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妃然继续说:“皇上是好面子的人,纵然他宠爱你,但既然已立了太子,若太子没有做出太大过错的事,储君人选基本如此了。可当皇上知道太子一心想谋害你,再加上若我跟着一起出事的话,那就不一样了。皇上会对太子失望,从而会重新考虑储君人选……”
拓跋蔺一直都在挑衅拓跋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暗算呢?而且,他只是中了慢性软骨散,照算他前来难民区时,以他的武功,应没有这么快就失去反抗能力?所以说,他是故意让这些人伤到他,甚至不惜用命试险,让他们刺伤自己的左胸,他的心脏异于常人,不知者看到他左胸中剑,肯定会相信他必死无疑,况且,他还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
还有,听赵侍郞说他突然接到通知才来难民区,怎么可能准备这一切?唯一的可能,这一切都是他的预料之中,他才会事先准备,所以他才会叫她去试探杨九妹,故意支开她。
而昨天在悬崖上那个女人,应该是他找来代替她,若那些人是拓跋凛找来的,是不会伤害她。若真的伤害她了,事情就更严重,这个道理拓跋凛不会没想到,因此,拓跋蔺才会放心的将她带来沪州城。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而言,拓跋凛这次都死定了,拓跋蔺没有打算放过他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对皇位有兴趣?还是单纯的只针对拓跋凛?若是后者,他们的恩怨又是什么?
拓跋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昨晚你醒过来时,替你把过脉搏就有怀疑,你恢复的很快了,若一般人像你伤得那么重,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再加上你洞里捉蛇那一幕,还有刚刚你所做的一切。”说完,她有点小得意的扬起下巴,“怎样,我聪明吧?”
他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漂亮的凤眸含着深然的笑意,“是,你真聪明!”
没错,他早就预料这次出行会遇危险,所以事先就准备好。在他故意中剑后,马上服下“续命回心丹”,然后装作被逼跳下悬崖,而他知道下面是急流,只要他跳开一点,掉下急流,便会减少一点冲击力。而“续命回心丹”是专治内外伤的灵药,他并不担心自己掉下去后昏迷未醒时,因为没有人救而错过疗伤。
炎妃然眉眼都在笑,看似很单纯毫无心机,拉下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拿起一根树枝在手,出其不意的抵着他的脖子,“你就没有想过,其实我是拓跋凛的人?”
拓跋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脸上没有半点恐惧和害怕,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专注着,一言不发。
而炎妃然也专注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没有减半分。
一、二、三……她在心底默默的数着,直到数到三十下,看到他竟然还能如此淡定,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这么说,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会联合拓跋凛对付他?
想着,她嘴角微笑,放下树枝,凑到他的耳边,“是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是他的人呢?我可是你的娘子,怎么可能联合外人对付你呢。”
拓跋蔺拍拍胸口,装出受惊而松了口气的模样,“是啊,娘子你真的吓了我一大跳,为了弥补我心灵所受的伤,是不是该给我一点补偿?”
“怎么补偿?”
他把那张俊美的脸孔凑过去,手指了指脸颊,厚着脸皮说:“亲我一下。”
嗄?炎妃然一愣,俏脸瞬间飞红,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别闹啦,都什么时候。”这人总是这样,逮到机会不忘调戏自己,看来未来跟他相处的日子,她得努力适应彼此的相处方式。
“好吧,就先欠着我的。”拓跋蔺笑了笑,“鱼汤好像好了,喝了后我们去找些草药,换了药再找出路。”
然而,就在他们刚把锅里的东西解决掉时,就听到天下传来一声尖厉的鹰啸,听在炎妃然耳里,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
她正想说什么,便听到拓跋蔺道:“我们不用找出口了,他们来了。”
“他们?谁?难道是那些”暴民“?”
拓跋蔺摇摇头,指了指她身后。
炎妃然转身一看,只见林子走出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那俊,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年龄看上去跟拓跋蔺相仿,但看他的打扮和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狂野霸气,应该是江湖人。
“王爷,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见到他们,那俊激动的奔过来。
看到他们出现,炎妃然总算松了口气,她的猜测果然没错,拓跋蔺早就有预备,那么,接下来的事,不用她操心了。
……
“为什么?”她眼中空洞,带着哀怨和绝望,盯着他问。
他残忍的告诉她,“在弱肉强食的世界,败者必须承受这种结局。”微眯起锐利的眼眸,冷漠的语气没丝毫温度的说:“如果你能将册子交出来,我会留你一条活命。”
“活命?真是讽刺,你会给我活命吗?倘若你在乎我的生死,此刻你的剑……就不会剌我这里……”她握着左肩上的剑身,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
他用冷漠的眼神望着她,他眼里闪过无数表情,却都消失在他深邃的眼眶里,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
“炎妃然,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你爱过我吗?”
他薄唇抿了一下,没有回答,冷漠的表情仍没有一丝温度,他在她眼中看到绝望和了然。
她笑了,笑得那么的悲凉、那么的苦涩。
他知道,这一刻,他和她再也回不去了。而她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所以没看到他眼里无尽的哀伤与痛楚。
她说:“……我炎妃然这一生,最错的就是认识他……和爱上他。”
他双拳攥握得紧紧的,无视她越来越苍白的脸孔,继续用无情的手段逼她交出册子,然而,她说她宁愿死也不会把册子交给他,还想以命相搏,杀出包围。
“殿下,小心!”
