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瞧着花卿影那微微蹙起的眉毛,禁不住叹息。
“你们姐妹两个,也不知道是怎地的了,于婚姻这一途上,为何如此的坎坷?你姐姐,本来就是为了咱们家。不得已才嫁到了那赵家。本以为,那姓赵的诚心求娶,又比你姐姐大了十几岁,理应是处处想让。没想到,居然也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花卿影心道,花鸾影的个性最是刚强,然而往往凡事不肯屈就半分,宁折不弯,容易令人产生距离感。她轻易是不肯向家里求救的,这一次竟然写信主动要求她们进京,可见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可是问题,花卿影前世的时候,从不曾听说她的姐夫赵臣清有过任何的不轨或者丑闻,为何到了这辈子,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她心中思忖了片刻,便张口问道:“娘。这事情我早便想着问你了。姐姐到底为了什么非要嫁给那赵臣清?”
花鸾影姿容秀丽,卓尔不凡,比之花卿影的容貌不遑多让,甚至还多了两分清冷之气。寻常人见了都说是不食人间烟火。
当年,在通州城里,追求花鸾影的青年才俊大有人在,虽然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子弟,可是那些个商贾之家的长子,都是倾慕花氏女的精明强干,哪一个不想娶回家去,操持家业?
更何况,花鸾影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样样出色,简直可以说是当家奶奶的最佳人选。
就是这么一个众星捧月的情况之下,花强却是将花鸾影嫁给了当时年近三十、又是鳏夫的赵臣清。
这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魏氏脸色暗淡,显然是不愿意提起那时候的事情,可是却又觉得入京之间,不将事情说个清楚,只怕也是麻烦。
如今这二女儿早已经不复早前的任性妄为,反而行事颇有章法,每每想到的主意。比他们这些为父母的还要老练狠辣。这一次,花鸾影弄到了这个地步,恐怕还真得借助花卿影的一些智谋了。
“这事情要是说起来,还得到你刚出生的那一年说起……”魏氏想了想,到底还是据实以告了。
原来当初,魏氏同花强成亲之后没多久,便就生下了花鸾影,虽然是个女儿,但是也是爱若至宝。然而,魏氏总是想着要给花强多生几个子女,开枝散叶,免得如同花强自己一样,没有个依靠。
然而。直到花鸾影五岁那一年,她才算是又怀了一胎,这一胎便是花卿影。
魏氏当时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一胎的胎相又特别不稳固,她遭了不少的罪,才算是保住了孩子。
正在她临盆的前夕,离家许久的魏之然,也就是她的兄长,现在的一心大师,却是突然回来了。
魏氏自然是又惊又喜,可是这惊喜劲儿还没有过去,就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正在壮年的魏之然居然说要出出家为僧!
魏氏一族只剩下了魏之然和魏氏两个人,若是魏之然出家,那便等同于魏氏一族彻底绝户了!
魏氏骤然听说这个消息,自然是一味的苦劝,可是无论她如何的恳求,魏之然就是不为所动,执意出家,甚至于背着魏氏和花强直接上山,准备剃度。
魏氏知道了消息,自然是不肯罢休,不顾身子沉重,便坐了马车想要上山阻止魏之然的荒唐行径。
也是事有凑巧,那一日,天降大雨,而花强偏巧又不在家中,而是出城去收债。魏氏又心中焦急,哪里能够等着花强回来?
她便冒着大雨,领着两个婆子便就往那山上的寺庙而去。
然而,她只知道魏之然要剃度,却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一座庙宇。这通州城虽然不大,但是大大小小的寺院总有七八个。
魏氏只好一间一间的找起来,等到她寻到第三间的时候,却是已然不堪重负,劳累过度,动了胎气!
这山间野外,又是倾盆大雨,两个婆子早就慌了神,听着魏氏一声声的嘶叫,她们顿时是手足无措。
魏氏一边说着,一边攥住了花卿影的手。她的手心冰凉,仿佛是又回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天。
“那时候,我已然是发动了,却是只能在马车中待产,天气又冷,我又是疲惫不堪,早就没有了精神。那两个婆子也是不经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着事态就要严重的时候,却有一个年轻人路过此地。他见我如此这般,便急急忙忙的命了家里的丫鬟婆子,过来帮忙,又找了几个随行的家人,去各处的寺院寻找,终于将你的舅舅找了过来!你舅舅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自然是他来了,我便得救了……因此,你是你舅舅亲手接生的……所以,他才对你格外的疼爱。”
听了魏氏的话,花卿影觉得嘴巴有点干,哑着嗓子说道:“那,那个救了您的年轻人,就是,就是姐夫?”
