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和花卿影到底是不顾那赵太太有些发黑的脸孔,眼睁睁的看着那陆英兰乖乖上了马车,方才真的放下心中的大石。
花鸾影却是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鸾儿,这是怎么了?送走了瘟神,怎么反而不太高兴的样子?”魏氏自然是瞧出了女儿的不对劲儿。
花鸾影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也未免太听话了。走得如此干净利落,倒是让我有些难以置信了。”
“你也想太多了……不过倒也不可不防。你想法子给庄子那头传个信儿,让她们看紧了这个女人,可千万不要养虎贻患!”魏氏也晓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花鸾影点点头。便搂着母亲道:“今儿倒是劳烦娘辛苦这一趟,实在是我的不是。”
“你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赶紧,方才光顾着那女人了,都没功夫看看我的亲亲外孙!我的墨儿。只怕是又长高了!”魏氏显得有几分急切。
花卿影搂了魏氏的另外一只胳膊:“大姐,你可快些让娘去看看墨儿吧。在家里,每日都要念叨个三四遍的。今儿还不赶紧让她饱了眼福?”吗史女弟。
提到了儿子,花鸾影终究是露出了笑颜:“多亏了那位任老先生,否则只怕墨儿也不会好得那么快。他当初留下的那个方子,后来都被来咱们家看病的其他大夫争抢着要走了!”
花卿影心道,也难怪如此了,这宫里面的太医下的方子,寻常人岂是能看到的?这么难得的机会,只怕是都要拿回去细细钻研一番了。
“阿弥陀佛!都是我家乖孙有上天保佑,所以才能逢凶化吉!那起子小人便是偶然作祟,也是不能得逞的!”
母女三人便就一边说话,一边往花鸾影的院子而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厢,那被人生生给截胡的常亦欢自然是心情抑郁。便就让常保自己领了那马车回去,而他却在街上骑着马乱溜达。
由于大部分人依旧沉浸在元宵节的喜悦之中,所以街道上倒是显得熙熙攘攘,格外的热闹。
很快的,常亦欢就觉得行走不便,不得不翻身下马,牵着马走路了。
街上的人越是欢喜热闹,常亦欢越觉得寥落不堪,总感觉自己孤身一人是如此的可怜。
回家?
可是那又哪里是他的家呢?
那是承远侯、韩氏和常亦成的家!
他虽然有个世子的名头,可是却是被那一家三口隔离在外,不过是个最最陌生的外人罢了。
去哪里呢?
他想去找花卿影。
可是又知道她此刻应该是身在赵府。他便是如何的大胆。不顾世俗目光,也不好跑到别人的府上去找人吧?更何况,花卿影的名节更加重要。
他只能是浑浑噩噩之间,随便找了个酒楼,就独自一个人小酌起来。
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让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那早逝的母亲,比如他曾经的荒唐生活,再比如,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八月十五。
一面这般想着,他手中的酒杯就从来没有空过,喝着喝着,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头晕。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桌子上居然已经摆了十几个小酒瓶了。
这酒喝着虽然温和。但是入了喉,却颇为上头。
他站起来结账的时候,就有些摇摇摆摆了。
京城里这大大小小的酒楼,有几个不认识承远侯世子的?
一见是这位祖爷爷,又似乎是醉了,早就有人去通知了那侯府,让人过来接他了。
等到常亦欢跌跌撞撞的走出酒楼的时候,常保已经守在外面多时了。
“哎呀?你怎么来了?我好像……没有叫人去告诉你啊?”常亦欢眯着眼睛,说话都有些舌头打结了。
常保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心中暗叫不好。
昨儿元宵节,这位爷就不在家里,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热得侯爷大怒。今儿好不容易侯爷息怒了,又这么酩酊大醉的回去,这不是明摆着找打吗?
常保左思右想,咬咬牙,扶住了常亦欢,将他扔上车,这才对车夫说道:“走,找个清幽干净的客栈,咱们在外面住一宿!”