他感觉身后有股剑气逼近,本能的往右一闪,“嘶”的一声,剑身划破他的衣衫,而不知打里突然飞来一把长剑,他随手接过,往上一挥,挡住她刺来的第二剑。
该死!难度她就这么想死吗?他的胸中徒然升腾起一股恼怒,仿佛撞邪般,双手控制不住,在她虚出一招,想逃跑之际,他的剑朝她刺去——
“这是你不够合作的代价!”他冷绝道,一把揪出插在她胸中的剑。
当温热的血液喷射到他脸上时,瞬间愕住了,看着她的身体往后直直倒下,他猛然回过神。
“不……不要……”
他痛苦的吼出椎心的咆哮声,扑上前,伸手就要抓住她,然,他什么也抓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然儿……”拓跋凛从黑暗中惊醒过来,背锥一片冷汗。他左右看了下,原来又是在作噩梦。
他掀起被子起身下床,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坐在椅子暗想,这是第几次做噩梦了?
从知道董若婕冒充当年救他命的人后,他每天晚上总会梦到悬崖上那一幕,惊醒过来,每想起她落悬时充满愤恨的目光,他心里止不住的痛。
原本他以为,自她消失后,他的记忆里已没有这个女人,可为什么,最近他最是想起这些不该想起的事情?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沉思。
“什么事?”他沉声问。
“太子,属下有急事禀报。”门外,响起元华的声音。
“进来吧。”
元华推门而进,透过室里暗淡的烛光,见到拓跋凛坐在椅子,手里握着杯子,便上前道:“太子,那边来报,雍亲王受伤掉到悬崖,我们派出的人几乎全部被灭,据说是他身边有个姓袁的男子,武功极高,若不是对方急着跳下悬崖救人,我方派去的人很可能就无生还。”
拓跋凛紧握着杯子,神情严肃的问:“有几个回来了?”
元华答道:“两个,其他的都服毒了。”
“啪”的一声,拓跋凛将杯子用力搁下,发出‘砰’的一声,茶水溅到了桌子上面,他深呼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底欲爆发的怒气压下,缓缓道:“以防万一,他们不能留下任何线索,包括姓张。”
“是,属下明白。”
“还有,去查一下姓袁的男子是谁,他有没有把人救上来,若人被救了,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属下就派人去办。”
语毕,朝拓跋凛拱了一下手,就要离开。
“等等。”拓跋凛叫住他,“公主她怎么了?”
“只受了点小伤,并没有大碍。”
拓跋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元华正想离开,忽地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下,问:“太子,是不是又做噩梦?”
“嗯。”他没有否认。
元华是他的贴身侍从兼护卫,他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皇室里根本并没有兄弟情可言,不是你杀我,便是我害你,就算兄弟情再深厚,最后还不是落到手足相残,血流成河!
所以,除了八弟,其他兄弟他从不敢深交,而他和元华这样的关系,却弥补了这遗憾,他们自小就在一起,像兄弟一样,只是元华总是谨记自己的身份,就算在两人相处时,对他仍是毕恭毕敬的,但关心却从没间断过。
“您一直太压抑自己了,常把自己逼得毫无喘息的机会,事情都已过去的事,就别再自责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怎能不自责?她是被我逼死的。”他甚至刻意的把她遗忘了,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若不是那天晚上的皮影戏,揭露了当年真正救他的人是谁,只怕炎妃然这个名字,真的被他遗忘了。
“凛,其实我们的缘分很早就开始了,你知道吗?当年……”
“殿下,贵妃娘娘有急事要您进宫。”
“你去吧,这事我明天再告诉你。”
回想炎氏出事的前一天,炎妃然似乎有事要跟他说,可被母后派来让他进宫的人打断了,现在想想,估计她是想说当年是她救过他,所以才说他们的缘分很早就开始。
若是那天没有被打断,他们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她已死了。
是被他逼上悬崖,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他甚至都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痛吗?噬骨烧心。
想到当初他曾承诺过会保护她一生,给她荣华的女孩,最后将她推落黄泉的人却是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元华说不出安慰他的话,只好道:“难道你知道她是当初救你的人,你就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了吗?太子,你们注定是无缘的,即使当初你知道她曾救过你,她的命运也无法改变的。”
也许别人看不清楚当初的局势,可他跟随在拓跋凛身边多年,多少也能分析出点什么来,炎氏注定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炎妃然也注定是要死的,贵妃娘娘是不允许对太子无好处而有害的人留在太子身边。
闻言,拓跋凛沉默不语。
元华又道:“您每晚做噩梦,只是心里对她存有愧疚,要不这样,奴才到仁寿寺里请个法师,替她做场法事,然后立个衣冢。”
“再说吧,你先去办其他事。”
待元华离开后,拓跋凛无法再回床上继续睡,他走到窗前,抬头仰望没有星光的夜空。
是愧疚吗?
还是如董若婕所说的,他爱上她了?这问题他从没有深想过,因为从开始他对她就是演戏,把她当作一颗棋子,戏演完了,棋子自然就没有用。
但是,她被他刺中掉下悬崖那瞬间,心脏像被锤子重重一击,当反应过来时,她已消失眼前……
如果说他爱上了她,为何能对她下手如此狠毒,事后把和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只把她作为棋子,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为何最近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她?尤其是知道她就是当年在河边救起他的人后,过去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总是时不时的浮现眼前。
还是如元华所说因为愧疚,所以才每晚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