“没错,那个人就是赵臣清!”魏氏叹息着回答。
花卿影心中一凉。
这么说起来,姐姐倒是为了她才嫁给赵臣清的?
想必父母亲是为了报答赵臣清的救命之恩,才会答应他一个鳏夫求娶长女的要求。
可是也不对啊。
那赵臣清若是真的对姐姐有意,大可以早就定下婚事啊,为什么要娶妻,却又等到妻子去世,又求娶姐姐做了填房?
要知道,虽然对于赵臣清自己来说,填房和正室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在世人眼里看来,那填房终究是低人一等的。
总不会是因为姐姐没有长大,他又等不及了,所以先娶了一个?
这也太荒谬了。
他难道还自己的第一个妻子一定会死?或者说妻子不死,他就让姐姐去做妾?
花强夫妇便是再想要报恩,也不会糊涂到让女儿去做妾室的!
花卿影突然觉得自己出生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且每一件事情都透着古怪。
那一年,魏之然出家了,变成了一心大师;
那一年,赵臣清恰巧到了通州,还救了魏氏一命;
还有,也是那一年,孟淳来到了通州,做了紫瑶的邻居。
也或者,那一年,还发生了更多深不可测的事情。
“娘,这事情可真是奇怪!为何姐夫过了十几年才想起来求娶姐姐呢?而且,他又是如何能够知道姐姐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呢?”
花卿影忍不住追问起来。
她这么一说,魏氏倒是愣住了。她之前还真的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这般的出色,有人来求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却从来没想到,赵家身在京城,却是为何能够知道她女儿的贤名?
“许是这些年咱们家同赵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打听到了?京城和通州虽然不近,但是也不算是太远,要想要打探一个女子,也没什么麻烦的。”
魏氏这些话虽然也算是一种解释,可是却是不合常理。
此时,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埋在了花卿影的心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自从花氏离开了蒋府之后,各路主子是乱成一团。
老太太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立即命令康嬷嬷去仔细核实,那花氏的嫁妆到底短少了多少东西。
当她得知居然少了将近五分之一的物件的时候,顿时目瞪口呆了。
花氏带了将近二十万的嫁妆入府,这五分之一就是四万!
这让蒋府就算是砸锅卖铁,也难以支付啊!
而且,这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韩氏居然挥霍了如此多的银子,这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
老太太心中知道,恐怕想要弥补这个窟窿是很难了。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让蒋宏琛厚着脸皮去将花氏求回来了!
“祖母!这绝对不可能!”
蒋宏琛听了老太太的想法之后,自然是一口回绝!
“琛儿,你听祖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若是不肯服这个软儿,咱们家只怕就要卖祖产了!这四万两不是小数目!咱们家一年的进项也不过是五千,你想想,要如何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填补?”土叉吉弟。
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蒋宏琛本来对于花氏就无感,之前又被她那样咄咄逼人的质问,自然是觉得颜面全无。
他一向自诩清高,又自视颇高,怎么可能为了一介妇人纡尊降贵?
更何况,早先一次,花氏离府的时候,他已经不顾面子去花府门前跪求了一回,当时就十分损失颜面,到了这一次难道还要故技重施?
他当然是千万个不愿意。
老太太见他油盐不进,心里埋怨韩氏将儿子养成了这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东西。这等不知人间疾苦,不懂家里的艰难,却顾忌自己那三分颜面,又能成什么大气呢?
然而,毕竟不是她的亲孙子,有些话是没法说得那么透彻的。否则只怕劝说不成,反成仇。
她临老了,可不想再回到祖宅孤苦伶仃度过余生了。
她叹了一口气,刚要换一个法子继续劝说,康嬷嬷却是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就直接大声说道:“老太太,大大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