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氏既然身为承远侯夫人,自然是少不得每日要应对来打秋风、诉苦的人,此刻见蒋月儿如此这般,她倒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你不要哭,你母亲受了委屈,自然有我做主。只是你要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才是!快,把眼泪擦了吧。也是大姑娘了,这幅样子,成何体统呢?”
蒋月儿觉得这韩氏看着虽然亲切和蔼。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儿都不柔和,这和她之前预料的大不相同。她不由自主的看了哥哥一眼,多少有些胆怯。
蒋宏琛眼珠子一转,急忙躬身行礼:“姑奶奶别怪罪。月儿年纪小,见了姑奶奶亲切,便就忘了规矩,失了分寸,一心只将您当成了家里人一般。月儿,还不快点请罪。”
这话说得很是漂亮,又解释了妹妹无礼的原因,又提点了妹妹下一步该如何做,还顺便夸了夸韩氏。
韩氏自然明白这是场面话,然而,哪个人不愿意听好话呢?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妹妹年纪小,情绪也激动些,不如还是你来说说?言简意赅就好!”
蒋宏琛心里的盘算是,让蒋月儿开口说,一则是借机和韩氏亲近亲近,再则是也能更加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却料不到这位姑奶奶和她的母亲。根本是两个路数,倒是个冷静淡漠的人,和其外表所表现出来的,竟然是判若两人。
他只能是重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路,低声说道:“姑奶奶,这段时间,鄙府的确是出了许多事情。以至于我的母亲都受到了牵连,如今已经是被我父亲强行送到了家庙之中修行。我母亲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一向不好,如今也是疾病缠身,很是可怜……”
“你母亲可是犯了什么错?你父亲好歹也是读书人,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就这般苛待将结发妻子吧?”韩氏摆摆手,打断了蒋宏琛的描述。
她不是三岁的孩子,这种没头没尾的讲述,她是不会相信的。
蒋宏琛咬了咬牙,讷讷说道:“前阵子,因为我的婚事,母亲在几件事情上都忤逆了父亲,而且后来,我那和离了的前妻还设计算计了我的母亲。让家里蒙受了很大的损失,父亲将这一切都怪在了母亲的头上……再加上,父亲新近纳了一房妾室……”
“你和离了的妻子?”韩氏眯了眯眼睛,又看了一旁的郑嬷嬷一眼。
郑嬷嬷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韩氏便明白了,这就是她极为感兴趣的那个花卿影了。
“诚然,你母亲有错,但是你父亲这么做也是过了。再加上,有那妾室的事情,只怕难免脱不了一个宠妾灭妻的恶名了。你们也不要着急,既然来了,便留下安心住几日。我会找侯爷说一说此事,想法子提点一下你的父亲。”
蒋宏琛和蒋月儿都是心中一喜,极为惊喜的看着对方,也没有料到承远侯夫人会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如此真是劳烦夫人了!我们兄妹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蒋宏琛领着妹妹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韩氏露出一个温婉却缺乏感情的笑容:“你们先下去收拾收拾吧。你既然是来赶考的,那便不如留在府里也跟着你的小舅舅一同温习温习功课,将来也好一同下场试一试。虽然,咱们侯府是不仗着什么功名立身的,但是你小舅舅的学问一向不错,想来你们也能说到一处去的。”
蒋宏琛自然是大喜过望。
且不说承远侯府的势力和地位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单单只是承远侯的二公子的文名,也是素来闻名的,若是能够探讨一番,只有益处。
“多谢夫人大义,晚辈必然没齿难忘。”蒋宏琛这一次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打发了蒋宏琛兄妹两个之后,韩氏便将郑嬷嬷叫到了跟前,冷着脸问道:“你个老货,说实话,收了那蒋太太多少银子?居然肯这么为她说话?还把她儿子女儿都一起带来了?难道你不怕蒋家的人找上门来要人?”
郑嬷嬷舔着脸说道:“夫人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怎么敢?不过是真的看着那蒋太太可怜罢了。而且那蒋府做事,也太过猖狂,压根没有将咱们承远侯府放在眼里,否则哪里敢那样对待蒋太太呢?再者,老奴瞧着那蒋姑娘的模样也算是不错,又是青春少艾的年纪,便是帮着夫人笼络笼络哪家的夫人,也是甚好的。”
韩氏瞥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斥责,反而点头:“你说的倒也不错。不论那蒋太太做了什么错事,她既然是我韩氏的女儿,就不能任由别人这般作践!至于那蒋月儿,我瞧着也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你觉得给陈贵妃娘娘家的小弟弟做个媳妇儿如何?”
