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时间很短,姣然和沐玖柒待了没一会儿就回学校继续上课。
从医院回来以后,她便有点心神不宁,连上课都走神,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下午,上了个寂寞。
整个下午,她都在想该怎么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而不被怀疑。
清脆的下课铃声猛地响起,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连繁茂的树也被震得瑟瑟发抖,叶子摇摇晃晃的。
教室的宁静被猛然打破了,耳边声音纷纷杂杂,喧嚷至极,姣然瞬间回神。
抬眼间,原本位置上的学生纷纷拉开椅子,或拎着书包,或拎着饭盒拿出一百米冲刺的劲飞快地往外跑,眨眼间便不见人影。
短短十几分钟,教室截然一空,只余下寥寥几人仍在位置上低头写作业,像是沉迷于学习,根本没有察觉放学了。
姣然低头看着桌面上打开的书,上面的题只动了一点点,后面的一个字都没写,她满心后悔与悲伤,心里只剩下一句话——完了,今晚要熬夜补作业。
轻轻地合上手中的书,她深吸了一口,忍不住看向窗外。
正是下午五点多,天色渐沉,但寒风依旧肆虐,无形的寒意缓缓没入皮肤,不知不觉,却又泛着凉,让人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许久,姣然果断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了,身后的椅子险些被撂了起来,她眼快地扶好。
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再不下去,楚行之可能会上来找她,姣然抬着脚步往楼下去。
走到门口,意识到自己手里是空荡荡的,她脚步猛地刹住。
风从正前方吹来,扬起她肩上的发丝,衬得她一双眼睛漆亮,眸光闪闪,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眼珠子灵巧地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少女唇角微扬,勾出一丝狡诈的笑。
下一刻,她晃悠悠地迈着步调回到位置上把数学书翻开,冲力拿出一张卷子,又脚步极快地跑到九班去。
放学时分,九班和十三班情形不逞多让,教室内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学生,空荡荡的,也安静极了。
姣然出现在教室里,九班的人倒是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人熟练和她打了个招呼。
她扬眉轻轻点了点头,拖着步子来到楚行之旁边的位置坐下,“我来了。”
楚行之放下手中的笔,把卷子收好,作势站起来,然而肩膀却被姣然一把按住,猝不及防间就坐了回去。
微凉的手指无意间摸到他耳廓,少女眸色微闪,状似不经意地把手抬高了一瞬,轻巧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长,但发质好,短碎的发丝落入掌中,又软又滑,摸起来倒是舒服。
楚行之撇开头,抬眼看她,长眉微皱,“怎么了?”
掌中一空,姣然空中的手佯装自然的收了回来,避开他的视线,她扬了扬手里的卷子,“我写会儿题再去。”
轻薄的卷子在空中晃荡着,发出些许脆响,带着几许扰人。
楚行之瞥了一眼她那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写的卷子,他道:“吃了饭再说。”
这张卷子写下去,她需要花一两个小时。
“不行!”
女孩声音蓦地一扬,语调拔高,像女高音,又尖又细,略显突兀。
楚行之静静地看着她不言,轻飘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泛着柔,带着不掩藏的审视。
一时空气似有几分安静,越发衬得姣然古怪极了。
许是发现自己举止怪异,姣然眼睛又轻快地眨了眨,带着些许可怜的意味道:“写不完我就得熬夜补上。”
“声音这么大,我怎么感觉你在做亏心事?”
楚行之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随口一说,姣然一颗心却提了起来,生怕他看出什么。
她紧张,他却没过于追究,只是把笔递给她,“我陪你。”
见他没有察觉什么,姣然心下一松,她点了点头,弯着眼睛看着他笑,“你真好。”
“我以前不好?”
少年似笑非笑,眼神禁不住地往姣然身上瞥。
她越嘴乖,就越不对劲。
然而姣然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做在身侧看着她写,她瞬间低下头一本正经地写起了卷子。
转眼,草稿纸上便极快地出现了笔迹凌乱的数字与公式,她的字写得比往常都潦草,倒像是有点心不在焉。
楚行之正看着她写,结果她时不时盯着他看,他眉微皱,出言指正,“写错了。”
姣然微微抬眸,却陡然撞入他沉黑的眸子,他眼尾微扬,隐隐泛着凉。
下一刻,他问:“徐姣姣,你是做题还是看我呢?”
“……”
其实从开始写到现在,姣然一直在心里倒数距离他无聊打瞌睡的时间,然而好半天,他没有一丝丝要趴下的迹象,她有点急了,所以看他的频率就高了。
猛然被抓包,姣然脑子还没来得及想,便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换做是以前,他早就无聊地开始睡觉了,根本不会这么细心地看她哪里写错了。
当然,这和她有关系,她做卷子的时候很讨厌他在一旁时不时地补几刀,不是说这里错了就是那里错了,极度影响她做题的积极性。
一般只要她在写卷子,他就很少会盯着她写,无聊之下他只能开始打瞌睡了。
然而今天,他竟然不睡觉,让她意外。
楚行之轻轻地睨了她一眼,手指点了点卷子上的第十题,淡声道:“睡什么?你这题做得不对。”
姣然心里藏着小九九,不能明言,于是便只能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试探性道:“就……睡觉啊。”
“你之前不是老爱在旁边睡觉的吗?”
楚行之眼睛翻了翻,似有几分无语,“我是猪吗?”
只是她以为他在睡觉而已,事实上他并没有,只不过是不想打扰她而已。
他也懒得跟她解释,拿笔在她的卷子上勾了勾,“你今天的题,十题错了九题,脑子在想什么?”
