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遭漫天的火光,胡轸乐得仰天大笑不止!本来到这一刻偷营烧粮可谓已成全功,应当收兵回城,可胡轸的杀兴又起,不听左右劝阻回马又要往联军中军大帐杀去。这时东北角传来群马奔踏之声,循声看去夜色中人头攒动,时而还能看到阵阵寒光在人影中闪动,那显然是刀枪剑戟映着月色泛出的。
“主公!后面有队军马杀来!”一员家将举起手中的长枪指着东北方对胡轸喊道!
“哼哼!老子早见着了”,胡轸不屑的笑着说道,“那就跟我先杀光这队叛羌好了”。说罢也不等其他兵众是否跟上,径自拔转马头朝那东北方奔来的人马冲杀过去。
“住手!住手!对面可是胡轸胡校尉?”
胡轸正要抖擞威风,却被对面人马中这一嗓子喊住,不由也勒住胯下战马,戒备的等着对方靠近。
不多会儿已能看清对方旗号,先看到的是大大的“皇甫”二字,然后是稍小些的“左将军、领冀州牧,槐里侯”
胡轸尚在定睛细看,对面阵中两员偏禆护着一位身着金甲的主将策马走了出来,那金甲将军不是槐里侯皇甫嵩又是哪个?
胡轸刚忙下马参拜。
原来在董旻与他的兄长董卓性格大不相同,他生性胆小谨慎,即便这次夜袭偷营是他所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认可的,但他却依旧心有忐忑,所以在准胡轸所请后,他即刻又派了心腹家将趁着联军调营混出城去,把偷营的事情向他大哥董卓报备。
而董卓在收到消息后大喜,原本他就主张出兵痛击这些叛羌,无奈不被皇甫嵩采纳,现在弟弟董旻抓住如此良机去偷袭敌营,那何不趁此再以向皇甫嵩进言出兵,如能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叛羌那这西京平叛的第一功可就是自己的了,如不能成功那至少也能给弟弟董旻的夜袭多一份保险。
如此想定他便将董旻夜袭的计划报告了主帅皇甫嵩,而皇甫嵩虽则主张坚守待敌自溃,但他也是时时关注着陈仓城的动向,不住的哨马往回哨探,此时他也认为正是出兵的良机,于是便同意了董卓的请战,并点起三军兵马亲自率领,进击陈仓叛羌。
胡轸和皇甫嵩合兵一处又翻身杀向联军中军大帐,少时陈仓城上得了通报知是左将军皇甫嵩亲率大军来破敌,董旻大喜,留下家将保儿子董璜守城,亲自披挂了率军杀出城去。
原本的偷营烧粮变成了官军的大反攻。而联军内部各怀异心,马腾、韩遂只顾自保,在这危险的境地反倒趁火打劫,抢了粮草,丢下友军,做鸟兽散去。而王国此时已陷入一种精神恍惚的半疯癫状态。金平那拉来的那些队伍只不过是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在官军夜袭的喊杀声中,在漫天的火光之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变成了一只只待宰的羔羊。此时尚能一战的便只有廖存的部曲,怎奈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联军已经全军崩溃,除去被杀的,投降的和少数慌不择路、四散溃逃的兵卒之外,一多半都往凉州腹地仓皇逃命而去。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火光之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手舞大刀左劈右砍,往来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又砍翻了一个羌兵后,见到皇甫嵩就在身边不远处便拨马跑了过来道:“痛快!哈哈哈哈,左将军真世之名将也!以我精锐之师,击敌疲敝之众 果然是一击而溃!痛快!痛快!只是这八十多天可真快把某憋死了!”
