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衙,停尸间,一股腐朽又腐烂的尸臭弥漫着整座停尸间。
楼苑与蒙清风的尸体就放在最里面。
由于两人的死相实在惨不忍睹,因而仵作拼接尸体也是废了许多时日,才勉强拼凑出一个大体的形状。
陪同苏宁的是府尹周升以及几个衙役以及仵作。
关于苏宁,整座京都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与太子之间的交情也被朝廷官员时刻关注着,不过没有哪个官员敢打苏宁的主意。
因为他是巅峰修士,打他的主意,那和跟阎罗王吃饭一样,找死。
衙役掀开那渗透着鲜血以及皮肉油脂的白布后,如同咆哮的风的尸臭席卷而出,周升接过仵作递过来的面纱遮住口鼻。
仵作恭敬递给苏宁,苏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必要。
尸臭冲天,衙役早已习惯,周升面色如土起来。
仵作认真盯着苏宁,想要看一看巅峰修士究竟是如何验尸的。
苏宁看着那破碎的血肉,伸手以灵气试探其中的血肉是否有灵气残留。
“古怪!”
苏宁皱眉道:“这是一道极为古怪的灵气,明明极为纯正,可是却诡谲之极,充满一种地狱的荒凉感。”
周升试探问道:“苏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凶手真的是巅峰修士?”
苏宁点头,指着两具尸体道:“这两人都是被一种灵气凝结体在体内突然膨胀,然后身体炸裂而亡,在京都,要想逃过国师的守护大阵,必须是巅峰修士。”
周升愁眉不展道:“那该怎么办?”
巅峰修士,那可不是京都府衙可以办理的,甚至于,整座京都,唯有国师方能镇压,可是国师云游去了。
苏宁叹道:“如今关键问题不是凶手是谁,而是如何逮捕那个凶手,巅峰修士之间的战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京都有守护大阵可以防止凶手逃脱,可是对方如果拼死一搏,哪怕我能杀了对方,京都恐怕也要半毁。”
周升闻言,脊背发凉。
关于这一点,他是没有想到,巅峰修士对于王朝的存在实在是一个异端。
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管到的事情,感慨道:“能够抓到凶手就很好了。”
苏宁负手离开京都府衙,前往社稷书院的藏书阁,在书架之上找到了一本关于烂柯寺的书籍。
翻阅中,苏宁看到了烂柯寺的一门秘法,叫做天轮宝珠,与这一次的诡案的手法极为相似。
那是一门类似于法天象地的神通,唯一的区别只是这门神通是用在法器佛珠上面,类似于孙悟空的金箍棒,能大能小,能长能短。
苏宁合上书籍放回书架,开始闭目沉思。
看过太多的推理小说,他自然也能根据现场情况进行侧写。
第一个诡案。
香气与水雾升腾,一个肥硕的身躯躺在铺着锦被的躺椅上。
时光回溯。
那个礼部尚书还在沐浴的时候,一枚红色的类似于丹药的佛珠缓缓飘入房间里面。
躺椅前的那瓶丹药的塞口升腾而起,佛珠进入其中。
原来如此!
苏宁睁眼一笑。
只要对方再次犯下命案,那么自己一定能感知到。
只是,对方必然不傻,又怎么在自己插手的时候,仍然这样明目张胆下手,甚至于,下手之人,有可能会换成普通人。
“越来越有意思了。”
苏宁微笑起来。
生活其实就是反复的重复一些无限中的事情,在京都安逸太久,都让苏宁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位大修士。
三天后,工部尚书再次死于青楼,不过这一次是死于红袖招。
死相很普通,不过有些搞笑,听说是死于马上风。
这已经成为朝廷的耻辱了。
这也使得太子最近在京都的民望降低到了顶点,与之相比,信王反而开始修身养性起来,甚至约束下属要注意德行。
这桩案件由苏宁负责。
其实是苏宁自己提议的,主要是最近那个凶手似乎已经停止了行凶,使得苏宁根本没有任何线索,而且生活太安逸了。
苏宁觉得这桩案件很有趣,也很可疑,他恰巧又在现场,故而在案件发生之后,直接让周升退居二线。
现场很旖旎,不过没有姑娘们,似乎是吃了一些壮阳药之后,马上风。
“不对劲,很不对劲。”苏宁检查尸体以后,对周升道,“红袖招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吗?”
