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顶着一双红彤彤、肿的像桃似的眼睛,没精打采的走进来。
她身后的康辰伸出手指在眼睛处上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她哭过了。
纪恒然点点头,他便退了出去。
纪然一看见她这样的脸『色』,就什么吵架的心思都没有了,只着急的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这几天都在忙着复健,还真就没注意她这边的情况,算起来,姐妹俩也是好久不见了。
从婚礼到现在,俩人几乎没有联络过,原来忙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看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才想起来这件事情。
纪月从不是个爱哭的人,现在却是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纪然便觉得她肯定是在哪里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她这个做姐姐的,可不能不管。
刚巧,厅里气氛不大好,冷不防被打破,众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行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纪月身上了,都在问她发生了什么。
纪月原本是不想再哭了的,可伤心的时候最怕什么?不是怕听慢歌,而是怕突然而来的关心……
一旦被人关心着,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便会一次『性』的爆发,从此便想收也收不住了。
她索『性』便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立刻手忙脚『乱』的哄着,一人一句『乱』哄哄地哄着。
尤其是纪然,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问她在哪里受了委屈,生怕她是吃了什么大亏却不敢说。
旁的也就罢了,要是那种能上社会新闻的委屈,她可真是承受不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纪月在众人的关心下哭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些了,终于肯回答他们七嘴八舌的问题了。
“没……没事,我就是……失恋了。”她淡淡道,苦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还叹了口气。
其余几人安静了一瞬——
纪然哑然失笑。
“我的天,宝贝儿,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啊?”她无奈地问:“就失恋一下,至于哭成这样吗?”
纪然自觉和纪月算是无话不说了,最近也从没听她提起过有关于谈恋爱的事情,想不到不提便罢,一提就是失恋。
啊——不对。
纪然忽然想起了,在婚礼之前,纪月好像确实是说过,有那么个“八字没一撇”的人物出现了,只不过当时的她都是一笑了之,没在意过。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男人惹她伤心了吧?
“其实也不算是谈恋爱了,就是我……单恋人家。”纪月打开了话匣子,便也无所顾忌了,接着说道。
纪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知道不会变成社会新闻了,多少还是让她有些欣慰的。
“啊,那……”她环顾四周,见另外几个人都在听着,担心纪月冷静下来之后会觉得不好意思,便说:“那就别想了,是吧,好男人还不多的是?我让你姐夫给你找找,肯定比那人强多了,是吧恒然。”
说罢,纪然和纪月一起看过去,纪然赶紧在妹妹看不见的地方,对纪恒然眨眨眼,竭尽全力示意他好好说话:“是吧纪恒然?给我们月月找个好的……”
“当然。”纪恒然欣然应承下来。
这一来一回的默契,俩人都没注意到,旁人却是看得清楚明白。
这摆明了就是一对感情正浓的新婚燕尔啊。
纪骁看在眼里,又琢磨起自家老爹的话,有些犹疑了。
这纪恒然,真的就是如同老纪所说那样,只是为了制衡山静才娶纪然的?
好像不是吧?
纪骁自己也结了婚,当然看得出这两人之间是有真感情存在的。纪恒然的护短程度,有时甚至让他都望尘莫及,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仅仅是因为某些利害关系而结婚的呢?
况且,纪恒然每天的生活状态是如此的简单明了:除非必要的外出活动,基本上就呆在恒园,陪着纪然复健。
是啊,想到复健,纪骁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世上,有哪个别有用心的丈夫,会去挑选这么难的一条路来维护自己的婚姻呢?
旁人不值,纪骁却是知道的。纪然手上的伤,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是禁忌。就连他和老纪,随随便便碰了,也要遍体鳞伤地回来,无一幸免。
因为对于纪然来说,不能弹钢琴这件事情,已经成了龙之逆鳞,是轻易碰不得的。
纪恒然既然选择从她心里最深的伤处着手,其心思之深沉,其目标只远,便已经远远超出了老纪所粗略概括的“利用”二字了。
普天之下,最难谋划的无非是人心。而想要得到人心,无非是去弥补他心里最深的遗憾,修复他最深的伤。
纪恒然一出手,就直取纪然心中最最脆弱的一部分,不惜耗费巨大的精力、财力、物力,做了一个在任何商人看来都是注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赔本买卖。如此情深意切,难道不难得吗?
思及此,纪骁便也渐渐放下了对纪恒然的少许成见,转而以一个大舅子的角度,重新审视着纪恒然此人。
也随之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战略部署。
原本他是带着老纪指派的:“破坏婚姻”、“点醒『迷』途羔羊”的任务过来的,现在看来,这两条任务已然不太符合实情了。
抱着这样的态度,纪骁略作休整便重整旗鼓,一起吃晚饭时,纪恒然好酒好菜的招待,他自然也都笑眯眯地接受。
不过言谈间,他却一改早先的咄咄『逼』人,转而以退为进,打起了怀旧套路牌,三言两语地几句话里,轻而易举就引起了纪然想家的情绪。
纪然被他简简单单的几段故事,便轻易套路了,满心内疚和不安。
是啊,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离开家里这么久过。这种想家的情绪一旦被勾起,就没法轻而易举地消弭。
家里的菜,家里的饭,家里的人,家里的一切一切,她统统都在想念,哪怕是过去受不了的事情,现在听来,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了。
以至于一直到散席之后,大家各自回房睡觉时,纪然都还在暗自懊恼着,懊恼自己这阵子竟然没给老纪打过一个电话,光顾着和纪恒然斗智斗勇,光顾着向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