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们之所以被打成右派,或多或少都有原单位的人在其起作用的原因,很多右派甚至与原单位的人结下了不小的仇恨。
现在在印刷厂工作得好好的,受到周围的人尊重,收入又高,加上老婆孩子什么的都在身边,与过去的日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他们哪里愿意回去冒险,哪里愿意回去与昔日的仇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们还有一个担心是,万一将来再来一次政治(运)动,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打死,还不知道有没有运气被发配到水甸县来,还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躲在郭知言的卵翼下偷生……有三十几个右派接到了回原单位上班的通知,可只有区区四个人表示愿意动身,其一个还是因为赌气:发配下来时他跟那些批(斗)他的人打赌说,上级一定会请他回去,这次回去就是给那些人看看。
听到这个消息,郭知言哭笑不得,他在儿子郭拙诚的建议下将右派聚集到印刷厂的本意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人营造安乐窝的,更不想将他们滞留在这里的。他的本意是在帮助他们的同时建立自己的人脉,等这些右派各自走上领导岗位后能给他的仕途提供一些帮助的。
如果他们继续窝在这里,能有什么用?这不如当时不成立这个厂。
无奈之下,郭知言只好亲自找这些右派谈话,鼓励甚至请求他们走出去,希望他们勇敢地承担责任,迎接将来更多的重担。
话里暗示国家将会重用他们,会让他们官复原职并将进一步往上走。另外,他还给他们许下诺言,只要对方在三年之后觉得原单位没有印刷厂好,他们可以随时回来上班。
同时答应他们的子女和家属先不过去,继续在厂里上班,厂里一如既往地对待他们,直到对方认为可以接走他们的时候再接走。如果将来发觉外面不好,这些子女和家属也可以随时回来。
此外,郭知言还用自己的钱为他们买了路上吃的水果什么的,还安排县委的吉普车送他们去宜贡市的火车站。
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的右派们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印刷厂,前往原单位上班。走的时候都对郭知言千恩万谢。郭知言只说他们是被冤枉了,他们遭受了不公平,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话里没有一点揽功的口气。
不居功自傲的话语、为他们设身处地的安排,让右派感到很舒服,一个个抓着郭知言的手久久不放,一个个洒泪而别。
正如郭拙诚所预计的,这些右派回到原单位后没有真的再返印刷厂的。很多人在上班后不久还专门写信过来感谢郭知言,感谢他劝他们回原单位。
因为他们没有家庭的拖累,没有什么要交接的,在郭知言的劝慰下动作很快,比其他同时接到通知的右派到的早,他们的工作安排自然就比其他人的位置好、将来提升的起点也高。实际上,他们还有一个好处没说出来,或者说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在水甸县的时候已经开始受人尊敬,所以到原单位之后他们没有如其他右派那样畏畏缩缩,没有如他们自卑而战战兢兢,而是大方地按照国家政策与原单位的领导据理力争,力争他们的位置和好处,所以他们很多人一到原单位就成了手握实权的领导,开始了新的征程。
这些人的幸运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印刷厂,终于使厂里的右派明白自己不应该把目光落在印刷厂能发的足额工资和丰富的物资补助上,不能过于小富即安,而是应该开创自己新的天地。他们一个个开始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就是没有接到通知的,也开始动用关系寻求自己离开的途径。
郭知言作为县委书记,自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几乎将其他工作压下来,专门为这些右派们鼓与呼,帮忙他们找关系探门子,给与右派们各种帮助,更是将这些人感动得哗啦哗啦的。
在郭知言的努力下,印刷厂的右派一天天减少,出去的右派也逐步走上领导岗位。
也就意味着郭拙诚编制的人脉在无声无息地扩展……与此对应的是,印刷厂的重要性在郭知言心目慢慢减退。在郭拙诚的建议下,郭知言不顾别人的惊讶,毅然将老婆田小燕调离了人人眼红的印刷厂,重新回到了县教委。
又正如郭拙诚所预计的,在所有领导的强烈请求下,从肥得流油的印刷厂出来的田小燕一下提升为县教委第一副主任。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从层干部升为教委领导。
对于田小燕的蹿升,破天荒的没有一个人有反对意见,大家还觉得她亏大,都说郭知言有点自私,为了自己的官声、为了表现自己的高风亮节,竟然牺牲老婆的利益。
这些话传到郭知言、田小燕耳朵里,两人为儿子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计策成功偷着乐了很久。当然,田小燕也为此在丈夫面前威风了好几天,小小地弥补了自己的“损失”。
此时的人们似乎还不明白官场上的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升官!是提级别!