周升点头。
工部尚书也是太子的人,哪怕地位及不上前面两位,可是也是一位大员,他死了必须要重视起来。
苏宁检查尸体以后,伸手按住工部尚书的尸体,手指一点,灵气在他的尸体荡漾,他的头部,缓缓浮出一根透明的针,已经有融化的迹象。
“这是什么?”周升惊呼起来,其他衙役也好奇起来。
苏宁淡然道:“这叫做玄隐针,乃是用一种奇特的药物制成的毒针,杀人于无影无踪,不过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被人体消化。”
周升皱眉道:“这是一起凶杀案!”
他苦笑不已。
他担任京都府尹以来,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接连不断的命案。
他并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信王的人,出了事,可没有哪位权贵给他兜底。
“苏先生,一切都拜托你了。”周升目光期待看着苏宁。
苏宁自信道:“你命人把青楼里的江湖人全都带到这个房间里。”
周升点头离开。
与苏宁待久了,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无能。
古代不同于文明时代,办案其实不讲一些证据,只要有足够的理由,那么就可以直接屈打成招。
当然了,这也只是针对一般人,权贵之中,这就有些不可能。
苏宁在这段时间里,继续检查这间房子的各处地方。
没有任何的闯入痕迹,由此可知凶手必然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这是小院的房间,道路复杂,掩人耳目也很容易。
不久后,周升带着五个江湖人走了进来。
五个人看见苏宁以后,各自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巅峰修士对于他们这些江湖武夫而言,意义非同凡响。
苏宁笑看五人,指着工部尚书的尸首,试探道:“你们知道他头顶的是什么吗?”
“玄隐针!”
五人气声惊呼。
苏宁认真观察。
中间那一个看着也就二十一岁左右的江湖少年表现得最为惊讶,目瞪口呆,似乎在直白表示自己的惊讶。
过犹不及。
只是,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
苏宁负手轻笑道:“玄隐针乃是毒素构成,故而必须妥善保管,我想你们其中一人身上,必定有玄隐针的针盒,来人,搜身。”
五个衙役立刻上前搜身。
苏宁可是太子的朋友,并且是负责京都诡案的主办人,哪怕没有入朝为官,可是巅峰修士的身份以及这些,足以让他们对其言听计从。
五个江湖人脸上都有不悦之色,不过面对苏宁,显然反抗才是最愚蠢的。
“苏先生,这个人身上有个小木盒,是不是这个?”
其中一个衙役搜出一个很是精致的小木盒,恭敬递上。
苏宁接过打开,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
盒中仍有三根玄隐针,碧绿的冰草铺在下面,可以防止玄隐针融化。
“不是我,不是啊!”那个被搜出玄隐针的江湖人面色如土,连连摆手,不敢置信道,“那明明只是我的暗器盒而已,怎么会是玄隐针呢?”
周升微笑道:“物证在你身上,你还要辩解什么?拿下。”
衙役立刻将此人擒拿住。
不过苏宁却摇头道:“凶手不是他。”
周升不敢反驳,不过问道:“苏先生,莫非是栽赃陷害?”
苏宁点头,问那个江湖人道:“你和他们四个谁接触过?在来这里的时候。”
那个江湖人指着自己身旁的那个少年,说道:“就是他。”
寂静!
周升并不开口,认真聆听细想苏宁对这件凶案的办案情况。
苏宁看着那个少年,提出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你认为你可以逃脱吗?”
“我没有,是他冤枉我。”
“可以,不过你知不知道玄隐针的特性,只要用过玄隐针的人,身上无论如何都会残留毒性,或许无色无味,可是只要被烈酒煮沸的酒汽熏到,身上就会出现紫色痕迹。”
“我……”
少年无话可说。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辩解的话,哪怕不知道苏宁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一位巅峰修士又怎么可能会欺骗他,那样太跌份了。
“我招了,工部尚书就是我杀的。”少年颓然跪地。
周升怒道:“为什么?”
少年抬头,咬牙切齿道:“因为他该死!在做宣州刺史的时候,他看上了我的姐姐,可是我姐姐不从,他竟然派出杀手把我全家都灭门了,我要不是躲在水缸里,也被杀了,而且那时候幸好有一个小乞儿被我爹娘收养,因而,我才逃过一劫。”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如果根据后世的话本小说而言,这是一个绝对的主角,不过遇见苏宁,算他倒霉。
周升不可置信起来,这也行!
