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局摄政王开始的那一批黑羽卫,经历数年争斗,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这些老人知道得太多,手段毒辣,现在跟文臣们结怨也深。
虽然现在朝堂上基本安稳,那也只是一时假相,一旦文官们缓过劲来,定会找黑羽卫们的麻烦来打击自己。
卸磨杀驴的事崇明帝不能做,也不敢做,到时候是保还是留必定两难。
堑院是培养新黑羽卫的秘密训练营,跟外界完全没有联系。
让这些老人进去,一则能带出一批新学员填补进皇城侍卫里,二则只要过些时间就可以悄悄将人放出京都,明为退隐,实则安排成各处暗查司巡检,依然是皇上耳目,只是不再拘在这京都城中。
想明白这些,崇明帝点头道:“这样也好,明日就让他们全部进堑院。
那些原本赐下的宫女们……有孩子的就留下,让人好生监管起来,没孩子的一律交由宗人府处置。等他们脱身出京,再与孩子团聚。”
陈公公老脸露出笑来:“皇上体恤下属,老奴替他们给皇上磕头了。”
说罢,跪地咚咚咚三个响头,他身为太监,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骨肉,亲眼见着乔九他们这批孩子长大,又一个个死去,若能见他们得一个安好,自然身有同感。
一道口谕,乔九就进了堑院。
走在返程途中,坐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王三秋心情很糟糕。
此时外面已经是寒风凛冽,铺有软垫的车厢里还是暖和异常。
她平躺着,感受着身下的阵阵暖流:没有孩子!依然没有孩子!
跟乔九在一起半个来月,她以为就能顺利的怀孕。
摸着手上被红布包着的小小银镯子,王三秋气得直锤自己的肚子。
这是以前在临桐县误买的礼物,那幅给小孩子戴的“走马圈”,为这个东西,她跟乔九还在客栈里闹过一场。
乔九虽然当面砸了玉珠,可这个镯子他一直珍藏在身边,这次走时才拿出来,说要是有孩子就戴上。
可是孩子……安儿没有出现。
虽然一直宽慰自己是在一起时间短,只有半个月,不可能一定就有孩子,那些成亲几年才怀孕的也大有人在,王三秋还是闷闷不乐。
到一处休息地方,杨浪安排好食物,王三秋也不下去用餐。
翠英将东西全部送进车里,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进京时只有一辆油棚小马车,随身带的包裹都堆放在一起。
出京都时两辆大车,后面那车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礼盒包裹,就连布料都有好几十匹,如同搬家一般。
车外还有镖局的人押送,根本不用担心路上安危,可小姐一路都心神不宁的,这几天更是哭丧着脸。
草草吃过东西,王三秋就打发翠英下去,她自己靠在一个只有一尺高的小木箱上发呆。
这木箱是临上车时乔九才拿给她的,里面厚厚的一叠银票都没有来得及数,除了银票还有黄金,各种玉器珠宝,略略估算,不下万两银子。
除了路途安危,其他的乔九连一句吩咐都没有,这些银钱的安排也只字未提。
她知道,这是乔九的全部身家,是用一身伤,一条命换来的。
自己说过要独自养大孩子,乔九就拿出巨资养她。
若说这次进京,包括说独自养孩子这些事,多少还有着跟乔九缘分随时中断的心。
在看到这木箱的东西时,她震撼了,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再也放不下乔九。
不仅是因为银子,自己虽然现在没有这么多,不久的将来也能挣到,就为这份信任!
现在没有孩子,这钱……一定要好好替乔九保存住,一定要给乔九准备一个家。
车行半月,还没有进入昌平府就遇上秋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
尤其是进入云岭山脉,细雨不停,越发湿滑。
天色灰暗,山间雾气蒙蒙,除了马匹喷鼻和踩踏稀泥的噗嗤声,就只有道旁林中几声婉转鸟鸣。
京都城来的镖师见惯秋高气爽,或者大风骤雨,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缠缠绵绵的天气,此时尤其对林中那些随风飘荡的轻薄烟雨有些好奇。
杨浪打马前后转悠着,跟领队的总镖头一起警惕的注视着周围动静。
这种秋雨最容易让人疲惫懈怠,此时就连拉车的马都被雨润湿皮毛,显得精神萎靡。
在山路走了一天,终于找到半道可以歇脚的草棚。
也不知道是进入雨季后行人渐少,连带着草棚都失修,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几片草棚都已经塌下来了。
路滑慢行到不了预定的驿站,走到这里已经天黑,前后也无村落可以寄宿,只能将草棚重新搭起,在这里凑合一晚。
因为赶路,遮雨的油布早有准备,王三秋拆了几个装布料的大木箱。
用木板铺在泥地上,再放上油布被褥,就可以供人坐下来休息。
镖师们自然是吃得苦的,王三秋也跟过马帮,不止一次露宿山野,对这一点辛苦不以为然。
杨浪更是水匪出身,除了能吃苦,他还看出些不对劲来。
入夜,几堆篝火熊熊,虽然四处青草丛生,所有的马都没有放开缰绳让它们自己觅食,而是伺喂过草料就拴在旁边的木栏上。
王三秋跟翠英没有回马车上休息,坐在火堆旁边,认认真真烤着几只野鸡肉。
另一边的火堆边,几个镖师正合衣躺在被褥上睡觉,不过短短时间,已经是鼾声如雷。
夜风徐徐,夜雨沙沙,有些水雾已经飘到草棚下面。
杨浪又到停在路边的马车周围转了一圈,此时正靠在车后跟人说话。
“雷师傅,今天晚上可要警醒点,这些草棚被人掀开,是故意不让人睡觉的。”
被唤着雷师傅的壮实镖头道:“兄弟放心,我们本就是吃这碗饭的,这些人是想在下半夜动手,看这天气,也不知道下半夜会不会还有雨,真是烦人!”
“一般在天亮前会下一场收夜雨,过后就停几个时辰。”杨浪是当地人,自然对这里的天气情况非常熟悉。
雷镖头蹙眉道:“那就要小心雨前,他们动手后紧接着就是大雨,只要往这些树林里一钻,我们就连脚印都找不到。”
杨浪点头,这姓雷的虽然对此地风土不熟,但经验丰富,这番分析也是合情合理。
原本能遮风挡雨的草棚被人拆了,连天的秋雨下着,地面早已经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