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影听了他这嚣张到了露骨的表白,心中竟不知道似乎该喜或是该悲。
她一个即将成为下堂妇的女子——虽然是她自己想要和蒋府脱离关系,可是到底和离的女子名声不佳,也难以觅得良偶,所以她和这位身世好、容貌佳的世子委实是不匹配。
而常亦欢也不知道是瞎了眼,还是盲了心。就这么赤裸裸的盯上她,而且还直言不讳!
到底是她太幸运,还是他太不幸?上丸讨圾。
“世子,你不要戏弄我了。论身份,我是已婚之身,论地位,您是侯门世子,若是论关系,你我可是表舅舅和外甥媳妇……这等惊世骇俗之语,还请您不要再提了……”
花卿影退了又退了,恨不得将让自己瞬间消失在这个口出胡言乱语的世子面前。
她承认,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甚至于又些微的欢喜。
他一些贴心的举动和无偿的帮助。还有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又让她窝心的话语,怎能不让她心中有所感动?
然而,她到底还是花卿影,而不是什么春心萌动的少女。
一时的悸动,不过是让她心乱,却不能令她意乱情迷。
前世因为沉迷情爱而遭受的屈辱和苦痛。依旧历历在目。那鱼鳞刀剐在她身上的彻骨疼痛。每每在午夜梦回惊扰得她无法安睡。
她再来一次,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蒋宏琛固然卑鄙无耻,那这个常亦欢又一定值得托付吗?
他来得突然,走得慌张,而且目的不可捉摸,绝对不会是他说得那么简单。
他之前的确是帮了她不少,可是她将一心大师引荐,又免费赠送雪上一支蒿,也算是能够勉强酬谢他的恩情了。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明白。”常亦欢眼神有些暗淡,可是语气却是异常坚定。
“若是你再纠缠不休,我也只能离开了。”说完,她便要绕过常亦欢。直接离开此地。
正当此时,偏巧那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紫衣男子走了出来,恰好就看见了这令人惊讶的一幕。
他有些错愕的盯着常亦欢,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常亦欢暗自咬牙,却是不得不退开几步,走回到那紫衣男子的身边,说道:“大师可是答应了?”
“嗯……你这是?”他压低了声音追问,却没有得来任何的答案。
“女施主,你且进来……”
花卿影听见了一心大师的呼唤,便落荒而逃般的冲进了禅房,并且关上了门。
“你和她……不是……”紫衣男子探寻的目光在常亦欢身上逡巡。
“不要多嘴!”常亦欢有些不耐烦的扭了头,“事情可是成了吗?我想你这样表露身份,大师应该是不会怀疑的。”
“走吧……此处不宜久留。”紫衣男子当先往外走去,边走边说,“到底是故人,大师还是顾念母……亲的一番旧情的。”
“你……不在乎?”常亦欢突然张口问了一句。
紫衣男子脚步一顿,声音微凉:“你也不该多嘴。”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这里。
常亦欢抿了抿嘴,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终究是一声无奈的叹息,追随而去。
“卿卿……”
花卿影听了一心大师的呼唤,十分的惊讶,抬起头万分惊讶的看着舅舅。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叫过你的名字。说起来,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一晃居然都这么多年了。”
一心大师骤然说起这样的话,这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卿卿,你可知道舅舅为什么特别喜欢你吗?”一心大师却是全然不顾花卿影如何的错愕,只是一味的自说自话起来,“那是因为你特别的像一个人。卿影,卿影,正是卿之影。你的生日,和她的生日是一天,所以一定也和她一样,是个出色的女子。”
花卿影是越听越心惊。
原来她的名字是舅舅取的,原来舅舅真的有一个心爱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和她是同一日的生日。
为什么这些娘之前都没有说过呢?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然而,一心大师只是痴痴的看着花卿影,却又好像不是在看她。他的口中喃喃自语,竟然全然不是一个出家人的模样。
又过了许久,一心大师方才彻底的冷静下来。
“卿卿,你娘的药我已经配好了,你拿回去吧。”他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了花卿影。
花卿影乖巧的接了过来,却是关切的问道:“大师……不,舅舅,您,没事吧?”