他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破案方法,哪怕苏宁是巅峰修士,可是那也只是在力量方面。
修士修行,哪怕成为神仙,智慧这种玩意也是无法提升的。
当然,神仙可以抽取智慧,可是那也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只在传说之中。
苏宁对于这样的悲惨往事,心里也有些触动,可是也仅此而已。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完美世界根本不会存在,因为人是复杂的,哪怕天庭神道,其中的勾心斗角也绝对不少,更何况是人呢!
那个少年被周升带走。
红袖招生意也大减。
这让京都的青楼生意也大减,毕竟接二连三发生命案,诡异邪门的很。
因而,春天的叫声在夜里时常出现,哪怕是苏府隔壁的大学士府邸也是一样。
家花不如野花,可是家花却也很好。
隆冬时节,万物凋零,京都迎来了第一场雪,孙妙之前是极为厌恶冬天的,不过被苏宁收养读书以后,原本对她而言如同生日仇敌的冬季雪天也变成了美好的一天。
京都诡案已久没有发生很久了,哪怕没有找到凶手,也没人着急。
皇帝不急,太监不急,信王不急,连苏宁也不急,唯有太子着急。
因为他手下的大部分官员都惨死,信王又插手户部、礼部和工部尚书的选拔。
由于事出突然,让太子根本没有准备这三部的接班人,因而,这两部都有太子与信王的人在争夺。
太子知道,如果让二弟的人成为三部尚书,那么他在朝堂的威信力可就大减。
如果换做以往,父皇或许会抑制二弟,可是如今,父皇已经彻底沉沦于裴美人的温柔乡难以自拔,已经对政事没有任何心事。
自古昏君皆如此!
……
“下雪了!”
孙妙在庭院里翩然起舞。
如今的她,不复之前的瘦弱模样,哪怕年龄还是很小,可是那张红润白皙的脸上,已经有了美人胚子的雏形。
京都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富贵人家地龙以及碳火不间断燃烧。
不久后,一个很小的雪人出现在庭院里,很难看,不过却很有趣。
因为,雪人的脸上,写着五个极为俊雅的字。
曾经不自信的女孩如今整个人充满着自信的光芒,在社稷书院读书的成绩更是让苏宁满意。
苏宁在亭中煮着青梅酒。
孙判官的期望已经完成,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京都诡案的确没有头绪,可是由于魏长久的默许,他对京都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只要对方再次出手,他会在最短时间捕捉到对方的轨迹。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进行着。
……
东宫,愁云惨淡。
秦重手下已经损失惨重。
如今他在京都的威望已经比不上他的二弟,信王秦川。
朝堂斗争就是这么现实。
哪怕京都诡案许久没有发生,可是他手下的人似乎遇到了诅咒一般,接二连三离奇死亡或者卷入一场场凶杀案中。
不过,他也开始冷静下来,或许是之前太过顺利,或者太过轻视自己这个二弟的缘故。
秦重目光冷然起来。
他其实一直有些书生意气,因而做事始终不够很辣,因而错失了许多的良机。
可是现在,不会了!
他的目光始终盯在京都诡案上。
秦重的第一感觉告诉他,这件诡案一定与裴美人与二弟有关。
他如今处于下风,所以必须主动出击。
他暗想,如今二弟必然得意无比,不过还没有完全胜利,也幸好我一直有留一手的习惯,我的底牌还没有尽出。
三部之中,我的人仍然可以掌控全局。
秦重喃喃道:“必须让二弟那一边动手一次,否则我根本没有办法掌握主动。”
他沉思许久,忽然想道:“不如引蛇出洞。”
……
毓秀宫。
裴美人刚刚陪完皇帝,正慵懒元神出窍与年轻僧人在花园中交谈。
由于裴美人,从此君王不早朝。
年轻僧人说道:“太子一脉已经没有多少的力量,被打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我听说太子府的一个管事在宫中暗暗调查我的事情,有些眉目了,如今马上就要出宫禀报。”裴美人突然说道。
年轻僧人皱眉道:“我出手似乎不行,苏宁已经盯着我,如果被他发现,恐怕一切的布局就要前功尽弃了。”
巅峰修士也必须遵守规矩。
这也是年轻僧人泰然自若的原因。
不过,他一旦再次出手,给苏宁找到理由,那么可就危险了。
裴美人叹道:“我也知道不行,可是一旦出事,其他人都靠不住,而且,我们的秘密如果被发现了,那可就糟了。”
“确定?”
“确定,如果给太子找到缘由,然后让苏宁出手,那么我们计划可就成空了,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裴美人笃定无比。
年轻僧人沉默许久离开。
谁说狐狸就特别狡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