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浅默默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叶澜汐微微皱眉想了想，摇头：“没有。”
也是，一个心中只放了修炼和修炼和修炼的人，没什么事情是勤加修炼不能解决的，自然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多谢你了。”叶清浅承情，虽然叶澜汐的态度冷冰冰的完全没有给她任何要安慰自己的感觉：“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只能等我自己想通了就会好了。”
叶澜汐没有回话。
二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那你听我说一件事情。”叶澜汐居然主动开口说道。
叶清浅惊讶之余立刻扬起了满满的兴致：“说！我听着呢。”
说之前叶澜汐先问了一个问题：“成年礼你拆开看了么？”
叶清浅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成年礼刚一结束，还没来得及跟谁多说两句话，就被娘亲抓去训话了。回来之后又跟着璟珩上神去了隐州桃林，回来之后便直接回了沐云台。
她根本就把成年礼这件事情忘记了。
不过想来成年礼应该已经送到了她们的宫里，叶清浅觉得拆不拆都差不多，反正她想着已经看过了璟珩上神的成年礼，不会再有人能送超过他的东西了。
黯然失色。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我告诉你，不要拆冥界太子送的东西。”叶澜汐说得郑重其事。
“为什么？”叶清浅问道。
叶澜汐的态度反而让叶清浅很是好奇，素炘给叶澜汐送了什么东西，让她这么防备？叶清浅可是记得，当初素炘还是特地找到了她，询问叶澜汐喜欢什么东西，难不成这都能送岔了？
“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问题。”
叶澜汐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饶是叶清浅这些年也算是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不少场面，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叶清浅指着那颗躺在叶澜汐手心的浅墨色的鸡蛋大小的珠子，不敢置信：“他给你送了一千年的灵力？！”
叶清浅迷茫了。
素炘脑子里是进了什么水？她是说过叶澜汐喜欢灵力，但也不能送得这么直白吧……
“冥界和妖界素来没有太多过往，就算我们曾经见过，也不过是萍水之交，没道理送我这般厚礼。”叶澜汐将灵力所化的珠子收起来，说道：“明日我会与娘亲商议，想个法子将这个礼还回去。冥界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查探他们的动静了，虽然从前我们与冥界没有瓜葛，但还是小心为好。”
叶清浅：……
“汐汐，你可能不清楚，冥界欠我们一个人情。”叶清浅说道。
“什么？”叶澜汐皱眉，这件事情她怎么没听说。
“冥界太子病重，曾来过我们妖族求药。那个时候你正在养伤，所以娘亲便没有告诉你。”叶清浅说道：“所以这份礼，未必没有还人情的意思。”
“……原来如此。”叶澜汐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却还是说道：“但是人我已经派出去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好。”
“等等。”叶清浅忽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哪来的人手？”
她们从来都是按照娘亲和兰姨的吩咐各自修炼，什么时候叶澜汐居然有了自己的人手了？
“成年礼娘亲给的。”叶澜汐回想了一下，说道：“当时你好像不在。”
叶清浅：！！！
还有这种说法的么？怎么能趁着她不在宣布这么重要的消息！？
叶清浅想着要不是现在还是午夜，她就直接冲到云光宫去问问了。
叶澜汐像是猜到了叶清浅的心思，说道：“娘亲麾下的八支护卫军，你我各领一支，金印为号。想来明日娘亲也会告诉你如何调度派遣的，我便不浪费口舌了。”
叶清浅还没来得及再多问一句，便听到叶澜汐又说。
“明日我便会离开妖都，前往边境驻军之地。”叶澜汐目光越过树枝，投向妖都静谧的夜空：“你以后少闯些祸，没事多多修炼，别惹娘亲生气。”
叶清浅刚刚升起来的一丝伤感，马上就湮灭了。
什么叫她少闯祸，别惹娘亲生气……
到底谁是姐姐啊？
哪家的妹妹临行前这么跟长姐说话的？
难道不是应该她知道叶澜汐要走的消息，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当心什么之类的么？
叶清浅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改了口：“怎么这么快，不多留几日么？”
“这有什么好留的？”叶澜汐反倒觉得很奇怪：“我不是早就打算去了么，只是一直等着成年礼结束罢了。如今已经结束了，我当然应该动身。听闻如今边境出现妖兽作乱，正是练兵的好时机。”
说到这里，叶澜汐的表情难得有些波动，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好吧。
叶清浅又一次认清了这个现实。
果然修炼对于叶澜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舍、留恋什么之类的事情，若是真出现在叶澜汐身上，那才是奇了怪了。
