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存煦的老家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房,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特地请人翻新过,打算等以后退休了回来养老。
只可惜他们还没等到退休,就因为车祸相继离世了,等到路存煦上了大学,房子就彻底空了。
因而虽然盖了有些年头,看上去却还不错。
虽然很久没人住了,屋子里倒也还算干净,只需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人。
只不过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倒是不急着收拾。
纪姚还发着烧,路存煦先简单收拾了一间卧室,让他先住进去休息,自己则把车上的那一堆东西先运到了一楼的仓库,总算是腾出了空间。
他打算再出去买些油,还有其他的一些物资。
临走前想到昨晚的事情,未免纪姚又多想,路存煦又上楼去看了一眼,却发现纪姚已经躺在铺好的被子上睡着了。
路存煦上前给粗心大意的人捏了捏被子,又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还是和昨天一样的低烧,退烧药没有任何用处。
路存煦叹了口气,知道纪姚现在的状况多半是已经开始受到辐射的影响,只是不知道这种影响究竟是朝向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
上辈子,直到末世一个月之后,纪姚还是一直在发烧,并没有觉醒异能或者变成丧尸的迹象,可是后来,却突然出现了异化的征兆。
想到这里,路存煦皱了皱眉,心事重重地起身离开房间。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他不会再让纪姚离开自己的身边。
房间门刚刚合上,某只青年立时睁开了毫无睡意的双眼,摸了摸刚刚被碰过的额头,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发现,路存煦对自己发烧的事情好像特别在意,是因为,在乎他……吗?
*
“阿煦,真的是你!”就在路存煦出门打算开车去囤货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有些激动的声音。
路存煦转头,就见来人跳上了自家的台阶,笑着走过来:“我看你家门口停着车,猜你是不是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果然是你。”
说话的是附近的邻居兼路存煦的发小,郝迁阳,比路存煦大几岁,和路存煦从小玩儿到大。
他家里原本是养羊的,后来路存煦父母带着村里人一块儿开大棚,养白虾的时候,郝迁阳是第一个跟着干的。
他自幼就不爱学习,高中毕业后就跟着路存煦的父母去南城拿苗自己做苗场,现在村里的人基本都在他这边拿苗,过得也还不错。
“回来休息两天,我家里是你收拾的吧,谢了。”路存煦拍了拍郝迁阳的肩膀,笑着道。郝迁阳感念他父母的恩情,时不时地会过来帮他打扫一下家里,这也是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屋子里还能没积灰的原因。
“谢个鬼,回来就多住几天,中午来我家吃饭。”郝迁阳把路存煦当自己弟弟,见到人直接热情地开口邀请。
路存煦笑着婉拒:“先不了,我家里还有人,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买点儿东西。”
“是弟妹吧,一块儿过来吃呗,跟我家还见外,我妈前几天还念叨你呢。”郝迁阳白了路存煦一眼没好气地道。
路存煦:“……”
“咳!”路存煦被这一声“弟妹”取悦了,不知道纪姚听到这个称呼会是什么反应,不过还是忍住笑解释道:“是一个朋友,他有点儿认生。”
屋中的纪姚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原本是想问问路存煦要去哪儿,恰好听到对方否认和自己的关系,抿了抿唇,又转身蹬蹬蹬跑上了楼,扑到被子上生闷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听力最近好像好了不少。
他幼时经常被养父拳打脚踢,导致有一只耳朵听力受损,有时候稍微离远一些,就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了。
但是最近发烧之后,他的听力好像恢复了,就像刚刚明明隔着门,他都能清楚的听到路存煦和别人的对话,只是……
还不如听不到!
纪姚气闷地捶了捶床。
正在楼下的路存煦对纪姚的纠结一无所知,他现在满心都是想着末世的事情,便忍不住提醒郝迁阳:“吃饭不着急,我可能会待一段时间,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过我倒是真有件事和你说。”
郝迁阳一愣,见路存煦严肃起来,也不再说笑,皱了皱眉道:“什么事?”
*
路存煦没说重生的事,只说最近海城发烧感冒的人越来越多,他收到一点消息,可能是某种传染性病毒,而且传染性很强,这也是他打算回来住一段时间的原因。
他们这儿距离海城不远,很有可能会被波及。
郝迁阳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当下也不怀疑,也开着家里的车跟着路存煦一块儿去了城里采货。
即使如此,郝迁阳还是被路存煦仿佛蝗虫过境的采购方式给震惊了。
这哪里是稍微囤一点物资,这分明就是要逃荒的节奏啊!
路存煦无意解释,只让郝迁阳尽量多买一些,有备无患。
好在郝迁阳很信任路存煦,见他如此慎重的模样,也不免跟着多买了一些。
两人一直扫货到晚上才回去,到家的时候,纪姚已经醒了,只是还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
昨晚还担心着路存煦把他丢了的人,现在倒是不怎么慌了,这可是路存煦的老家。
而且路存煦买了那么多东西,一点儿都不像是要把他丢了的节奏。
“先吃点东西。”路存煦没心情做饭,在城里的饭店打包了几个菜。
看着纪姚有些蔫吧的模样,路存煦先给他盛了一小碗汤,让他先暖暖胃:“等吃过了饭,你还是回房间躺着,我去把屋子里整理一下。”
还有院子里的那些杂草,也要清干净,以后还要种菜的。
“我和你一起收拾。”纪姚已经低烧好几天了,他自己都没有太大的感觉,这屋子这么大,还只有他和路存煦两个人,他想好好表现,肯定不能偷懒。
话音刚落,没等路存煦阻止,行动派纪姚便已经捋起袖子准备开始了。
路存煦:“……”
阻止不了纪姚的热情,路存煦便也不再浪费时间,给他分了一点不重的活儿,便去调试后面附房的发电机。
所幸,虽然很久没有了,但是还没有坏,加了些柴油,过了一会儿便能正常启动了。
之后又去整理了这两天采购的货物,食物就放在屋里,衣服收拾收拾出来拿到了楼上,柴油汽油单独放到后院,还有一些农作物种子,杂物之类都迅速地分类好,时间差不多就快到了。
路存煦又打了个电话给关文康,知道几个当初没有变丧尸的员工也到了他家,便随意糊弄了两句让他们等着,不再去管。
接着到了院子里,把还在专心致志拔草的纪姚叫了回来。
路家圈的院子很大,纪姚才刚刚拔了一小堆,这会儿正在兴头上,被路存煦叫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快速起身“蹬蹬蹬”地跑了回来,仰着小脸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路存煦:“我拔了很多。”
路存煦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没忍住揉了揉纪姚的脑袋,配合地夸奖:“很厉害,要起风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改天我和你一起拔。”
纪姚得到了表扬,眉眼顿时弯成了月牙,点了点头道:“嗯!”
