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长时间,就有婆子过来回话让她们进去。苏合闻见淡淡的檀香,接着一屋子人坐着站着,相谈甚欢。
她粗粗一瞧,西府的两位婶婶,娘亲和周姨娘都相对坐着,上首坐着老夫人,旁边陪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和林平之七分相似,却多了些平和若菊的气质。
她的哥哥林子骞陪在最后,站着,见了她们,微笑着。
年已弱冠的少年五官长开,两年前还见到的嘴角绒毛已经被干干净净收拾,身形更加欣长。
左右不见林佳茵,又感觉一道寒利的眼刀刮过,苏合颤抖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是她的娘亲,她避开她的视线。
“不舒服吗?”林佳芷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了一句。
“没…”苏合胡乱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没见到五姐姐。”
“茵儿呀,我刚才问过叫咱们来的丫鬟,她说有些咳嗽,晚上受了风,头疼就不来了。”
咳嗽?
苏合对这个词再敏感不过了,尽管自己正如老翁说的那般,两年间不曾咳嗽,但是已经深入骨髓里的害怕恐惧,还是一瞬间侵蚀到五脏六腑。
她呢,她是不是该咳嗽了?
一瞬间,打破了她心里刻意营造起来的平静,咳血的现实,终于又摆在她的面前。
林佳芷见苏合面色惨白,汗珠滚滚落下,焦急的唤了几声。
苏合反应回来,摇摇头,嘴里满是苦涩。
“你既然回府了,就不要再走了,平之给你谋了个从四品的职位,顺着你心意来的,就是书,编个经文史册的也轻松,落得清闲。
你不爱接触人,这差事再好不过,可别要给我推脱。我老了,有一天没一天的,不定哪天两眼一闭,腿一蹬就走了。”
林老夫人乜了林平与一眼,话语强硬,硬要留着他。
“母亲,清河志还没撰写完呢,这次回来也只是取个资料,还要再回去的。”林平与面露难色,说的也不是想留的意思。
“那就活该我们姐妹守活寡啊…”小白氏嘟囔一句,声音不大,却让人都听清楚了。
旋即面色一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白氏却没退后,开口,“既然夫君说道这里了,我也不怕什么,娘亲还求您做主,我姊妹二人甘心嫁到林府里,育了两女却无子钵可寄托,甚感愧疚,也愿意给夫君多娶几个姊妹,但夫君无心,常年不归…”
“这话怎么能这样说!”
林平与看向妇人,皱眉道,“我不回府干你们什么关系,是没让你们吃好还是没让你们喝好,是短了你们穿的还是缩了你们用的?
我做的事情是一心为了大家,古有孔孟之道,造福学子千千万,现在我只想尽个微薄的力量,也被你们说三道四?
愚昧的妇人,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后世的未来在努力,为了传承文明在努力?”
“闭嘴!”
林老夫人面色冷然,“小家顾不及谈什么大家,我不知道你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只要乖乖的每日点卯,让我趁早抱上孙子,由得你去哪!”
林平与说不出来话,气的甩袖而去,堂间安静若鸡,只有白氏哽咽的哭泣。
温氏坐在一边,眸色不显,讥诮转眼而没。
她比白氏好的,是多了儿子。
随即又望向林子骞。
“家里一切事情不由你操心,安心准备明年春试就好。”林老夫人转身,面色稍霁。
“住府里还是府外,好给你安排。”又问了一句。
林子骞回答,“孙儿和曾言君商量好了,去他在长安城外的别院,那里清净。”
“是曾府的小子?”林老夫人问。
林子骞点点头,“他的学问极好,和孙儿也是君子之交,不尚荣华。”
“有心就好。”林老夫人点头,没在说什么了。
苏合和林佳芷往外走,她显得心不在焉,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合不知道怎么回事,皱着眉也想不清楚。
两人无言,只有轻轻的脚步声。
身后却传来脚步声,林子骞叫住了二人。“六妹妹这么高了?”
他笑道,“过一阵子在梅苑有个聚会,你来不来?”
这话是问林佳芷的。
林佳芷面色一愣,“是哥哥和…”
林子骞眨眨眼睛,“可不就是,我听他亲口说的,常年不回来了,京里的关系也要走动走动。”
林佳芷点点头,“妹妹也去吧,会有好多女孩子参加的,你年纪也到了,是该领你了。”
苏合听的懵懂,见林佳芷眼底光芒璀璨,止不住点了头。
…
因了天气一日寒过一日,苏合手脚渐渐冰冷,怎么也捂不热的,还是她身子虚弱的原因。
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见她脸色一日不如一日,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原因,心里焦急,早早的便给她晚上捂了热婆子睡觉。
可毕竟还在秋月,有时白日里暖和了又似回到暑夏,苏合捂的热,睡的厚,隐隐有了内火,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画扇起初并不在意,只当苏合哮喘犯了,给她重新端了痰盂。
这日,苏合又咳过,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画扇将手背抵在她额头上,见只是轻微的发热,没有烧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见小枣过来,拎了壶川贝泡的水,忙让她倒了一杯,伺候着苏合喝下。自己则是将痰盂端起。日光从窗屉缝间洒下,她眼睛一瞥,瞳孔猛的一缩。
一瞬间张着嘴巴,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画扇?”见她长久站着,挡了光,苏合抿了口水,不解的问道。
画扇紧紧抱着痰盂,摇了摇头,沙哑的笑了笑,“没事。”
低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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