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躺下来休息,就连能坐的干地都没有,只能站着蹲着,等熬到大雨来前,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不过搭草棚简单,三两下就架上木头,搭上草席,遮雨的地方有了。
主家也大方拆了几个箱子,他们有木板铺地,再加上油布被褥,一样可以轮换着睡觉休息。
等到三更天,雨已经停了,还露出满天星斗,睡过一觉的镖师开始换人,此时正低声说着话。
马车上王三秋眼睛睁得大大的,丝毫睡意也没有。
这车上的东西价值不菲,尤其是此时她身边的木箱里,是乔九全部身家,她愿意丢命,都不愿意这些东西丢失。
一声怪异的呼哨声在山林中响起,听起来如同夜枭啼叫。
王三秋呼的坐直身子,挑开帘子往外望去,黑沉沉的山林没有什么动静,一切好像是她的幻觉。
长长舒一口气,是自己太紧张了!
正想将帘子放下,突然瞟到林中有黑影晃动,她不由尖叫出声:“林子里有人!”
随着这一声喊,正坐在火堆边假寐的镖师,以及刚刚躺下的镖师瞬间跳起来。
林中人也没有料到会被马车上的人看见,已经无法藏觅身形,纷纷狂吼着冲出林子。
对方人数不少,哗啦啦一下将七八个镖师连同马车围在中间。
一时间短兵相接,双方砰砰乓乓打成一片。
杨浪独自一人守在放货物的车厢上,此时一把水刺舞成雪花,将想爬上马车的三人逼得倒退连连。
而镖师们此时都围在王三秋的车厢前,将劫匪们格挡在外面。
借着火光,车厢里的王三秋能清晰看到那些劫匪的脸。
若是白日,这些被太阳晒得油黑的脸上一定是憨厚笑容,让人觉得老实亲近。
而此时挥舞雪亮弯刀的,都是面目狰狞,如同恶魔一般。
突然感觉车厢一荡,一只手从车底攀住车辕,只是一翻,人就钻进车帘。
此人是避开镖师,从地面爬到车底下的。
翠英吓得抱头痛哭,大声尖叫着。
王三秋也吓了一跳,她猛的坐到车厢角落里,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
那人脸上蒙着布巾,一身黑衣黑裤,身材瘦小单薄,刚刚那动作很是娴熟,一看就是老手。
外面那些农家汉子应该都是当炮灰打掩护的。
见车厢里只有两个缩成一团的女人,那人也不管自己满身泥水,伸手就往王三秋抓来。
这一路他都看好了,能让镖师护送的都非富及贵,这一趟不仅要劫财,最好还要抓肉票。
宰了这只肥羊,足够寨子里过上一个好年节。
只见那个是主家的女子双手抱膝蜷缩在一个木箱旁,时不时偷眼看向自己,眼睛里除了少许惊慌,还有……算计?
黑衣人一愣,他在这条路上做过十几次了,失手的时间很少,大哭大叫的人都有,就是没有这幅模样。
不等他再多考虑,外面有人已经在喊道:“小姐,你们怎么样了?”显然是镖师们听到尖叫声了。
黑衣人不敢再迟疑,眼见帘外的镖师就要发现里面异常,他往王三秋跟前就是一扑。
王三秋双目圆睁,刚刚还环抱膝盖的手上亮起一抹白光,那是雪亮的刀刃。
黑衣人这一扑,径直就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不等他往后退,那小刀已经掠到他脖子处。
此人已经劫过无数人,还没有遇上这样惊险的场面,他往旁边一滚,险险避开刀口,还是在肩膀上留下一道大口子,顿时血水长流。
而身后,那个问话的镖师已经看到车里进人,他也跟着跳上车厢,就要将黑衣人堵在车里。
王三秋却焦急起来。
自己是蹲在角落里的,行动不便,刚刚这一刀根本没有伤到对方。
万一这人狗急跳墙,不逃反而进来,自己跟翠英就必定会被他抓住。
她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却是高估了那黑衣人的斗志。
见镖师上车,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他也不想再拼个鱼死网破,侧身往那小小的车窗上一倒,人将钻出车厢了。
外面的这些人虽然多,但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其中有几个也是懂些功夫,若是寻常路人肯定无法反抗的。
为了王三秋的安全,乔九选的是正经镖局护送,他舍得钱,也有眼力,挑选出来的人个个都是有艺在身,自然不是这些土匪能对付的。
只过了片刻时间,那些凑人数的就被打倒在地,余下会功夫的也孤掌难鸣,纷纷后退。
等到大雨如约而至时,除去地上躺着的人以外,其他人已经跑了。
怎么处理这些劫匪,成了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杨大哥,你说说怎么办?”王三秋将杨浪叫到一边。
杨浪刚刚一个人护住货厢,身上也带了几处伤,只是不严重。
他本就是水匪上岸,他是内行,怎么处理最有发言权。
杨浪一反常态没有表态,在王三秋的催促下才道:“若是让小姐放人,小姐能答应吗?”
以杨浪的说法,这些都是附近山寨的人,就是送进府衙,大不了被罚没些银子,再打板子关进牢里。
家里无钱,于是还得再出来抢。
“那就是白白放了?”王三秋觉得还是需要受些惩罚,不能我穷就是理由,犯错都无须承担责任。
这些年来,伤在这些人手上的人也不少,没有谁是无辜的。
“罚是应该的,即便帮派之争,输的一方也是要受皮肉之苦。”
杨浪曾经是水匪,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非常不喜欢跟官府打交道的。
其实王三秋也不想跟官府打交道。报官,自己肯定需要记下笔录,留下姓名。
乔九在京都中都是小心设防,她更不想牵扯太多。
何况这些山贼常年活动在此,州府若有心追查,八百年前就该清剿干净,何至于天天出来。
听说府衙也有剿匪,可每次扑空,若说没有内应,她是不信的。
自己身边带着巨款,万一官府追问,反招贼眼。
想到这里,她也歇了将人送官的打算。
于是在秋风寒雨中,十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忍着的疼痛浑身湿透,哆嗦着跪在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