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末将已经将那些企图从地下挖进城的贼兵全埋他们自己挖的洞里了,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呀!”
胡轸朗声笑着大踏步走进县衙,向着正在堂上查看邸报的奋威将军董旻回秉,声音中满是打了胜仗的亢奋,同时倒也没忘了溜须拍马一翻。
“不是我神机妙算,是徐校尉(徐荣)巡夜听到了异响,这才挫败了反贼的阴谋。”董旻说道,视线却没有离开手中的邸报。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胡轸打着哈哈应道。
听胡轸的声音中那原本高涨的情绪有些回落,董旻从手中的邸报上收回视线,抬眼看着胡轸说道:“文才你可得好好谢谢徐校尉,上次救了你的命,这次又拱手送了你这么大一份功劳。”
董旻虽然从骨子里也不待见徐荣,总也没把他真正当成自己人,但对于徐荣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况且目前顶着十余万叛军困守陈仓,能够依仗的也就手下的段煨、徐荣和胡轸三人,往日里胡轸是总爱和徐荣找些别扭,如今大敌当前二人若再不睦闹出些事来,让叛军抓了可乘之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他便又借了这个机会,提醒胡轸徐荣的好处,让他以后少和徐荣找茬。
胡轸听了连连点头称是,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现今军中不能饮酒,等退了贼兵,定请元康痛饮!”
“元康”是徐荣的表字,胡轸本来从称徐荣表字,多是直呼其名,以示轻蔑和欺辱。
董旻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半晌他见胡轸还站在那里不走,问道:“文才还有事?”
胡轸搔着头皮答道:“诶嘿嘿嘿,将军贼连日攻城无果,想要挖地进来又被咱全埋在了地下,贼兵受此重创士气定然不振,今夜末将愿率本部前去劫营,定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其实,胡轸此次来找董旻报功只是其次,因为报与不报这战功都是他的不会跑,况且这次的战功也应该算是奋威将军董旻送给他的,不然凭什么徐荣发现的贼兵在挖地道,而让他胡轸来收功?所以就拿这件功劳来说,要谢也应该是谢奋威将军董旻。而若是能趁这次贼兵新败,再乘胜出城劫一把,这功劳才真正能算是胡轸自己挣来的,才能够洗刷前日兵败的耻辱,这才是他来找董旻的主要目的。但因前次不听劝阻坚持出击打了败仗,所以这次他犹豫着不敢开口,毕竟“坚守不出”的将令还在,此刻听到董旻的询问才鼓起勇气开口请战。
董旻听后放下了手中的邸报沉吟起来,胡轸说的不无道理,眼下确实是个不错的战机,不但贼兵攻城屡屡受挫士气低迷,且自贼兵围城以来自己一直是据城固守,此时若是主动出战,定能杀贼兵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自己此次的主要任务是坚守,守住陈仓便是胜利,陈仓作为西京长安的咽喉要塞,不但城墙高大坚实,且朝庭在城中囤积的粮草足够一年的用度,自己大可以照旧坚守,待贼粮尽自溃。
胡轸见董旻犹豫心中着急,董旻靠着守住城池能收全功,但对于他以及他麾下的兵将来说多砍几个贼兵脑袋才是进升军阶最快,获得赏钱最多的办法,而且对于洗刷耻辱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但当他刚想再度劝说董旻允许他出战时,一个小校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将军,城外又来了好多贼兵!”小校边说还边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从城头上跑来的。
董旻听罢倒是不慌,因为陈仓城不是靠人多就能打得进来的,要是靠人多能行,那城外十多万的贼军可不算少了。只是他很有些好奇,十余万的贼军将陈仓城围得铁桶一般,从城头上望去,下面已经乌央央的人山人海,那然次贼军要再来多少援军,才能将眼前这报信的小校吓成这个样子?他决定去亲自随小校去城头上看看。
“哪个方向?”董旻问道。
“城西北。”小校答道。
董旻由小校引着往西北面的城头去,胡轸也一路跟了过去。
在陈仓城西北的敌楼上,董旻果然望见城外西北五六里处有大队的人马在往着陈仓城走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直漫延至天际。
胡轸也见到了这景象,和奋威将军董旻一样他倒也不惊慌,只是担心贼军的大举增兵会让董旻拒绝他出兵突袭的请求,心中稍一思索便想出一个借口来,对董旻抱拳禀告道:“将军,贼大举增兵,必以为我等在城上见了惊骇,如今我偏乘此时杀出,定能杀贼一个措手不及,纵不能击退贼军,亦能锉其锋锐,使贼兵胆寒。”
若说董旻之前对胡轸出兵的请求尚有犹豫,那此刻见了城外大股涌来的贼军援兵,和胡轸担忧的一样,他断然打消了出击的念头,守城是要靠人的,就算出城能杀许多的贼军,那又怎样?自己的士兵也会有伤亡,眼下的局面多死一个士兵对己方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更何况万一开启城门时冲入了贼兵,那可真就要城陷身死了!
