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朗在茶楼里坐不住,此时就蹲在百味楼的对面街边看热闹,还是王三秋走到他身边才觉察出来。
“三秋,这下可谈好了?”
“谈好了!我们吃过午饭就可以回去。”王三秋见他等得着实难受。
“王姑娘,闵大公子已经在飘香阁定好位置,中午要跟姑娘聚一聚,概时公子也会抽空过来坐坐。”小厮杨子不失时机的提醒道。
自己这边已经跟裕衡商行说出中断合约,闵启宴要见面谈一下具体安排也是应该的。
姜木朗的马帮在县城来往甚密,自然对县城势力也有了解。
听小厮提到闵大公子,他脸色微变,忍不住插嘴问道:“兄弟,你说的闵大公子,可是疾风堂主?”
“正是我们堂主!”
疾风堂虽然已经是从商,可马帮这些人还是留有帮派的印象。
他要见三秋?姜木朗傻了眼,心里开始狂跳起来。
还有那个什么公子?让疾风堂主等着的会是什么人,肯定是其他大帮派的人物,姜木朗心里不光跳,连汗都要下来了。
三秋究竟认识些什么人,还说是几个朋友,这些人是能随便叫朋友的吗?
尽管他心里紧张,还是跟随王三秋去了,所有的疑问也都在中午时解开了。
飘香阁的后院雅间里,一张大圆桌上放着大盘小碟。
闵大公子跟李慈左右而坐,在他们的对面是王三秋以及一个僵直身体,颤巍巍坐着半个屁股的毛头小子。
敞亮的雅间除了马青等三个劲装男子,还有四个俏丽婢女伺候在侧。
闵启宴眉开眼笑,亲手持起酒壶给李慈斟上:“李公子,听说你已经得到县尊举荐,入了明年我们临桐县下任县尊候补名单,真是年少有为可喜可贺啊!”
李慈只是笑笑:“只是候补,现在还算不得数,况且到时候可能还有其他人增加名额。”
“哎!公子谦虚了!在下已经打听过,这候补名单里虽然有州府四位。可轮年纪,李公子可是最年轻的。轮政绩,公子政绩也是最多的,临桐县这些年的刑案几乎都离不开公子立断。
而且公子现在是以举人身份屈居县丞,如此看来公子高升指日可待。”闵大公子这轻飘飘的吹捧让人不生厌恶。
王三秋也给自己斟上茶,站起身对李慈敬道:“民女这厢以茶代酒,预祝公子荣升!”
姜木朗早已经听得手足无措,面泛红光。
这可是县尊,是未来的县尊。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跟县尊坐在一起吃饭。
见王三秋起身敬茶,他也赶忙站起来,不知道自己该端酒杯还是端茶盏。
只能一手酒盅一手茶碗,慌乱中还溅湿衣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王三秋带着姜木朗进来,闵启宴跟李慈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陪同王三秋从大余渡赶到县城的一个马帮小子。
此时见他如此狼狈,都不以为然。
只是感叹造化弄人,以前陪这个王姑娘走动的可是一个神龙不见首尾的高人,如今换成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山野小子。
见对面两个平日踩着登云梯也攀不上的贵人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姜木朗越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感觉室内气氛尴尬,王三秋只好对姜木朗道:“姜哥,你的衣服湿了,不如我让小二带你去整理一下。”
见终于有台阶下,姜木朗赶忙应承:“给李公……公子,闵大公子告个罪,小人下去收拾收拾。”
“不用客气,你去吧!”闵启宴依然笑嘻嘻,对马青使了个眼色。
李慈只是低垂了眉眼,端起茶杯饮上一口。
等姜木朗被马青带走,雅间的婢女们也纷纷退出。
闵启宴看着王三秋哈哈大笑:“你出门就只能带这样的货色了?要不要我派两个人跟你过去?”
王三秋正色道:“这位姜小哥只是寻常人,自然是无法跟大公子身边的精锐相比,但不辞辛苦好心护送,这拳拳朋友心怎么能随便嫌弃。
至于闵大公子要送我护卫,民女不敢接受。我本就是普通女子,现在勉强能养活自己跟老父,无力再养他人。”
“哈哈!哎!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即便要送人,那也是李公子身边的人才合适。”闵启宴话中有话。
李慈轻哼一声:“闵启宴,你的商行能接下多少酱料定单?”
这一句话轻松岔开话题,也解了王三秋的尴尬,她正担心李慈顺势塞人过来。
说起正事,闵启宴收起笑来。
裕衡商行跟王家想签的新合约中每月两千坛的销量他已经知晓。
此时李慈的意思就是看他能不能接下两千。
“李公子,我肯定能接下两千坛,只是这价格定不到四十文,我推算过,按这个价格给我,除去本钱和路上开销,其实能赚回来并不多,除非……我也以超高价卖出。
我前些日子打听过裕衡商行的销售,他们在外有恶意抬价之嫌,卖出的价格已经超过百文。
都说物以稀为贵不假,但辣椒酱并不是稀缺之物,即便王姑娘的辣椒酱口味独特,也非唯一。
这样长久下去,必然结局会越抬越高,最终崩溃。”闵启宴在经商一行上,并非碌碌无为之辈。
王三秋听得心惊,她的辣椒酱是来吃的,不是用来倒卖的。
若裕衡商行用故意炒作抬价的做法,他们的确能赚快钱,可一旦出货崩了,自己这个牌子也就算砸了,再想立起口碑从头开始,后果不堪设想。
走平民路线虽然没有暴利,可胜在长久,她的背后可还有一大群眼巴巴想靠种辣椒为生的人。
当初一开始就提防着裕衡商行使诈,她从来不会相信突如其来的好处,毕竟天上掉馅饼的机缘肯定没有掉石头的多。
王三秋也知道,此时这闵启宴的话也不可全信,其中七分真三分假,话里恐吓之意颇深。
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能多听这些商行背后的东西,对她益处多多。
李慈在县学时多接触刑案,没有过深涉足商场。
当初那份新合约也只是单纯觉得有问题,但他头脑清醒,心思缜密,此时听闵启宴这样一说,只稍一琢磨,也能理解过来。
闵启宴说完,也不催促,只管吃菜喝酒。
在坐的三人中,他的年纪三十挂零,又已经混在商场十余年,自然比其他人懂得多。
李慈刚刚二十出头,再聪慧过人,碍于年纪也是阅历不够。
至于王三秋还是个十八岁的山野村姑,在闵启宴眼中充其量懂得些辣椒酱的制法而已。
听说跟裕衡商行的合约,还是坐官船走的那人所签,如今可没有人能帮她解决问题了。
闵启宴信心百倍,他相信以后王三秋定会跟他合作。
只是李慈的态度不明,难道是看上这丫头了?那自己就不得不放弃某些想法了!
雅间不过才三人,可每个人的脑中都有一个风轮在转着,短短几句话,就能琢磨出一大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