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啊!”
空文见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他呼哧呼哧的,挤到众人面前。
他是个半大小子,一双滴溜溜的豆豆眼,笑起来露出了小虎牙,深酒窝,长得极为讨人。
只见他喘着粗气,脸上热的红通通的,鬓角还冒出了汗珠子。他对着正前方的玉珠:“小的空文,见,见过姑娘。”
小枣忙上前一步将他身子一转,转到苏合跟前,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看好啊,这才是姑娘!”
空文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又急忙对苏合行礼,再说:“我家公子是曾钰。”
一听这话,空气里倒出现了短暂的冷凝。玉珠抬了抬眉头,专程瞥了眼苏合,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表情。
“曾公子让你来是?”玉珠于是出口问道。
“烟花啊,拉了一车呢…”空文扭头示意了一下园外,“可沉了,不过幸亏有她帮忙。”又指了指越莓。
“本来公子也来呢,可是国子监里的老师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让公子急忙回去,都这个点儿了…只有我来了,怕时间耽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断断续续,空文的话倒也说清楚了。
他是不甚在意是谁出口问的,一五一十全都说出了口。玉珠笑了笑,夸他一句:“你真的了不起啊,烟花也很好看啊。”
又转向苏合,说道:“老祖宗那里还等着回话呢,不打扰姑娘用餐了。”
几个丫鬟挑着灯上来,向苏合行礼,一起就告退下去。
等看不见几人的身影了,小枣脸色一变,指着空文鼻子就嚷嚷,“哎呀你怎么搞的,怎么什么都说呢,她不是我们的人啊!”
空文挠挠头,“可我没说错什么嘛。”
“这个不是说错说对的问题,是曾公子给姑娘送烟花这事根本不能说啊,你笨死了你!”
小枣就差跳脚了,她数落着,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让你们一起摆烟花了,一个两个的真是实诚,人家问什么说什么…本来想着惊喜的,都成惊吓了!”
嘟嘟囔囔又是一顿说。
越莓听完面色臊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自觉自己做错了事情。
而空文也是面色赤红,有些尴尬:“我,我不和你说了…还没放完呢,我家公子说让我放完…”
又一溜烟跑到园外,不一会儿烟花又放了起来。
小枣见一个沉默,一个溜号。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看着无动于衷的苏合,也想着哭了。
“好了好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过年的一个两个吊着脸像什么样子!”
何嬷嬷劝了一句,她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是高兴的,对于玉珠撞见了这件事情没有介意。
曾钰对苏合越在乎,那么苏合在林府的处境就越好。
她刚想叫苏合,却发现她朝着园外走过去。
何嬷嬷忙跟上。
地上摆了大大小小的炮仗,烟火,错落有致。能看出摆的人心思,也能觑见买烟花人的心思。
苏合沉默着看空文猴子一样灵活的在炮纸堆里穿梭,手上捻着的火折子发着猩猩红光。
“烟花在天上要往后看才好看,这里也有些危险,不知道什么炮屑就炸到身边了。”
小枣见苏合不像生气的样子,上前忐忑着提醒了一句。
“你叫他别放了,过来。”
苏合看她一眼,转身往园里走去。
小枣笑着的脸僵了,苏合虽然没有不高兴但是也没有高兴,这样的姑娘喜形不表于色实在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慌张。
她有些后悔了,她不该擅自拦住空文,并叫了越莓和他一起摆放烟花。谁知道林老夫人身边的玉珠也在啊。
她赶紧跑进烟火群里叫空文。
…
越夜越寒,风刮过,浑身都要哆嗦。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但是玉珠带上来的吃食都凉透了。
苏合手冰冷,她交握住,何嬷嬷将手炉递给她。
空文愣愣的走了进来,一副状态之外的神情。
“曾哥哥吩咐了什么?”苏合开口问道,开门见山。
“我…公子说林姑娘身子骨削薄,闷在屋里想必很是烦闷,便令我前来送些烟花。一是给姑娘解闷,二是他收了姑娘的手套子心里一直难安,就算是谢礼了。”
苏合想到之前被曾钰强要的那双手套子,原来他还记着的啊。
她叹了一口气,哪里是什么暧昧不明啊,分明光明正大的事情。
小枣听了脸色绯红,这事情好好说不就对了吗,可这空文在人前是怎么暧昧怎么说啊,真是让人误会!
“你不正经!”
她啐空文一口,“怎么这样啊你,一直好好说话不行吗,刚开始都让人想歪了。”
“我是好好说的啊。”空文瞥了眼苏合,小声嘀咕,“谁知道你会想成什么呢。”
苏合抿唇,没有再开口。
空文见她不是很生气的样子,又转着眼珠子补充着说道:“其实啊,这烟火公子选了好久呢,我没见过他这么上心的…”
“你赶紧慎言!”何嬷嬷皱眉轻斥一声,“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我家姑娘和你家公子清清白白,你可不要再乱说。”
但这话已经没有任何责骂,反而是喜上眉梢,越不像话越好。
曾钰送烟火这一遭就算玉珠没看到,那空文大咧咧拉着车如何入的内院,还不是府里允许的,是林平之林老爷允许的。
苏合这时已经叫了叫小枣,“大过年的他过来也辛苦了,给他压岁钱。”
小枣听了苏合对她说话,心情有些好了,姑娘还和她说话,应该是没生她的气了,但是一看见空文还是瘪瘪嘴,从怀里取了一吊子用红线穿的铜钱。
空文嘴巴咧开接过就笑,“我继续放啦?”
“快去快去!”小枣没好气的摆手让他离开。
苏合再看了一眼夜色,不光空文放的,四面八方都放起了烟火,正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
一处幽静的别馆里面灯火通明,分外奢侈。烧了地龙地面上很是暖和,一个穿着长衫披散着发打着赤脚的男子踏踏踩在地板上,颇有魏晋之风仪。
只是他神情有些烦躁。
“喂。”
他皱眉叫了一声。
除了他之外,靠窗的位置也是一个男子,他侧坐着翻看书卷,若非有书卷偶尔翻动的声响,只怕和这静谧的别馆融为一体了。
“方白。”
踏踏的脚步声更近,一阵风被带了过来,窗边的方灵均垂眸,视线落在男子打着的赤脚上面。
“鞋子。”
他开口,声音冷然有着说不出来的不可置疑。
男子脚步顿了顿,“你管我…”虽然嘴里这般说着,还是将脚往后藏了藏。
“我脚又不脏也没有味道…”他瞥了眼窗边那人无一处褶皱的常服,没有一丝污垢的指甲片,而他身周更是纤尘不染。
“你不觉得很闷吗,今天除夕啊,我想出去浪…”
方灵均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他手上书卷又翻了一页,许是有些累了他微阖眼用手轻轻揉着眼睑。
男子抿了唇不再开口,用脚跺了跺地面表示不爽便也作罢。
忽然有犬吠声音传来,他面色一喜就往外匆匆走去。
方灵均隐隐听见交谈声音,哈哈大笑爽朗轻快。
“噫晁光啊一听见狗叫我就知道是你…出去浪啊莫负今宵…阿离最近没见了他做什么去…”
转而声音渐小,人已经走远了。
天边倏儿一声裂开了星盘大小的光碎,闪烁着朝四处散去,方灵均睁开眼睛,他将书搭在腿边,窗外焰火高升映照面色如玉宛若神袛,但他目光深沉如水幽晦暗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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