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靠着林佳芷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睛闭着,恐惧不安又一次席卷了她,林佳芷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犹如一束暖阳,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苏合又开口,刚说了虬髯胡子四个字,就又是止不住的颤抖,林佳芷忙紧紧搂她,哽咽,“别说了,别想了,别提了!”
她的怀抱是那样温暖,苏合紧紧抱着她,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她深深的埋在她的胸前。
黑暗中,她形单影只,她茕茕孑立,她不知疲倦永无止境的孤寂中,悄然点了一盏灯,一盏温暖的,能够象征光明。
是林佳芷的。
她第一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感受到温暖。重生以来,第一次,不在畏惧黑暗。
她睁开眼睛,嘴角带着笑意,林佳芷还是那个姿势,摸了摸她的头,“困了就去睡会儿,刚才你迷糊了。”
苏合仍然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眸子里的水气还没有散去。
“这是真的,姐姐不会离去,你睡觉吧,安心睡上一觉,什么就都好了。”
又细细的安慰道。
画扇铺了床,林佳芷静静的用手蒙上她的眼睛,感受到睫毛在手心里微颤,柔柔又笑了一声。
女孩子安静的睡在那里,睡着了眉间还是微微的颦起,林佳芷伸出食指,轻柔的将褶皱抚平。
来日方长,妹妹。
她微微笑着,松开手,见苏合的眉头又轻轻皱起,在梦中,她还是不安的,没有安全感的。
秋玥安静的上前,在她耳边附说什么,眼眸流转间,她站起身子,轻轻的出了蔓丝园。
苏合到底还是个不经事的女孩子,又受了吓,夜晚糊里糊涂的就发了热。
折腾了两日,舒服些去见了林老夫人。林平之没在府里,温氏依旧不见她,不闻不问,她也没有撑着,回了自己的园子。
只是和林佳芷关系越发熟稔起来,又拿了针线,日里走动,绣着花样子,或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听林佳芷弹琴。
手上的勒痕变浅褪去,那些绑架她的汉子留给的恐惧,也在渐渐的消散。
转眼间到了九月初,接连下过几场雨后,燥热已经完全退去。
苏合拢了拢衣领,晨露打湿了她的鬓角。小枣掀开帘子,一股暖意就从室内传了出来。
林佳芷手上拿着雪白的巾子,走过来细细擦过她的发丝,“今日这般冷,我以为你不来了,没想到还来的这么早。”嗔了一句。
“我昨夜做梦梦见了一种新配样,怕过会儿就忘记了,所以赶紧过来给姐姐看看。”
“你呀,真是太认真了!”林佳芷点了点苏合的额头,带她坐下,吩咐秋玥煮点姜茶,又说:“这么早想你还没吃过早饭吧,我这里有灶,留了一起吧。”
苏合已经拿起了彩线,闻言有些迟疑。
林佳芷将线从她手上接过,咦了一声,“你痴了不成,手这么冰,赶紧先别急着配色,捂捂吧。”
说着秋玥端了姜茶过来,林佳芷看她喝了,才点头。
“姐姐这般好,我不光下霜过来,下雨,下雪,也都过来。”她欣喜道。
“看看你说的话,还是个任性的小姑娘。”
林佳芷摇头。
“姑娘高兴,巴不得晚上也和大姑娘睡一张床。”小枣笑咪咪的弯起眼睛,接了一句。
声音清脆,又是个直性子,在林佳芷这里混熟了,说的话也讨喜。
苏合脸又羞红了,热饭被小丫鬟们端到小几上,林佳芷拉了她吃又热闹了一阵子。
吃完饭,两人一道坐着配色,丫鬟收拾东西,见一个丫鬟走过来,“公子回来了,老夫人让姑娘去前堂呢。”
林佳芷站起来一喜,“我记得前几天才听娘说过哥哥要回来呢,今日都到了啊。”
“是和二老爷一起回来的,姑娘快收拾走吧。”那丫鬟又笑,催促了一句。
二叔,林平与?
苏合也站了起来,两人都没心思配色了,跟着丫鬟就走。
早上来的时候还有霜,现在出了太阳,虽然还是冷的,但隐隐有了暖意。
苏合心里想了想她这个叔叔,印象比林平之还要浅,只记得这个叔叔是个真正的洒脱之人,说要用脚丈量每一寸能去的土地,便常年在外行走,难得回家一趟。
同样也是个文人,年少才高,却不愿在朝堂之上束缚。
思索间,有女声尖叫:“六妹妹!”
她被吓了一跳,扭头看,一身洋红绉纱裙子的女孩子跑过来,就握住她的手,眼泪滚滚落下,抽噎不停。
“二姐?”
苏合迟疑叫了一声,林玉敏连连点头,泪水又漫了出来,“是我,是我,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林玉敏已经十七了,也该要着手嫁人了,若是嫁了人的确是很难相见,但苏合这几日多多少少听过,她的婶婶,有意让林玉敏参加三年一次的选秀,为此还费了不少功夫打通关系,明年七月入宫,应是没有问题。她能等的起…
转而又看了林佳芷一眼,姐姐的痛处是她的禁忌,两姓结好在东府是一提也不提的。不光林佳茵不提,林子骞也不提,丝毫不像西府婶婶的着急。
“自从我知道妹妹搬去静心庵后,我就觉得很难过很愧疚,可我自己去不了,娘也不让我出府,所以我竟然一次也没见过妹妹…”
说着,林玉敏又哭了起来。
林佳芷拿帕子细细劝着,苏合上前也安慰,凭空又插了一把冷然的声音,“你们管她做什么,哭完了今天的份就不哭了。”
林玉笙和林玉敏的衣服样式很像,唯独颜色有差异,是宝蓝色的。她五官和林玉敏相似,浑身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书卷气息。
苏合向她打了个招呼,林玉笙充满智慧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其形,翩若惊鸿。”
“咿,笙儿夸妹妹好看呢,难得一见!”林玉敏眼底水色未褪,惊讶的说道。
“多话。”
林玉笙淡淡看了她一眼,往别处走了。
“害羞了,妹妹害羞了。”林玉敏破涕为笑。
苏合羞涩一笑,林玉笙是个极好的姑娘,也有才气。她一直不动声色,但是却没人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传她和叔叔一样,极其厌恶束缚,更不屑早早嫁人相夫教子的俗女子,婶婶说了几回亲都被她拒之门外,扬言说文采要高过她才可以。
为此,京中以无才是德德人家当她奇葩,私下议论纷纷,可她依旧巍然不动。
苏合其实很是羡慕,她知道自己就是太软弱了,太能被人说的话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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