董旻断然拒绝,当然他也给胡轸留足了面子,说道:“贼众不可轻出,这守城重任可还需仰赖文才,文才企可以身犯险!”
这是个软钉子,胡轸知道无法再说服奋威将军,心中正在悻悻,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孩儿以为可让胡校尉出城击贼!”
董旻、胡轸二人循声转眼看去,却正是公子董璜笑盈盈的从敌楼下踏着石阶走上来。
胡轸抱拳向董璜施礼,董璜则先向董旻拱手作揖,口中称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施礼毕又转向胡轸回礼。
董旻向来重视儿子董璜的意见,此刻他虽然心中认为是不应该出兵的,却依旧想听听儿子的想法。
“哦?吾儿何出此言?可知城外贼兵又添来许多人马?”说罢抬臂指向城外西北面那一大片潺动而来的大队军兵。
董璜顺父亲的手指向城外望了一眼,颇为自信的笑道:“孩儿正是听说城外来了大队贼军援兵,这才来找父亲。”
“哦?”董旻更好奇了。
董璜道:“大批贼军新到立足未稳,我等以逸待劳,正好趁此击之,此其一也。”
董旻微微颔首:“此合兵法。”
然而,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其实没能被说服,只是出于对儿子的慈爱才开口赞许。
董璜又道:“贼攻城屡不克,死伤惨重,如今连挖地入城的办法都用上了,却也被我等识破惨败,正是士气低落之时,且我军坚守半月有余从未主动出击,今番出战必能杀贼之个措手不及。”
这是胡轸那一套,更无新意董旻只是轻嗯了一声,连赞赏的话也没有了,心中却思索起该如何反驳儿子的话又不伤他的自尊心。
董璜看出了父亲心思,也不觉得气馁,只嘴角微扬轻笑着接着说道:“贼又添这许多人马,对于攻城徒劳无益反而多费粮草。”
董旻不知道为什么儿子会由出城击贼说到贼军的军粮上,感觉这两者搭不上什么边,不过这宝贝儿子还是极有耐心的,他指着城外远处那迤逦行进着贼军队伍道:“看!贼添了许多兵,但似乎添了更多的粮草,那一车车的应该就是粮草,不过好在城中粮草够我们一年用度,为父以为坐守待敌自退最妥。”
“倘敌一年不退又当如何?”董璜笑问。
“贼有十余万众所带粮草岂可支撑一年?”董旻反问道。
话刚出口董旻其实已经想到了其中有些不妙。
董璜道:“眼下贼军不是运粮来了么?贼据凉州又占有司隶许多郡县,非我一城所能抗也!”
董旻听了有些着急了问:“如之耐何?”
董璜依旧扬益着他满脸自信的微笑答道:“破此困局也不难,只须允了胡校尉之请,令其今夜三鼓后出城,突袭焚烧贼军粮仓,若粮仓被焚,贼众有许多的州县短时也难应这十余万大军的无粮之急,贼军必自溃,而陈仓亦能自解!”
“好!”董旻、胡轸听了都不禁拍手叫好,胡轸则更是激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天大的战功落到了自己身上,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要即刻翻身飞下城头,杀入贼营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