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恒然嘴里叼着块千层糕，这动作让他眼角的纹路变得十分明显，他自然而然地拿起勺子喂姬然。
姬然承认，他的心是好的不假，可是动作间却把餐具撞的叮当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摔杯为号，可见业务之生疏。
姬然擦擦顺着嘴角流下来的鸡汤，想着别的都还次要，浪费粮食可不是好同志，再苦再累，吃东西还是要靠自己。于是紧了紧被子直起身，端着汤碗自己喝起来。
“慢点儿。”他为她披上寝衣，眼睛落在被子上的红线上，『舔』『舔』嘴唇抱怨：“这个千层糕没有你的好吃。”
姬然现在听他说起千层糕就胆颤，把脸埋在汤碗里不敢说话。
今天这事儿，还不知该怎么翻篇儿呢……
纪恒然见她这副怂样，哈哈大笑着，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在她看来，这举止算是亲密。
可是，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如此不认生，少不得是习惯使然吧……
嗯……她这是嫁进了什么人家啊……
想想就觉得心酸。
“给你做。”她推开汤碗随口回应他，他不接也不说话，只倚着床杆笑眯眯地看她。那富含深意的笑容令她菊花一紧，顿觉有诈。
姬然细细想来，猛然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似乎的确有些歧义，于是赶紧紧张的补上一句：“呃，我是说我带了厨子过来，明天，给你做千层糕，很好吃的那一种。”
千万千万，别再吃我了……
她想起刚刚的情形，就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可千万不能再让他想起那档子事儿了……
可惜，已然来不及了……
纪恒然随手将汤碗放在小几上，重新系好那条古老的红线，隔着被子搂着她的腰：“我现在又想喝汤了……”
两人又陷进床铺里去……
这时候的他们，还并不知道，红线断开不可怕，如果系在一起的红线还能断开，那便是天意，只要接受就好。
可是无论是解开还是断开，把红线重新系上这件事情，才是最可怕的，便是应了那句逆天而行。须知，从古至今，与天斗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只是当下的他们，很快就又沉醉在新一轮快乐当中，谁都并未发现。
*
新婚第一天，要说有什么感觉，那就是浑身酸痛。
早上姬然睁开眼睛就知道时间已经晚了，条件反『射』般，伸手一『摸』，身侧之位早已空空如也。
姬然翻个白眼儿坐起来，不知是该把他的离开理解成松了口气，还是该理解成他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好一点。
哎，算了，明明记得昨天提醒过霁月让她早点叫自己起床，这个死丫头，护不了主也就算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叫起任务都没办法完成……
该打该打！
“霁月！”她扬声唤。
霁月听见声音赶紧跑过来，撩开床帐小心翼翼地问：“公主醒了？”
“你还好意思问！”她撑着酸痛的身体，皱眉埋怨她：“不是说了让你叫我起床吗？”
霁月撇嘴，委屈巴巴地：“二爷离开前吩咐了不让打扰，我有什么办法嘛……”
姬然气得抬手就拍她脑袋：“二爷吩咐的就要听，我吩咐的就不要听了是不是？我是不是得抓紧给你嫁出去，换个机灵懂事儿的放在身边？”
她听姬然这么说，知道她是真急了，急忙跪下来正『色』辩白：“公主别生气，奴婢也进来叫了公主两次，难道公主都不记得了吗？”
她这话说得姬然一愣，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人叫过她……
她是累到失忆了吗？
霁月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还在生气，脑袋砰砰砰地磕在地上，听着声音就觉得吓人。
姬然与她主仆多年，听她这样慌慌张张的道歉，也有点不落忍，思虑再三，还是道：“行了行了，别磕了，让人听见，还以为我习惯苛待下人呢。”
霁月急忙称是，而后上前一步扶她起身，看见她肩颈处的红痕，红着脸蛋犹豫着问：“公主……沐浴吗？”
姬然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可事情已经发生，她就是想藏着掖着，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霁月啊。
所以也并没有掩饰什么，只叹息一声，问道：“纪恒然什么时候离开的？”
“寅时刚过，就离开了。”霁月说完，看看姬然的脸『色』，又赶紧补上一句：“公主放心，昨天除了我和康辰，是没有别人在的……”
没有旁人听见，没有旁人看见，只有她和康辰听见看见了。
是这个意思吧？
姬然垂眸，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前路恐怕是坎坷不平了。
“夫人呢？”她又问。
纪恒然的母亲也跟着回京了，按照礼数，今日应该过来给她请按的。
这就是天家嫁女和百姓嫁女的区别了。
百姓嫁女，侍奉公婆勤谨持家，都是必要的功夫。
可是天家嫁女呢？
在宫里是不是主子可不知，可是嫁进了婆家，可是实打实的主子。什么侍奉公婆和持家，都不需要担心。
嫁进夫家第一天，前来奉茶的竟然是婆婆。
放到旁人眼中，恐怕要羡慕死了吧？
可是天知道，作为这个不值钱的公主，她昨晚到底付出了什么，这才得到今日的尊贵。
霁月回答：“老夫人昨天傍晚来过一次，那时候公主和二爷……在屋内行对慕礼，她就嘱咐我们不让公主起太早了，说今日公主起来时，再去传她过来请安就好。”
姬然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刚刚漱了口，还正在喝水，便赶忙摆摆手囫囵道：“沐浴沐浴。”
霁月还没没说话，倒是后面跟进来伺候姬然洗漱的那个大司马府小丫头脆生生地应声，抿着嘴领命去了。
行事时总透着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儿，和康辰很像。
姬然冷眼看向霁月，她还很满意地冲自己吐舌头，小声说：“将军府家风甚好……”
家风甚好？
家风如果真的好，会干出昨晚那样的事儿嘛？
姬然才不相信他家风甚好。
不过是这丫头懒得动弹罢了，她看霁月可是皮痒得紧！
看来，改日真的得好好整肃一下这些宫女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