当然,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这个“觉悟”,因为在历次政治(运)动,官员往往朝不保夕。大多数时候人们更在乎的是不是升官,最在乎的是提不提工资,有没有工资以外的福利。以至于那个时代有很多领导将子女安排进厂矿企业,很多在单位不得志的机关干部走后门千方百计地调到效益好的企业工厂去,宁愿不要干部身份,这在几十年后几乎不可想象:后来的人们为了能当上一个公务员,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所以田小燕的调离在所有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想象,实在是风格高尚。
当右派的事情完全按照郭拙诚书写的剧本在上演的时候,郭拙诚的上大学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他报考滇南大学的事情惊动了滇南大学的领导。国家虽然没有公开考生的高考成绩,但负责录取工作的人知道,而且因为郭拙诚的成绩太突出,知道这个成绩和郭拙诚名字的人就更多了。这些人和水甸县的舒校长、王老师等人一样,都很惊讶郭拙诚的选择,甚至比舒校长他们更吃惊。
舒校长他们惊讶的时候,高考分数还没下来,他们只是猜测郭拙诚的成绩一定很好,估计考上庆华大学、燕京大学都不难,但心里还有一丝怀疑,怀疑郭拙诚是不是高考的时候考砸了,所以填报了一个稍微普通的大学,以保证能被录取。
滇南大学的老师看到了却是实实在在的成绩,四门功课竟然只有语扣了二分,政治扣了三分!这个成绩是川昌省的第一名!也是滇南大学所有录取考生的第一名,比第二名超出整整三十分!
这还不让他们惊讶的话,看了郭拙诚的档案后,没有一个人淡定了,没有一个人不目瞪口呆:他的年龄竟然只有十来岁!他是去年连跳数级从初一跳到高毕业班的!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立过两次大功,一次是不顾死亡威胁,舍身保护攀甸水库,一次是为坦克发动机提出改进思路!
牛人啊!
连远在京城参加全国教育会议的滇南大学校长赵启东接到电话后也不得不惊呼道:“天才啊天才,他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最不济也应该到国科技大学的少年班去啊。”
当然,郭拙诚能来这里他是高兴的,他在电话里连声嘱咐学校招生办的人尽快与郭拙诚和他的家人联系上,一定要好好地接待他,好好地安排好他的生活,必须确保他上学途的安全、住宿的安全、学习的安全,决不能将他以普通考生对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会议召开之前,赵启东就被国内着名大学的校长们围住了,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郭拙诚抢到他们学校去。
沪海市一所着名大学的校长最先找到赵启东,他一把将赵启东拖到一边,很仗义地说道:“……,赵校长,这事你得大方一点。虽然这个孩子报考的第一志愿是你们滇南大学,但肯定不是他的本意。首先,他还是一个孩子,还不知道名牌大学与普通大学的区别,还不成熟的他与其说是填志愿,还不如说是瞎碰运气。如果现在把分数告诉他,让他重新填报志愿,他绝对不会再填报滇南大学,无论从哪方面讲,滇南大学都排不到全国前十名,他怎么会真心选你们这所大学?
可以说,这个孩子这次犯了一个小错误,但情有可原,不熟悉啊。不说是他,就是我们这些人,面对国家突然宣布恢复高考,也有点反应不过来,是不?我们不能因此而耽误孩子吧?我们作为为国家培养人才的机构,怎么可能让他被埋没?怎么能不给他提供最优秀的培养条件?让他呆在滇南大学读书,即使对他本人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国家不负责任。一个天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