“哈哈哈哈……”
皇甫嵩与周遭一众将士听了无不开怀大笑,也是众将士皆有同感,其实不光是窝在长安城内的八十多天,凉州平乱的节节失利,叛羌寇掠三辅,犯帝陵,无不让每一个大汉的热血儿郎睚眦欲裂、恨满胸膛,如今终于宝剑得尝凶虏之血,十数万叛羌崩溃逃散。
“贼兵溃逃将军何不下令追击?”陶谦满脸兴奋的请战道。
皇甫嵩笑着微微颔首。
一旁的董卓大声道:“不可追击!”这语气不像是将佐对主帅的谏议,而像是主帅对部将的命令。
陶谦、鲍鸿等将都面露不悦之色瞪着董卓。同在一旁的胡轸、徐荣、段煨三将虽然也极想乘胜追击贼军,但是碍于自己是董卓部将的身份,董卓此时表示反对追击,他们又怎能与之唱反调,所以也只能沉默,只是原本脸上亢奋的神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作为陈仓守将的董旻是董卓的胞弟,加之他本身性格懦弱怕事,他哥哥说不要去追击,他自是再好没有,回到城里摆摆庆功宴、吃吃喝喝,怎么着不比打打杀杀要强?哪怕再是乘胜追击,只要是打仗,怎么着都是有掉脑袋的风险的。
董卓环视众人,犹如主帅训话一般的说道:“‘穷寇勿迫,归众勿追’,如此浅显的用兵之道汝等久经战阵,难道不知?”
董卓如此盛气凌人,陶谦、鲍鸿等将皆有愤色,而皇甫嵩也不气恼,只耐心的对众将说道:“前翻敌兵迫城,吾不令出击,是避其锋锐也;今日追击,是待其势衰也,此时所击者乃疲惫之师,非‘归众’也,国众溃散已无斗志,非穷寇也!”
众将校听皇甫嵩这番剖析无不豁然开朗,分分点头赞同,个个提枪待令。而董卓经营这西凉边陲多年,纵横杀伐,从白身混至如今与世家显赫的名将皇甫嵩比肩的前将军、都乡侯,当下的形式、皇甫嵩所分析的连普通的粗莽武夫都懂的道理他岂能不懂?!他非但懂而且即便皇甫嵩此时此刻不说破,他依然全明白,可谓心如明镜一般!
一开始他极力主战,一则也正因考虑到王国兵锋正盛,他是想借王国的刀来杀皇甫嵩,让王国和皇甫嵩两相拼斗,而他相机而动顺势取利,一旦开战,只要他作壁上观,任他皇甫嵩再是当世名将,恐怕也难逃战败这一结局!只要皇甫嵩一战败,朝廷在这西凉的军队便只剩他董卓这一支,加之中原黄巾余乱不息,朝廷无力西顾,那么他董卓便是这西凉的草头王。只要借着阻挡叛羌的名义坐镇长安城,向朝廷要取粮饷军资扩充自己的实力,到时候皇帝在洛阳东都而他董卓在这长安西都……
而如果黄甫嵩侥幸获胜,这提议请战出击的是他董卓,那么这西凉平乱的首功,也必是他董卓的。而那时朝廷的军队,必然也是死伤惨重。那么接下来平定西凉余乱的重任。也必定只能交由他董卓来完成。那么借着平乱他依然能当他的西凉王。
但这一计不成,如今贼兵不能久持溃败,虽是必然,也在意料之中,但若能放贼归去,不但这击溃贼军的功劳是自己的,而且依然能养寇自重。现在黄甫松要一举歼灭王国叛众怎让他不恼火?!但却无计可施!
所以当皇甫嵩在向众人解说他用兵行计的理由后,他微闭着双眼,满脸不屑的坐在马上,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态,他知道只要有自己的西凉铁骑在,皇甫嵩也不敢奈他何!他不动,他麾下的西凉铁骑便也被会动,皇甫嵩要战便战,他绝不奉命!
而皇甫嵩也早从董卓的神情中读懂了他的心思,于是自领陶谦、鲍鸿等将引兵去追杀王国溃军,令董卓为后合接应。
一路追击皇甫嵩连战获胜,大破王国军,斩首万余级。董卓大为羞惭恼恨,从此与皇甫嵩结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