郑嬷嬷心里一惊,难免有些讶异:“贵妃娘娘的弟弟……不是,不是有些……有些……”
“没错,的确是脑子有那么一些不灵光。”韩氏挑了挑眉梢,“她这样的出身,难道还想嫁什么王孙公子不成?嫁给贵妃的弟弟,难道还委屈她了吗?找个机会,领着让陈夫人好好看看吧。”
这京城里的未出嫁的姑娘们都是知道陈家那位小公子的底细的,哪里有人肯嫁给他?陈夫人都和她说了好几次了,让她看看族里是否有合适的女儿能说给陈公子。
只不过,韩氏族里的嫡女自然是不乐意嫁给一个傻子的,然而庶出的女儿,那陈夫人自己又瞧不上,嫌弃身份太低,说出去丢人。
如此一来,这什么蒋月儿倒是正合适!
“还有,那个蒋宏琛应该是知道不少那姓花的女人的底细,你有功夫一定要好好去探一探虚实。你这次回了通州,可是打听出什么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咱们的世子可是出了大风头了!”
韩氏似笑非笑的说道。
郑嬷嬷一听这话头,赶忙问道:“夫人,难道世子同那女儿扯上什么干系了?”
“可不是!咱们这位世子啊,可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京城里那么多大家闺秀看不上,却偏偏看上了这么个和离的女人,闹得是沸沸扬扬,差点没把王爷气晕了!”韩氏越说越高兴,你那嘴角的笑容已经是掩饰不住了。
“还有这种事情?真是可喜可贺了!看来这位世子,用不着咱们如何算计,他自己就惹出一身麻烦来了!”郑嬷嬷自然是顺着韩氏的意思说。
“可不是吗?我这心里正想着呢,若是真的将那女人娶进门来,岂不是常亦欢一辈子的污点?倒是比林晴那丫头更合适呢!”韩氏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
郑嬷嬷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却是赶忙阻止:“夫人,这可不行啊!您忍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名声二字。若是真的给他娶了这么个东西,只怕天下人都要说您居心不良了!”
韩氏有些遗憾的撇了撇嘴:“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我哪里能给自己弄个这么大的陷阱,再自己往里面跳呢?他不要脸是他,我却是要名声的。否则这么多年,我的委屈都白受了。”
她双手合十,诚心祈祷:“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只愿我儿这一次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也好叫侯爷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侯府继承人!”
郑嬷嬷又紧着夸了常亦成两句,这才将通州打探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答对完了韩氏之后,郑嬷嬷没有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回自己个儿家里去休息,反而小心翼翼的从侯府后门出来之后,悄悄找了个小丫头,将一个口信送了出去。记记场技。
那口信被顺利的送到了京城的一座府邸——这里虽然不如承远侯府恢弘,但是也是一副富贵人家模样。
“姑娘,郑嬷嬷送信来了!”
一个模样伶俐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走进了一件闺房之中。
那本来躺在贵妃榻上的姑娘,腾的一下子起身,焦急的说道:“她终于回来了?这段日子,没有她,我都不知道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赫然正是那位林晴林姑娘!
她这段日子倒是消瘦了不少,却是令人觉得更加清丽脱俗,越发移不开眼睛了。
“姑娘别急。咱们和侯府是什么交情?便是没有郑嬷嬷在,想要过去也说随时都能过去的!”那丫鬟乃是林晴的贴身丫鬟梦如。
“你也是糊涂了。现如今,世子被那谣言所连累,寸步没法出来,我便是去了又能如何?”她忍不住瞪了梦如一眼,“都怪你,非要劝着我让我将那恶心的传闻给扩大了,这下子可好,适得其反,非但那女人没有什么损失,还让世子遭了殃!”
梦如急忙请罪:“都是奴婢的不是,都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姑娘赎罪。”她也是暗自心里叫苦,明明是姑娘自己想出来的主意,现在却要怪在她的头上。
“罢了,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你快说说,到底郑嬷嬷传了什么消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