那车夫乃是专门伺候常亦欢的,自然是对常保的话言听计从。
他扬起马鞭,二话不说,就往京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而去了。
等到常亦欢伸了个懒腰,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顿时有些错愕。
“常保……常保!”
他喊了两声,打着呵欠,一脸萎靡的常保才弯着腰从外间走了进来。
“哎呦,你怎么这么一副模样?难道昨儿去做了什么坏事不成?”常亦欢挤眉弄眼的打趣。
常保气得半死,恶狠狠的说道:“坏事?我可不是遇到了坏事!我的大爷,您说您喝不了那么多酒,又逞什么能?昨天晚上是吐了一次又一次,折腾到了天亮才消停了!我能睡好吗?”
“是这样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常亦欢挠了挠头,“你昨晚怎么不送我回府,好歹有丫鬟婆子伺候我,也用不着你亲力亲为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常保捶胸顿足,“你也不想想,昨天你那副样子,怎么敢让你回去见侯爷?只怕是见了,直接就得被打残废了!”
常亦欢讪讪的说道:“哪有那么严重?这一夜没回去,只怕老头子也不会给我好脸子看!赶紧的,收拾收拾,咱们回去吧!”
常保无可奈何,只好亲自伺候了常亦欢洗漱换衣裳。
常亦欢自己随意挽了发髻塞进了玉冠里,然后就领着常保结账离开了客栈。
他打的主意本来是悄悄的入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一身衣裳,然后声称自己回来的太晚了,所以承远侯没有看到他。
哪里想到,他刚进了大门,却发现承远侯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目光阴冷的盯着他,一副就等着他回来的模样。
常亦欢见躲无可躲,便也就不做多余的事情了。
“父亲大人,孩儿给您请安。”
“请安?我如何能安?有你在,我这辈子是不是都没有办法安宁了!”
承远侯常远鸣怒火高涨,简直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常亦欢瞧着父亲的样子不对劲,不像是平常自己晚回来,或者创了小祸时候的样子,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弑君杀父的大逆不道之事了!
“侯爷,侯爷!”
韩氏恰逢此时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顾不上喘匀了气,说道:“侯爷,都,都是道听途说,哪里,哪里就能做了准儿呢?若是因为这些,责,责备欢儿,实在是太过冤枉了!”
“你住口!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护着他!你看看,已经让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了?这副德性,哪里还有一点儿常家子弟的模样?”
“侯爷!欢儿还小,自然是有些不懂事的,将来一定会改好的!”
“改?怎么改?他现在根本就是品德败坏,我是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的!”
常远鸣和韩氏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是不亦乐乎,却是让常亦欢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父亲大人!”他大声说道,“您二位说了半天,我又是大逆不道,又是品德败坏的,到底我犯了什么错?”
“逆子!你做出这等有损家风的事情,居然还不自知,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常远鸣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根手臂粗的水火棍子就朝着常亦欢招呼过来。
常亦欢吓了一跳,自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一棍子下来,他只怕是要没了半条命,问题是到现在他连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都懵懂不知,这不是死得冤枉?
不过,有韩氏在,他肯定是不能挨打的。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你要打就打我吧!侯爷,都是我教子无方!”
果不其然,韩氏不顾地上的残雪冻人,直接跪倒在地上,抱住了承远侯的大腿,苦苦哀求起来。
承远侯一见爱妻如此,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这些年了,多少次,他都想要惩治一下犯了错误的常亦欢,可是每一次,韩氏必定会又哭又闹,不让他动儿子半分。
可是问题是,这样的结果却是,常亦欢愈演愈烈,行为越发的乖张,乃至今日成了京城里出名的纨绔子弟。
他想责备韩氏溺爱,可是她对常亦欢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关怀体贴,甚至于不惜为了他几次三番的哭求。世上,哪里还有如她这般掏心掏肺的后母,能够这样的善待前妻留下的儿子,他还能把责怪的话说出口吗?
常远鸣只能是气急败坏的扔了手里的水火棍子,横眉冷对般的盯着常亦欢,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小畜生,若不是你母亲拦着,今日我必然杖毙了你!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告诉我,到底哪一个是花卿影?她又是如何成了你的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