反正她们寿命绵长，还有大把的时光和光阴，早就不该在意分别了。
叶清浅从储物镯中拿出一坛春风笑，递给叶澜汐：“给你的，成年礼。”本来她还想着说寻个什么机会给叶澜汐的，正好今晚得闲，又听叶澜汐说马上就要动身，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候了。
凡间还有借酒送行的礼节，她不喝酒，送一送也是一样的。
叶澜汐愣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在犹豫该不该接过来。
“别装了，我知道你从前就偷偷去酒窖偷酒喝，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但是瞒不过我的鼻子。”
叶清浅眉眼弯弯地说出这个秘密，将酒坛塞到叶澜汐手里：“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告诉过娘亲，她不知道这件事情。”
叶澜汐：……
她居然忘了，叶清浅的感知过人，她去过酒窖身上便会带有酒气，就算是洗漱过后，次数多了也难免不会被叶清浅觉察。
“……谢了。”叶澜汐勉强收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不必啦。”叶清浅摆了摆手，道：“我早就想到了，也没打算问你要什么。”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明白叶澜汐是个什么性子了。
给叶澜汐准备成年礼的时候就没想着叶澜汐会同样想到这件事。
叶清浅想到自己发现叶澜汐偷酒的时候，差点没惊掉了下巴。叶澜汐从来都是省心到不得了的那种类型，原来竟然也会背地里偷酒喝。
叶清浅为了确认，还特地想法设法靠近叶澜汐闻了好几次。
叶清浅手掌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叶澜汐。
她就说嘛，都是一母同胞所生，没道理她这般按捺不住，叶澜汐却循规蹈矩，一丝不错。
发现了叶澜汐的小秘密那几天，乐得叶清浅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人间的酒，自有另外一番风味。”叶清浅稍微欣赏了一下叶澜汐秘密被揭穿的窘态，再介绍她的礼物：“不过我喝不惯这东西，也没亲自尝过，只听店家说这酒后劲有些大，寻常不过一两杯品一品，不多喝便无妨。”
“我知道。”叶澜汐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冰山美人状态：“我去修炼了，你早些睡。”
说罢叶澜汐起身一跃而下，无声地落到地上，前去吸收月之精华了。
叶清浅看着叶澜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还以为叶澜汐就算不露出十分感动的模样，好歹也反应强烈一点吧。
这就完了？
还不如素炘给叶澜汐送了一千年的灵力给她的冲击大！
真是她的亲妹妹，一点都不跟她客气的。
跟叶澜汐说了这几句话，叶清浅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涌了上来。
罢了，她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跟叶澜汐的修炼方式不一样，叶澜汐可以借月之精华修炼，越修越精神。但是月光晒到她身上，只会让她觉得越来越困。
第二日，叶清浅直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没想到殿里空荡荡的，她唤了两声都没人。
奇怪，都去哪儿了？
叶清浅打了个哈欠，自己换好了衣裳，随意将乌发束起，打算给自己去找些吃的。
才出了宫门，便看到几个丫鬟叽叽喳喳打闹着相携而返。
叶清浅叉腰问答：“跑哪儿玩去啦？”居然一个人都不给她留下，要不是她自己在人间之时学了些自己理事的事情，连门她都出不了了。
因为叶清浅从来不朝丫鬟发火，也从来不苛责她们，故而一个个的都没有惧怕之意。
“回殿下，二公主殿下今日动身前去边境，大家能去送的都去了。”
叶清浅看了一眼时辰，这么早就动身了？
叶清浅抬脚刚要走，就被丫鬟拉住了：“二公主殿下已经走了，您这会儿去也赶不上了。她说您睡得香甜，特地吩咐了不让叫醒你的。而且二公主殿下也不喜欢我们去送，大家都是远远地看一眼便回来了。”
虽然二公主冷冰冰的，但是从来不为难下人，长公主性情散漫，沐云台里有什么事情，若是没有报到云光宫那边，多是二公主出面料理的。
所以沐云台上上下下，对于二公主亦是又敬又怕。
二公主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叶清浅看了一眼叶澜汐前去的方向，收回脚，说道：“去膳房给我拿午膳吧。”
她早就饿了。
吃到一半，叶意微走了进来。
“终于起床了。”叶意微有些无奈：“昨儿晚上歇得这么早，还指望你早些起来呢，竟睡到这个时辰，一看便知根基浅薄，修为懈怠。”
“娘亲……”叶清浅手上的粥立刻就不香了。
她自己的本事她自己还不清楚么，哪有这么一来就戳她痛处的娘亲。
“好了，不说你，快吃吧。”叶意微在叶清浅身边坐下，给她夹了些菜，说道：“等你吃完了，跟我去议事殿。”
叶清浅慢悠悠地喝粥，一边问道：“去议事殿做什么？”
她问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晚上叶澜汐提过说她可以领一只护卫军，难不成是要跟她说这个事情？
叶清浅心花怒放，正想着一口答应下来，便听到叶意微的下一句话。
“学习理政。”叶意微说道：“你如今已经成年了，虽然不着急，但是理政治国之事也要开始着手修行了。你先跟着旁听，下午伏聿长老会来给你讲政事方略，晚上初兰再考你修行功法。”
叶意微口里不停，噼里啪啦一下子就把叶清浅的时间给排满了。
