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已至，漫天漆黑，天幕纸上星影闪烁，似有若无，衬得这夜愈发地寂静。
两人沿着偏僻的校道往外走，寒风喧嚣，叶子飘摇，簌簌而下，略显凄凉，也冷得刺骨。
夜下的校园，唯剩几盏暖色的灯光把路照亮，但花坛依稀只能看见漆黑的轮廓。
地上人影摇曳，柔软的围巾在空中翻飞，细长的发丝也在地上勾出细细的曲线，幽静而雅致，带着夜色独特的美。
两人相牵的手悄无声息地往女孩身侧扯了扯，姣然不安分地挠了挠他的掌心，像是在撒娇，声音也软软的，“你觉得怎么样？”
冷风拂来，衣领翻了翻，衬得少年脸色极凉，他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声音随风吹来，“不怎么样。”
姣然气得推了推他，幽怨地像个小媳妇儿，“你就不能宠爱宠爱我吗？”
楚行之被她又娇又软的话语惹得发笑，拉着她往身侧藏了藏，替她挡住了风。
伸手捋了捋她在空中飞扬的发丝，他嗓音泛着几许柔情，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宠爱你？”
他软声软气的和她说话，脾气好极了，她眉眼轻扬，对他要求道：“听听我，帮帮我，哄哄我。”
少年挑眉，眼角微扬，勾起一道轻巧的弧度，眸中盛着笑，“所谓听你的就是帮你写作业？”
女孩眼中盛着路边暖橘色的光，温暖的灯光也映在她娇俏的脸上，衬得她极暖。
她唇边扬着笑，极甜，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对，帮助你的女朋友做任何事，是你的义务。”
话一落，他干净而清淡的嗓音随风飘来，“我可以教你。”
潜台词：帮你写，不可能，没意义。
她脸色一变，笑容收了回去，不乐意地切了一声，顽劣地踢了踢他的脚，扬声控诉，“你不喜欢我了。”
楚行之轻轻地撩着她的脚，把她往怀里带，牢牢地抱住她。
温暖的气息席来，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娇气的哼唧了两声，带着几许任性娇横。
他压着她的脑袋轻笑，嗓音里的柔情像是细细密密的丝线，似要把她的心脏拢住，温柔而缱绻，“我爱你。”
“可你不帮我写作业。”
“姣姣，帮你写作业的人不爱你，爱你的人是不会帮你写作业的。”
楚·精神导师·行之对她道：“帮你写作业，不是为你好，是在害你。”
姣然一把挣开他，气得七窍生烟，抖着手指对着他，半天才狠狠地憋出一句，“歪理邪说！”
她眼睛睁得老大，不甘地瞪他，“不要为你的不称职找理由。”
少年把她的手揣在口袋里，强硬地按着她，让她动弹不得，他冷静道：“我不需要找理由。”
姣然纠缠不休，瞪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恶人，他予以致命一击，旧话重提，“拔我头发做什么？”
姣然心里有鬼，顿时神色一敛，偃旗息鼓，不敢再横。
轻咳了一声，她悄悄打量了他一下，语气很弱地问：“如果有人想认你当干儿子，你愿意吗？”
话落，楚行之低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就联想到了她举止诡异的缘由，瞬间了然，不言。
这一刻，空气安静极了，唯剩耳边狂风肆虐，又凉又寂。
风卷着她轻软的发丝落在他脸上，泛着微微的痒，他微侧着头，眼尾却扫到她脸上似有几分不安正悄然的看向他，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们正沿着昏暗的树荫走，他靠里，光照不到，姣然只依稀能看见他面部轮廓，又冰又凉。
摸不透他的心思，她正想再说什么，却猛地对上他的目光，她心头一跳，总有一种心思被洞察的感觉，颇为不安。
怕被他看穿什么，她微微扯唇，露出一丝柔和的笑，转口道：“我开玩笑的，别介意。”
女孩发丝在空中轻扬着，神色也自然极了，倒像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楚行之瞥了她一眼，反向套话，声音淡淡，“你中午去看了谁？”
“明月的爷爷，你救的就是他。”
看着他的侧脸，她缓缓地道：“就……之前明月不是管你叫过叔叔吗？”
怕他生气，姣然又立马解释道：“其实是因为你长得和她叔叔很像。”
“我今天中午去看了爷爷，他说三叔没有儿子，刚好你救了他。”
“他觉得你们之间有缘，想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姣然飞快地把剩下的话说完，像是怕惹恼他。
