而且又有苏宁这个巅峰修士,并且苏宁的智慧更是过人,好在对方受困于境界难以深入插手。
秦川知道,如果再不下狠手,他恐怕会一败涂地。
因而,他也只能与裴美人和那个年轻僧人同流合污。
哪怕这件事情大逆不道。
……
京都,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信王在武将之中的威望无人能比,哪怕京都那些看守城门的守将也是一样。
禁卫军归皇帝管制,可是信王却通过极为隐晦的办法渗透。
太子自然也觉察到了,却没有任何动静。
因为他还无法把握住信王的脉络,而且裴美人那边,同样极为隐秘。
根据苏宁所说,那个年轻僧人修为巅峰,更是以他父皇的龙气为修行根本,也就是说,王朝引以为傲的帝王龙气已经被攻破。
也就是说,父皇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了。
如今的朝堂只是他与二弟的斗争。
天策府。
秦川在书房取出一个木匣,匣中有一柄剑,乃是国师所赠。
魏长久对于太子与信王都是不偏不倚的态度,赠予太子一本《憾龙经》,也赠予信王一柄利剑,剑名斩龙。
秦川取出斩龙剑,拔剑出鞘,刹那间,满室寒光,如同夏日阳光下的海水。
此剑,尘封多年,从未出鞘,因为对于他而言,比剑不仅珍贵,而且能够死于剑下之人,实在太少太少。
书房有一条密道,是秦川雇来一群摸金校尉门派的修士秘密挖掘,直通皇城的玄武门里。
太子东宫与玄武门最近,是每日必经之处。
这些事情,秦川如今想来,根本逃不过国师的法眼,可是国师没有阻止,那也就是说,龙渊王朝谁当皇帝,国师根本不在意。
他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
东宫,太子神色有些木然,袖中符箓密密麻麻。
……
毓秀宫,裴美人正在侍奉那位已经沦为昏君的皇帝陛下。
毓秀宫外,饱食龙气的年轻僧人轻轻捻动佛珠,目光复杂。
天幕阳光灿烂,不过他的身上却是阴沉无比。
龙气是他的最强后手,可同时也是他的牢笼。
如果失败,他是必死的结局,甚至要形神俱灭,因为他不能让苏宁通过搜魂之法知道主人的计划。
年轻僧人盘膝浮起,飘然而上,最终悬于皇宫之上,手中佛珠骤然崩裂,一枚枚佛珠四处飘然,赤色的光芒遮天蔽日。
皇宫所有人都觉察到了。
苏宁也在不知不觉出现在御花园里。
养剑葫芦被放在桌上。
苏宁正悠然喝酒。
养剑葫芦在苏宁吐出一口剑气以后,开始透明起来,里面密密麻麻的剑气如牛毛一般。
太子经过玄武门内门的时候,突破发现大地开始震动起来。
他身边只有十二个随行的侍卫。
那些侍卫立刻持刀警戒着。
轰然巨响不断。
那些地砖破开一个个大洞,一道道人影浮现出现。
玄武门内门守城将士直接关门。
瞬间,太子彻底成为了笼中鸟。
“大哥,今日就是你命丧之日,也是弟弟我登基之时。”
秦川大笑看着秦重。
秦重负手,冷静道:“二弟,你莫非真要谋反不成,而且,你连父皇都要杀,你还是不是人。”
秦川大笑道:“欲成大事者,至亲皆可杀。”
呛一声,斩龙剑出鞘。
秦川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刻。
斩龙剑已经出现在秦重的头颅之上。
剑光与杀气压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