叶清浅手里的汤羹落入粥中，默默咽了口口水。
“娘亲，我记得你昨日才说过以后不会管我们了……”
誓言犹然在耳啊！
怎么这才睡了一觉起来，就变了天了？
“话要说清楚的。”叶意微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不叫管束，这是你身为妖族长公主的责任。明白了么？”
责任……
叶清浅忽然十分遗憾，昨日的雷劫怎么没把她给劈个半身不遂，在床上一趟就是百八十年的那种。
用完午膳的叶清浅站在自己的宫里做了无数个深呼吸，计划了一千八百多条偷溜路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乖乖地按照娘亲的吩咐，去云光宫的议事殿报道。
对其他人，叶清浅可以拿自己以后不想做妖帝来搪塞。
但是对于娘亲，她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管她日后会不会坐上那个至尊之位，成为下一任妖帝，她身为妖族长公主，便有长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
锦衣玉食，尊荣富贵，都不是白来的。
叶清浅的出现，在议事殿中没有激起任何一丝波澜。
所有的妖王和长老们都觉得她似乎本来就该在这里一般，该争论的争论，该进言的进言。往常如何，如今便如何。
自然，也没有人会问她的意见就是了。
叶清浅听了一个下午，头晕脑胀，感觉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太阳穴都在隐隐发痛。
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妖族不止是纷争、战乱、边境异动等等这些大事，更有无数乱七八糟乃至家长里短的小事。甚至连狼王和家眷闹了别扭这样的事情，也要告到叶意微面前来分个对错……
叶清浅看着娘亲一一应对解决，叹为观止。
都说妖帝为妖界之主，威风凛凛，至尊至贵。
旁人看到的都是表面功夫，背后的事情，也不过是自己知道罢了。
好不容易等议事殿的事情暂时了结，叶清浅还在揉着太阳穴，伏聿长老便捧着厚厚的几本书册走了进来。
“长公主殿下……”
叶清浅：……就不能让她喘口气么？
放过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深夜，叶清浅才将伏聿长老给她留下的功课做完。
双眼无神地将自己扔到床褥里，叶清浅伸手用被褥把自己埋在里面。
就让她这么直接睡过去吧。
这才一天，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早知道她也跟叶澜汐一样，请命去边境修炼算了！
不不不，不行不行。
叶清浅瞬间否决了这个提议。
边境条件艰苦得很，她这自幼都没怎么吃过苦的，定然会想念沐云台的膳房和人间的美食，说不定去了连一天都坚持不到。
真讨厌……
叶清浅一气之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这是她第十万八千次希望自己降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族家中。
这种被架着每日学习理政、修行功法、纵读史书等等等等的日子，叶清浅过到第六个月，便趁着月色朦胧，收拾好包裹，悄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云光宫里。
初兰进入议事殿，告诉叶意微：“长公主跑了，看方向是往人间去的，可要派人拦截？”
果然不出所料。
她这个女儿，就不是那种能够呆得住的性子，她还以为一两个月叶清浅就受不了了。
没想到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长。
看来确实是成年了，忍耐力比从前高多了。
叶意微笑了笑：“把她关上半年才想起来偷溜，我已经很惊讶了。让她去吧，给她玩一段时间，她自己会回来的。”
“是。”初兰应下。
叶清浅一路提心吊胆，穿过边境离开妖界，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昭国王都，进了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嗯……
她从前到人间的时候，总是会想都不想，直接到璟珩上神的人间别苑去。
呆了这几十年，叶清浅已经把别苑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混得很熟了，住起来别提多舒服。
叶清浅还时不时地会给他们带些妖界的玩意儿，给他们讲些妖界的趣事。
只是上次璟珩上神说完那番话之后，叶清浅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她在缓过劲之前，大概都不是很想再见到璟珩上神了。
这么一来，别苑是不能去了。
她可能要找个客栈暂时先住下来，再做打算。
就在叶清浅拐过前面一个街角的时候，蓦然间与某个行人四目相对，一下子就愣住了。
林旭晔？！
叶清浅差点脱口而出。
不对，不是林旭晔。
林旭晔只是一介凡人，几十年沧海桑田，这人间早就不是他的天下了，如今的站在她面前的，应该是……
珑南星君。
很显然，对方也发现了她，也知道她在盯着自己看。
叶清浅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直接走开。
毕竟她从前听闻有些神仙渡劫归来是没有人间的记忆的，也不知道珑南星君是有，还是没有？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珑南星君缓缓朝她走来，行了个礼，道：“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