说完,纪姚又上前搂住路存煦的脖子,小喘着气喷洒在对方的脖颈,用似有似无的声音诱哄:“一起休息?去床上吗?”
“……”
路存煦把人盘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拉下,没好气地抱着不安分的人塞进被子,看到纪姚眼巴巴的眼神,又缓了缓神色,无奈地道:“等你身体好了。”
等纪姚身体好了,末世初期的不稳定过去,他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纪姚好像存在某种错误的认知,就好像自己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身体上的需求,所以纪姚总是想方设法地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开心。
可是他并不需要对方做什么,他们彼此喜欢,就可以成为在一起的理由。
纪姚没有达到目的很不开心,阴沉沉地瞪了路存煦一眼,便转身背对着路存煦缩进了被子。
他很怕路存煦对自己没兴趣了,很怕他对自己失去了吸引力,那自己就什么筹码都没了。
路存煦:“……”
路存煦有心解释一下,可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开始出现。
他沉默地看向屋外的天空,知道那场即将成为全球大灾难的末世时代,终于要来了。
路存煦回过神,把目光移到纪姚身上,想到接下来的事情,顿了顿道:“我有点不舒服,等会儿可能会发烧,已经提前吃了药了,你不要担心。
要是发生什么事也不要慌,不要出门,就待在家里。”
纪姚闻言一怔,连忙起身抬手去探路存煦的额头,有些担心地道:“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我传染了?”
路存煦把探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握住,安抚道:“就是前两天熬夜加班太累了,真的没事。”
“那你快躺下睡觉!”纪姚立刻催促路存煦睡觉,心里也有些懊恼。
早知道路存煦提出回老家的时候,他应该让他先休息一晚再回来的,都通宵了两天,还急忙忙地开车回家。
他觉得有点奇怪,总感觉从昨天开始路存煦神色间就好像有点着急,可纪姚却又不知道他到底在急什么。
路存煦想了想也没反对,总归等会儿就会失去意识,不睡觉只会让纪姚担心。
路存煦躺下没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纪姚摸了摸路存煦的额头,对方的体温明显比自己还高,肯定烧得很厉害。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去医院的时候,却见川外天边忽然射出一道明亮的光。
区别于散射过后趋向柔和的阳光,这道光更刺眼,也更霸道,而且越来越亮,越来越近,下一秒便觉得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儿,纪姚便重新恢复了视力,还没等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路存煦的额头上已经爬满了细汗。
路存煦的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着,仿佛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纪姚慌了神,扯了扯路存煦的胳膊,发现他没反应,很怕是自己传染给了他。
这段时间医院里的发烧病人持续增加,网上有不少人在猜测是不是新的传染病毒又出现了,不过前两天新闻上已经辟谣了,可是现在,纪姚突然不确定了。
他想带着人尽快去医院,却在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路存煦最后和他说过的话,猛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个时候路存煦看着状态还好,为什么要突然叮嘱他不要出门?
他又想起刚刚天上那道诡异的白光,那是什么东西?
路存煦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能开门?门外有什么?
纪姚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又担心自己是多想了,又怀疑路存煦是不是真的在提醒自己。
他尝试打120,可是根本打不通。
想到路存煦昨天买的那一堆药,纪姚咬了咬牙,还是遵从了直觉没有开门,随后急忙忙拿了退烧药给人喂下,见药箱里还有退烧贴,又给人额头腋下都贴上了。
做完这些,本就有些低烧的纪姚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头又痛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只觉得屋外空气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这会儿晚上六点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可是空气中似乎泛着淡淡的白光,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就在屋外,有些沉重的,像是脚步声。
纪姚去楼下看了看,只见院子外,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背,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抻着脖子,缓慢地往前走着,像是听到了院外的动静,突兀地转过头来,与纪姚四目相对。
纪姚看到了中年男人的正面。
对方的脸泛着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眼珠子很大,像金鱼一样突出,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般。
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睛,纪姚在心里默默地道。
对视的时候,中年男人的眼珠仿佛动了,又仿佛没动,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像是陡然间发了疯一般,一下子撞在院子外围地栏杆上。
撞了一下没有撞开,便坚持不懈,不知疼痛地开始撞第二下,第三下……
鲜血从撞击处流下,中年男人却没有丝毫察觉,两只手死死地伸向纪姚的方向,他想要,想要吃……
纪姚下意识后退了退,惊恐地瞪着对面的人,随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看着房间里昏睡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路存煦,纪姚害怕地缩到了他的身边,将自己团成一团埋在了对方的胸口。
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一些安全感,仿佛只要躲在路存煦的怀里,外界的一切都伤害不了他。
惨白的月色中,路存煦下意识地裹住了自己珍爱的青年,即使是昏迷不醒,也在努力地守住自己唯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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