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过,黑压压的京城上空有一瞬的明亮,但紧跟着炸响惊雷,震得人肝胆俱颤。
四阿哥府西苑的屋檐下,毓溪又一次出来,打发下人:“去正院外听听,大阿哥和大格格哭了没。”
李氏看在眼里,再三思量后,走来道:“福晋,妾身说句怕您会误解的话,但着实是我的肺腑之言。”
毓溪淡淡一笑:“你想劝我回去吗?”
李氏点头,诚恳地说,她觉得福晋在这里无非是传出去好看些,有一家主母该有的担当,实则什么也做不了,念佟和弘晖反而得不到母亲的照顾。
李氏道:“您对弘昐的心意,妾身从不怀疑,外人若要编排您,您费尽心血他们也有话说。福晋,念佟也是我的亲骨肉,这样的雷雨天她必然害怕,妾身一样不放心。”
毓溪说:“我不是做给外人看,是做给下人看,倘若他们觉着我和胤禛对小阿哥不在乎,就会偷懒耍滑,受苦的还是你和弘昐。正院那头,青莲和奶娘们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你放心,她们会捂住孩子的耳朵,不让他们害怕。”
李氏垂泪道:“弘昐若时不时这么折腾一场,难道您从此就围着妾身和这孩子,旁的事,宫里的事如何是好?”
毓溪道:“别说不吉利的话,但若真有下回,我们不会再慌乱无措,弘昐那么坚强地活着,做爹娘的怎么能不管他不帮他。至于你说外头的事、宫里的事,我和娘娘都认为,眼下没有比养好三个孩子更重要,你说呢?”
话已至此,李氏不敢再多说什么,谢过福晋后,又回去儿子的身边。
毓溪轻轻一叹,回眸望向屋外的雨幕,虽然心烦,虽然担忧,可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脑袋不是空空的,放下虚无缥缈的志向和抱负,先做好眼门前的事,这让人觉得很踏实。
一时不禁有了笑容,心中默默念:“弘晖啊,额娘很快就回来了,阿玛出生时大冬天的还打雷呢,打雷不吓人,一点儿都不吓人。”
瓢泼大雨中,景阳宫的人到了永和宫,然而找不见德妃娘娘,又追来了宁寿宫。
德妃刚把大闺女哄睡了,虽只是崴脚,但也疼得厉害,温宪睡着了才能安生些,此刻听闻荣妃急着见自己,便吩咐小宸儿留下照顾姐姐,自己冒着雨往景阳宫来。
可半道上就遇见荣妃,说是不好再劳烦德妃来回走动,要去永和宫说话,她有事相求。
德妃还以为是昨天胤禛挨骂的事,可荣妃似乎并不知道底细,压根儿没提起来,反而一脸喜滋滋又有些为难的神情,说起胤祉后院的侍妾田氏有了身孕。
家中添丁自然是喜事,德妃也为荣妃高兴,但荣妃又烦恼上了,说胤祉给她捎话,要为田氏求一个侧福晋的册封,一来田氏是众多侍妾里他最心爱的,二来董鄂氏悍妒,生怕田氏若无名无分,遭了她的迫害。
“您向太后和皇上请旨便是,姐姐与我商量,是为了什么?”
“是我对不住你,有事就拉上你,可我实在没别人能指望,妹妹,对不住。”
德妃好脾气道:“您先说说缘故。”
荣妃道:“五阿哥府里那个刘佳氏的名分迟迟不下来,宜妃都抱怨好几回了,我若为胤祉去讨田氏的册封,宜妃必然要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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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笑道:“拖了那么久,倒也不怪她生气。”
荣妃道:“我若对太后说,将两个孩子一同册封了,太后该怎么想我,因此这话我开口不合适,等宜妃来闹也不好看,所以、所以……”
德妃无奈地说:“照姐姐的意思,我这个不相干的去说,谁也不为难,我还赚了人情。可是姐姐,既然和我不相干,我却能插手干预,您觉着宗亲大臣们,会如何看待。”
荣妃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德妃道:“最合适的法子,是让胤祉和胤祺自己一同去求太后,三阿哥那儿您给带句话,让他和五阿哥商量,如此宜妃也不能找您的不痛快,横竖是孩子们自己的主意。”
荣妃紧绷的神情软下来,松了口气似的抓着德妃的手:“还得是你,我光顾着高兴,光顾着烦恼翊坤宫,就没想到,胤祉他自己不能开口吗,怎么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
德妃笑道:“他们说大也不大,姐姐,咱们且要操心呢。”
荣妃愧疚不已:“我知弘昐昨夜不安稳,你心里一定忧愁难过,还在这时候来麻烦你,偏偏我生了那样的冤家。”
德妃和气地说:“三阿哥添丁是喜事,姐姐高兴些,弘昐那孩子也安稳了,您放心。”
“这就好、这就好……”荣妃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问道,“五丫头怎么样,摔哪儿了?”
德妃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却勾起荣妃的好奇心,问道:“她和佟家的婚事,是不是该张罗起来了?”
“这话可不敢说,谁提婚事太后都生气,孙女留在身边还爱不够呢,姐姐,咱们别惹老太太不高兴。”
“说的是,太后和皇上不提,咱们也别提,荣宪若能留在身边长久些,我也高兴,哪个舍得把闺女嫁出去。”
不愿在闺女的婚事上多说什么,德妃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待得送荣妃出门,屋外雨停了。
客人一走,各处的消息就被送到跟前,胤禛家里孩子安稳,温宪睡醒不那么疼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说下了学要去探望五姐姐……德妃一一听着,刚要回屋喘口气,绿珠就追进来道:“娘娘,万岁爷要过来用晚膳。”
德妃吩咐:“让胤祥他们在宁寿宫用膳,别过来了,伺候大的还要伺候小的。”
环春给娘娘端茶,笑道:“听您的口气,不乐意皇上过来。”
德妃说:“我惦记弘昐呢,其实没任何心思忙别的,可一整天转来转去,不知做了些什么,累得身上酸疼。”
“是雨天的缘故吧。”
“娘娘,要不要宣太医来给您做个艾灸。”
德妃忽然想起一事,吩咐环春:“给毓溪传话,三阿哥府侍妾有孕,她不必送礼道贺,来日若封了侧福晋,再贺喜不迟,眼下董鄂氏正在家里发疯呢,没得撞上去。”
环春应下,先派人去安排,并问明白了皇上用膳的时辰,再吩咐小厨房做什么菜,忙完回来主子跟前,顺手换了一碗茶,说道:“往后几年里,皇孙们一个跟着一个来,原来这儿孙满堂,也不过眨眼的事。”
德妃轻摇团扇,想着毓溪和侧福晋此刻的辛苦,叹道:“旁人眨眼的功夫,是当娘的多少心血在其中,我要毓溪珍惜眼前,也说孩子眨眼就大了,可如今想想,下回再见面,还不如多听她倾诉,少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