“贫僧没事……女施主放心……”
花卿影见他的称谓又重新换了回来,就知道一心大师只怕是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样的一心大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令人望而却步,可是之前那样略带狂热的舅舅,却反而令花卿影有些恐惧。
“舅舅若是无事,那我便告辞了。”花卿影也不知道这一次遇到了这么两个人,究竟是福是祸,心中那面惴惴。
“且慢……”一心大师阻止了花卿影的脚步,“女施主,千万小心。五年之内,你便有一个大劫,只怕是血光之灾。若是你过得去,便是又一番天地,或可以脱胎换骨。若是过不去,只怕便要身陷囹圄,死无全尸……”
到底是他的亲外甥女,又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一心大师说到最后,终究是有些不忍。
“你的救星其实早已经出现,只是如今你并不能拨开迷雾,看清楚未来。我且劝你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情,不如顺其自然的好。”一心大师又多加了两句。
花卿影听了这话,难免不安。
前世,那五年的大劫,居然是准确的应验。
可是今生,她的救星又是谁?
“舅舅,可有化解之法吗?”花卿影神情郁郁,“父母在堂,弟弟又是年幼,我怎么能忍心扔下他们而去?”
“痴儿,贫僧的话你竟然是丝毫没有听进去!也罢,机缘巧合,并非人力可以控制。你莫怕,近日,我推算你的命格,不知道为何有些些微的变化,只是这其中的奥妙,我也未能参透。你且去吧,容我再参详一番。”
花卿影不知道一心大师这话究竟是安慰抑或是实话实说,她只能是乖巧的告辞了。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下山,自然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回答蒋府之后,她借口要给魏氏送药,却是将魏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
“娘,你不要再骗我,到底舅舅心爱的女子是谁?”说完,她不顾一脸惊愕的魏氏是如何的抗拒,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说了。
花卿影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当年他们一家的落败,甚至于她的死亡,恐怕都和一心大师有些关系。
只不过,因为蒋宏琛此人的无耻和卑鄙,有些事情被掩盖了。
然而,这一切的答案,都一定在一心大师那神秘的过去中。
魏氏咬了咬下沉,眼睛微微发红,似乎不愿意面对这些令她难堪的问题。
然而花卿影此刻却是咄咄逼人,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母亲!你不要再骗我!今日得不到答案,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花卿影执意追问,令得魏氏也是避无可避。
她只好颓然的坐下,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又何苦非要来比我?这事情本是最最令我难堪又失望的事情,你却为什么非要让我再说一次?”
“娘亲!今天的事情,我也说了,我现在怀疑那个跟着承远侯世子过来找舅舅的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若是咱们招惹上了那些惹不起的人,只怕就不是破财免灾能够解决的了!”
魏氏见她说得信誓旦旦,也难免起了疑心。
她的大哥这么多年都是心如止水,为何就今日这般失态?难道说是那两个男子有什么问题不成?
“好吧……既然你非要我说,我便说给你听。这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魏氏的目光深邃,声音低沉。
那时候,她还是个没有出的姑娘,虽然家中不过是小康,可是父亲乃是举人,母亲也是淑女,又是举案齐眉,自然是家中和睦。
这个家庭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普通人,追求的也是普通的生活,没有人奢求生活会如何的宽待他们,或者他们能够得到特殊的关照。
可是只有一个人,他在这个家庭中显得格格不入,也或者说,他在普通人之间便如鹤立鸡群一般那样的令人瞩目,惊才绝艳。
“你的舅舅,从小就是聪明绝顶,五岁便能够背诵诗经,七岁更是将论语倒背如流。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学,都能够很快的学会。但是也因为如此,他很容易对某件事情迅速的热衷,又迅速的失去兴趣。直到他迷上了医术。”
医术,最是博大精深又变幻莫测,随着个人体质的不同,各种病灶,呈现出的病症又是截然不同。
这简直就如同一个深不可测的宝藏一般,让现在的一心大师——当时的魏之然,迷恋不已。
他自己在家中钻研医术,以至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到最后,他发现学无可学的时候,终于决定出去游学。
魏氏的父母虽然担心,然而好不容易儿子有了一样可以持之以恒的学问,他们心中跟多的却是欣慰。
更何况,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们都是书香世家的子女,更加明白实践要比学问本身重要得多。
于是,他们便欣然的送了独子上路,并且约定,他学成回来之时,共饮为妹妹出嫁准备的女儿红。
然而,谁也不会料到,这一别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