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川把碗端回牛青梅家,牛青梅见村长脸色深沉,问绣花怎么了,牛肉不好吃么。
“全吐出来了。”陆景川唉声叹气地说。
“我尝味道还可以,怎么不适合她胃口呢。”牛青梅疑惑。
“开始她也觉得挺符合胃口的,但听到是死牛犊心里作吐。”
“唉,触景生情呢,本来今天我也挺伤心的,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看开。再说大家又帮忙挽回损失,我再绷紧脸倒像死的不是牛。”牛青梅说。
“她脑子一根筋,老是胡思乱想,说那东西整天哭泣,这可怎么好。”
“身体弱呢,流太多血,好好调养身体,多吃鸡吧。”
吃饭时,因为陆景川心情低落,大家连酒都不多喝,兴致减去大半。
本来今天母牛难产,并不是什么高兴的日子,这一顿饭竟像吃得像送葬饭。大家说声吃饭,就默默夹菜吃。
六婆也上桌来吃,她还说了一声“罪过”。
“近两天发生的怪事真多。”陆景川喝口牛汤,想起陈绣花苍白的脸,忍不住叹气。
“是不是因为清明节快到了。”陆腾飞说。
“胡说,关清明节什么事。”陆景川瞪一眼陆腾飞,他也想起去年没烧纸钱给祖宗,心里有个疙瘩。
“腾飞是说祖宗提醒我们今年多烧纸钱呢。”军伟说。
“今年再不烧纸钱,恐怕会闹得鸡犬不宁,更别想着添丁发财。
昨天人流产,今天牛难产,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陆腾飞提高声音说。
“就你迷信,跟清明节烧不烧纸钱有何关系,
人家城里每年献花祭拜,还不是生活比我们好。”陆景川说。
“我不管,祖宗都穷得叮当响,哪有心思保佑我们。”
“腾飞,你激动什么,祖宗还没埋怨你呢。”陆景标说。
“我怕啊,你们都遭殃了,说不定明天就到我。”
“这可怎么办,人和牛都应验,接下来不会轮到羊吧。”菊花害怕地说。
“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不烧纸钱可是断祖宗钱粮,祖宗饿得发晕,不找点事做怎么警醒我们。”明叔说。
他想起去年黑雨伞作怪的事,对那些鬼神实在是怕了。
“最近我也老梦到老头子在梦里哭诉,说房屋漏水,昨天看到绣花流了一摊血,我想起那个梦,似乎有点关联。”陆景川说。
“莫非你爸在提示你什么?”陆景标问。
“当时连续下雨,我还以为他的坟头倒塌进水呢。”
“也有可能是这样,他坟头出事,家人就出事,咱得赶快去上坟,可不是开玩笑的。”明叔说。
“就清明节了,要不就明天上坟吧。”陆腾飞说。
“腾飞,你猴急什么,按辈分排队,祖宗怪罪也还轮不到你头上。”陆景川生气地说。
“你怎么知道祖宗没怪罪我呢,我腰杆子都快折腾断了,老婆肚子还没半点动静呢。”
“那是你经验不足,倒怪起祖宗来,祖宗今晚怕不给你两巴掌。”陆景川笑着说。
“趁天晴,明天去就去吧,伺候好祖宗大家心安,才能安居乐业,丁财两旺呢。”明叔说。
“那现在趁大家没睡,赶紧通知下去,该准备的准备。
这几天我也思索着这个问题,还是得该烧些纸钱,两手空空去到祖宗坟头,祖宗不给脸色看才怪。
祖祖辈辈都烧,轮到我就不烧,我可成千古罪人。”陆景川说。
“你终于开窍了,不说祖宗小气,平日我们回娘家,如果两手空空回去,嫂子还不甩脸色看,怕白开水喝不上一口。”菊花笑着说。
“礼多人不怪,去到谁家两手空空都不欢迎,今年咱就多烧一点,把去年欠的全补上,祖宗发达自然会保佑我们发财。”黎招娣附和。
“那明早就去镇上再购买一些大面额的冥钱,一张顶十张的,让祖宗千秋万代享受富贵荣华。”陆景川说。
大家把这事说开,心情才好起来,白天陆腾飞还怕陆景川今年又说不烧纸钱,他打算翻脸了,他知道自己泡的补酒有限。
“绣花肚子里掉下那块肉也给他烧点,戾气可重,我埋他的时候差点被一群野猫咬死。”六婆神神秘秘地说。
大家听到六婆的话。惊吓得筷子拿不起来。
六婆把去竹林埋葬的过程一五一十讲给大家听,菊花和黎招娣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陆景川连忙制止六婆继续讲下去,他最不喜欢妖言惑众。
“我可没乱说,我活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大饥荒人吃人经历过,霍乱瘟疫死人也见过。
昨天那团肉恐怕没那么简单,怕是恶魔投胎,不小心又被你谋杀,他能不生气吗。那恶魔希望通过转世再祸害人间呢。”六婆说。
“那我还不是干掉他了,既然他投胎到我家里,我就是他的老子,他还敢逆天。”陆景川正色严词地说。
“你是不怕了,一看你就是福禄寿喜的人,可是你家那位不一样呢。这次定伤害到她的根基。”六婆说。
这句话勾起陆景川心中的烦恼,他心里隐隐约约担心着陈绣花。
“唉,她爱胡思乱想。”陆景川淡淡地说。
“脏东西缠住她,外人不会明白的。”
六婆越说越玄乎,大家都没心情再吃东西。牛青梅也觉得这顿饭吃得怪怪的,竟像是死人的“冷斋饭”。
“这牛肉今晚吃不完我想全部喂狗了,把锅锅盘盘洗干净,人才清爽。”牛青梅说。
黎招娣和菊花都表示赞同,还叫牛青梅挂点艾草在门楣,用柚子叶水喷牛棚。
“都吃得差不多,那就散了吧,明早去上坟。”陆景川说。
他也着急想回去看看陈绣花,菊花因为听到六婆说那些话,心里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想跟陆景川一起回去。
但被黎招娣扯住,要她一起帮忙把碗筷洗好再走。
“等会要送我回去,我一个人怕。”菊花说。
“有多远的路程,就在一个村里,怕成这样,又不是要经过那座院子。”
“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你说不害怕呢,万一撞上什么脏东西。”
“我送你回去,我一个人回来怎么办。”黎招娣说。
“还以为你不害怕呢,六婆也真是的,说得像真的一样,还说看到她大儿子,死多少年了。”
“我看她是老糊涂了,去年坐牢回来精神恍惚许多。”黎招娣说。
两人一边洗碗一边说,牛青梅在厨房看到还有半锅牛肉,又舍不得倒掉。
现在春耕处处用力,正是要吃肉时候,最后还是决定留着明日慢慢吃。
黎招娣叫菊花到她家跟她一起睡,菊花问陆腾飞睡哪里。
“管他呢,人家不是腰杆子都快折断了吗?他爱睡哪里就睡哪里。”
菊花想起去年夏天两家人打架,陆腾飞抱着她在地里翻滚团,腰杆子压得她喘不过气,竟忽然感受到夏天的风暖暖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