女孩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声音又轻又软,笑得很甜,“想你。”
他微凉的脸色像是被融了几分,眉眼泛着暖意,唇角轻勾,“我就在你跟前,不需要想。”
“我心里都是你。”
姣然朝他乖巧地眨着眼,笑得明媚。
楚行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的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卖乖神情,他轻声道:“徐姣姣,你不对劲。”
陈述句,舆情又平又缓,很笃定。
嘴甜的她,必有所求。
心无所求,她不会这么反常。
今天的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要写题的,反倒像是在想做别的事。
姣然眼皮狠狠一跳,死也不认,“我没有。”
说着,她斜了他一眼,小声抱怨,“你这人真奇怪,好听的话都不爱听。”
楚行之笑了,看着她重新捡起笔低头写卷子,他懒懒地道:“姣姣,你说好听的话,都是有代价的。”
微凉的指尖轻轻拨开她颊边的发丝,他蓦地凑近她,温声问:“你今天想干什么?”
姣然脸一侧,拂开他的手,“我哪有这么……”
一下子词穷,好一会儿,她才在脑子里搜出一个词,“精于计算?”
“我一切夸你的话,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没有别的心思。”
手中的笔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她细眉扬得极高,有几分傲倨,“别用你那龌龊的心思揣测我对你的喜欢。”
她哼了一声,也不看他,低头自顾自地写着卷子,倒是显得他疑神疑鬼冤枉人了。
楚行之侧眸看着她,见她神色正常,唇角微瞥,像是有几分生气,他瞬间压下心中的异样。
见她第6次把8写成2并且毫无意识自己写错以后,他终于忍不住了,“那是8,你不觉得你算出来的结果有问题吗?”
姣然笔尖一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空白位置上的式子,果真发现写错了,她心口一窒,难以呼吸,都白算了。
见她心不在焉,楚行之叹了一口,把她卷子抽了出来,“你要是不想写就去吃饭吧。”
“你这样,写到晚上十二点都写不完,全是错的。”
她今晚做题的命中率,简直是低得令人发指。
半张卷子,他粗略扫了一眼,起码有一半是不对的,关键她不是不会,犯的全是低级错误,什么符号错了、数字看错了、平方上标没看见之类的。
他被气得简直无语了,写得都是什么玩意儿?
楚行之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姣然却坐着不动,手里攥着笔,像个钉子户,她眼皮往上抬,语气执拗,“我不,我要写完再走。”
“你写得都是错的,写了也是白写。”
他这么毫不留情地把话说出来,姣然一噎,凄凄惨惨地抽了抽鼻子,“错我也要写完。”
指尖从眼角轻轻拭了拭,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姣然继续卖惨道:“不然我今晚真的只能熬夜写。”
悄悄抬眼看着他,她只看见他冷硬的下巴轮廓,线条流畅,极为凌厉的一笔,无形中带着些许凉意。
她尾指轻轻勾了勾他微屈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建议,“如果你能帮我写……也行。”
想到他作为一个学霸,身为她的男朋友,竟然没帮她写过作业,姣然忍不住抱怨,“你都没帮我写过作业。”
楚行之重新坐了下来,见她指尖压着卷子,悄悄地往她地方向扯了扯,他松了手,懒懒地道:“帮你写有什么用?除非我能把脑子移植给你。”
姣然得寸进尺地点点头,满眼是笑,“我很喜欢你的脑子。”
少年不轻不淡地低嗤了一声,也不跟她闲聊,只对她道:“我教你。”
猝不及防间,眼前的卷子翻回第一页,姣然心里一慌,瞬间便双臂枕桌趴了下来,把卷子压得紧紧的。
他落在的手触不及防地撞上她软嫩的脸,他下意识地捏了捏,“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知道?
姣然心里暗自翻了个大白眼,手肘撞开他,傲娇地哼了一声,满眼拒绝,“不用你教!”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都说她写的全是错的了,重新写,那不就再花半个小时?
楚行之伸手拉了拉她的手,然而她像是长在桌子上一样,掰也掰不开,顽固至极,一双眼睛愤怒地瞪着他,“不用你!”
实在是奈何不了她,他只能放弃,“不用我教就看卷子,认真写,别看我。”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姣然坐了起来,发丝散乱地飘,衬得她五官柔和而动人,她不要钱地夸他,顺便捧了自己一把,“我喜欢的人太好看了,徐姣姣真有眼光!”
楚行之拉了拉她肩上几乎要晃下来的围巾,嗓音微淡,却藏着几分纵容,“小幼稚鬼!”
她不安分地晃着腿,轻侧着脑袋看他,有几分可爱,他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卷子上,催促道:“写吧,别看我。”
“看不够。”
楚行之平静地叙述,再次道:“姣姣,你不对劲。”
话一落,姣然陡然心虚,便低下头仔细看着题,一本正经地在写,收敛了许多。
然而她越是这样,他就觉得她越不对劲,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写。
再次看她三两次写错了,他无奈极了,语气隐隐发沉,“姣姣,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话落,他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指了指几道题,声音缓缓落下,“公式,错了,数字,不对。”
他把桌面上的笔拾了起来,随手翻开一个本子,把她刚才完全算错的题写了解题思路,“先把它解出来,和这个数合起来加上,画图……”
纸上飞快地勾出一条平滑的线,转瞬一个简洁的图出现在笔下,他在图上写了几个数字,“看明白了吗?”
尖细的笔尖轻巧地点了点,又沉又重,像是很不得把卷子戳破一般。
转眼,曲线图旁边便出现了几个密集的黑点,似是他此刻的心情。
姣然横了他一眼,手肘狠狠地撞开他,赌气道:“走开,说了不要你教!”
“你老是这样打扰我,吃饭前都不一定写完。”
“意见这么多,要不你帮我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