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萤其实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按照她的思路,她会说自己是程志风救助并养大的孤儿,以童养媳的身份养着。待到她十八岁,程志风让她来找程相儒,为老程家续香火。
当然,这套说辞,正常人听了都不会信。
但冷萤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无论山羊胡质疑哪一点,她都有信心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山羊胡给忽悠瘸,反正没地方验证去,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而且,最关键的点在于,她只要把这个身份给定下来,接下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守在程相儒身边,并有足够的资格去质疑靠近程相儒的所有人,包括山羊胡。
可谁能想到,对话刚开始,山羊胡就直接问她程志风怎么样了。
这忽然的发问,打乱了冷萤的思路,一下子就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山羊胡微微眯眼看着冷萤,并没着急再说什么,只耐心等待。
冷萤心下着急,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话的主动权,按照这个节奏聊下去,指不定谁把谁忽悠瘸呢。
她沉默片刻,用惊讶的语气反问:“你认识我公公?”
周老板愣了愣:“你公公?志风难道还有个儿子?”
“不啊,就他一个。”说这话时,冷萤扭头看向旁边的程相儒,目光中满是欣赏和温柔,还带有几分娇嗔。
不仅于此,她还侧走一步,伸手挽住了程相儒的胳膊。
程相儒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把胳膊扯回来,奈何冷萤力气很大,急得他憋红了脸,但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害羞。
冷萤心下暗暗得意,觉得自己扳回一城,重新占据了对话的主动权。
周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对年轻男女,嘴巴张了张,忽然笑了起来:“你不要骗我,这不像是志风的风格。你是洪翠和黄谨的女儿吧?他俩最近怎么样?”
冷萤又一次震惊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周老板连洪翠和黄谨都认识。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难道,这个山羊胡真的是程志风的老朋友?
洪翠和黄谨均是程志风的护道者,在程志风同意留下冷萤时,他俩认冷萤做了干女儿。
但这件事她连程相儒都没告诉,在追忆往事时,也只是以洪姨和黄叔来称呼,周老板怎么会知道?
这一下,冷萤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她愣愣地看着周老板,看到那双微眯的眼睛下,是深不见底的湖泊,深邃而神秘。
直到这一刻,冷萤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点小算盘,摆在周老板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她的所有计划,甚至可以算是单纯、幼稚、愚蠢。
周老板不知是演技炸裂,还是真情流露,他微红眼圈,嘴唇微颤:“好!好!一晃眼,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来,孩子,快给我讲讲,你爸妈他们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他们现在还好吗?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我……我……我不知道!”冷萤的心已经彻底乱了,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她心乱如麻,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
周老板抬手擦拭眼角的浊泪:“孩子,你叫什么?”
“我……冷萤。”
“哪两个字?”
“寒冷的冷,萤火虫的萤。”
“冷萤?是个好名字。这是愿你在这人情淡冷的时代,坚守住萤火般那一丝柔情。”
这个名字,是洪翠为她起的,她一直以为洪翠只是觉得好听才选的这两个字,没想到竟有如此深意。
“孩子!靠近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周老板冲冷萤招了招手。
冷萤浑浑噩噩地松开程相儒,向前迈出两步。
周老板微颤着手指,更抬高胳膊,想摘掉冷萤的口罩。
冷萤猛然一惊,后退两步躲开,再看向周老板的目光,已满是警惕。
周老板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尴尬收回:“以你爸妈他们的风格,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你们已经彻底分开了吧?没事,相信我,我会帮你和小程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来的。”
冷萤不说话,看向周老板的目光依然保持着警惕。
周老板叹气道:“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小程了。这边比我预想得要危险,我不能再带着小程下斗了。这两天,你照顾好小程,等我们出了院,把这边的事情结束,咱们一起回蓉城。”看书喇
程相儒闻言有些着急:“周叔,这么多天过去了,就算我爸来过,也肯定已经走了。你还要进古墓里做什么?”
周老板表情真诚道:“小程啊,你应该知道了,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差点害死我们。”
程相儒知道,周老板指的是高壮。
周老板顿了顿,咬牙道:“我已经找人查过了,这伙人的目标不是我们,也不是大清龙脉,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爸和冷萤父母。并且不止他们,还有一伙人也来了,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我估计他们应该也是奔着你爸他们来的。我既然来了,就必须要弄清楚,你爸他们这么多年,连家和孩子都不要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不然我的心,不安啊!”
程相儒想起偷偷溜进他房间的那个神秘人,低头陷入了沉默。
冷萤也没有说话,她看向周老板的目光虽然仍带有警惕,但更多的是困惑。
她一直认定周老板如此厚待程相儒兄妹,是别有用心,但此刻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周老板看向冷萤,两人目光相对,冷萤微微皱眉,扭头避开周老板的目光。
这时,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谭成急匆匆快步走了进来:“老板,电话!”
周老板向程相儒叮嘱道:“小程啊,你俩先在镇上住下来吧,记得给手机充好电,让我随时能联系上你。等我把这边的事办完,咱们就一起回蓉城。相信我,关于你爸的去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嗯!周叔,那你也好好休息,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程相儒说完,拉了拉冷萤的胳膊,与冷萤离开了病房。
冷萤一反常态,一直走出医院,都始终低头不语。
程相儒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冷萤低头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你还在怀疑周叔吗?你看,周叔真的人很好,你不用……”
“我问你啊。”冷萤抬起头,打断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非常了解,除了是好朋友或者亲人,还可能是什么身份?”
程相儒眨了眨眼睛:“什么身份?”
冷萤一字一顿道:“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