“和三叔结个父子缘。”
真实版本是老爷子想跟他验个DNA，但又觉得有点冒犯人，想让她偷偷摸摸去捡一根他的头发，悄悄地查。
从他刚才的举止来看，姣然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她不确定地仔细观察他。
少年神色平淡，倒不像是怀疑什么，她心里舒了一口气，不用洗白。
楚行之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不答，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知道是什么意思？
姣然疑惑，人却被他牵着进了一家餐馆里，他挑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此刻夜色正盛，店内人倒不算多，略显冷清，学校门口的店顾客皆以学生为主，很多人已经吃完走了。
毕竟已经不早了，再晚点就要迟到了，像他们两个这么晚的着实不多见。
楚行之翻开菜谱，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一边问：“想吃什么？”
刚巧肚子饿了，姣然一下子把事儿忘了，从对面挤到他身侧去和他一起看。
刚一坐下，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精美的火锅图片，上面的宣传图卖相极佳，姣然仿佛都能闻到香味了。
肚子里馋虫被勾了起来，她眼睛也直直地盯着那火锅看，白嫩的指尖刚落在上面，楚行之却翻了一页。
新的一页是一般的家常菜和速食菜，烧制的时间不会太久，大概十分钟左右，刚好合适。
楚行之无视了姣然的央求，把衣袖下勾着的手指拉下，他道：“快上课了，来不及。”
火锅匆匆忙忙吃一顿，还不如不吃，不尽兴。
姣然闻言，也想起了时间不早了，随便挑了几样菜，就捏着一旁挂着的火锅宣传单，她道：“我们下次再来吃，我要辣……”
被他懒懒地睨了一眼，她舌头一卷，话也咽了回去，转口道：“一起吃鸳鸯锅，怎么样？”
她扬着眉，乐滋滋地看着他，想得极美。
楚行之点点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下次再说，今天太晚。”
姣然疯狂地点点头。
等待的时间，略有几分无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对面灯光摇曳，姣然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小心瞥了一眼楚行之，她指尖轻快地跳到他手背上，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指，她软着声音道：“爷爷说的话，你考虑考虑。”
她撑着脑袋，侧对着他，柔软的发丝落在纯白的围巾上，她再接再厉对他道：“三叔不是我爸那样的人，他很好，打小就对我和明月很好，你就好好想想吧。”
楚行之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转眼就飘远了，有几分敷衍。
姣然试图再说什么，楚行之垂眸看她，神色极淡，“姣姣，这件事我知道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像是不大感兴趣，姣然琢磨了一下，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啊？”
楚行之不言，刚巧饭菜上了，他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吃饭吧。”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再也没提过这个话。
楚行之不说，姣然也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想问多一点，他却不大想说，她便也收起了好奇心。
第二天，姣然就偷偷摸摸地跑去医院和老爷子交代清楚了。
想起楚行之的态度，她想了一下，仍是对老爷子道：“爷爷，阿行他从小就没有爸爸，所以对这件事可能有点……”
“抗拒。”
姣然目光从老爷子身上挪开，看着天边漂浮的白云，声音微飘，她又道：“不管结果怎么样，爷爷我都希望您不要告诉他。”
“如果是真的，希望您不要贸然告诉他，到时候我替您再问问他。”
她答应做这件事，一是对楚行之的身世好奇，二是对楚三叔报以一种同情。
她和楚明月都是楚三叔亲眼看着长大的，所以很清楚，他有多喜欢孩子，就有多希望有一个孩子。
如果阿行是他的儿子，或许是命运使然，未必是一件坏事。
当然同样的，她也不希望老爷子在不顾楚行之的意愿之下，把这件事抖出来。
姣然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对于父亲的看法。
怨恨，说不上。
渴望，说不上。
可有可无，突然出现，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会报以何种看法。
如果他接受，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如果他实在是抗拒，她也不会让楚家把这件事说出来为难他。
想了许多，姣然心里隐隐抱有一丝期盼，希望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老爷子闻言，自然是满口答应地保证着，但会不会照她说的做，这就不确定了。
姣然也不多说，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医院，快速回到教室。
违心做了亏心事以后，姣然良心不安，于是就想着变着法子去对楚行之好。
这日寒风从窗外徐来，泛着刺骨的寒意，正直下课时分，学生稀稀零零的从位置上离开，转眼便消失在教室内。
姣然悄悄地从后门往教室内走去，一眼就看见了楚行之，此刻正低头神情专注地在写作业，倒是稀罕。
楚某人自信十足，只会在考试前翻翻书，寻常时候她鲜少见他作业，突然见他这么反常，姣然心里暗暗称奇。
女孩人影眨眼间便飘到了他的身侧，卫衣长长的帽绳不经意间落在他耳侧，他微侧开，才问道：“怎么这么早下来？”
她不喜欢挤着人群放学，早来晚退是她高三以来养成的习惯，平时都是要晚十几二十分钟才离开，鲜少有踩着点放学的时候。
楚行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挂钟上指针轻缓移动，分针落在1的位置的中间——5点02分。
他话一落下，手里被塞了一杯奶茶，暖洋洋的，恰似姣然此刻唇边扬着的笑。
他挑眉，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却见她拉着椅子往他身边凑，卖乖地笑，“给你的，暖暖，舒服。”
“你手太冷了。”
姣然摸了摸他握着奶茶的手指，一阵冰凉，像是冰一样，冷极了。
她不禁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穿的不多，一件校服，里面穿着一件不厚的毛衣，又高又帅。
女孩眉轻皱，语气间带着几分担忧与指责，“你穿多一点，太冷了。”
手被女孩温热的手捂得严严实实的，一阵温暖，少年眉眼微舒，声音带着几许笑，“手放在外面久了，就会冷，和我穿多少没关系。”
他并不是姣然说得那样为了耍帅穿得少，只不过是体质耐寒，才穿得少而已。
“那也不可以！”
小心地往周围看了一眼，教室里人还是不少，不过都在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放学。
九班是理科班，男生居多，八卦心没那么重，况且姣然常来，见多了也就不怪了。
所以，并没有人真的注意到他们。
姣然见状，便往他身边挪了挪，悄悄抱了他一下，带很快就分开了。
楚行之莫名其妙，下一刻又见她从口袋里抽出两只毛茸茸的白色手套。
女孩扬着眉，晃着手里吊着两只毛绒球的手套对她笑，“我有这个。”
？
某一瞬间洞彻了姣然想法的楚行之不由地扯了扯唇，神色拒绝，他把奶茶塞回她手里，顺便把她的手套拿了过来，“你喝吧。”
姣然举了举手里的奶茶，只见上面还剩一半，她皱眉不解地问：“不好喝吗？这是你喜欢的。”
这可是她花了比奶茶还贵两倍的跑腿费让人保暖送进来的。
“喜欢也不能多喝。”
再说，对于这种饮品，他也没多喜欢，只是点的频率多了一点而已。
“那我喝了，你把它戴上。”
姣然握了握手里的奶茶，又指了指他手里拿着的手套，她弯着眉道：“戴上就不冷了。”
楚行之怎么可能会戴这种小女生风格的东西，他敷衍地点点头，并不动。
他把东西收拾好便走出教室，对她道：“我先送你回去。”
他要去医院看老爷子，并不打算带她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