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黄昏,马车摇摇晃晃往城里赶去,赵小六的背篓中原本装的三个小瓦罐,都被宫氏一股脑全抱走,给了王三秋一百二十文。
只说下次来多带些,还是在临桐书院门房上传话。
看着这一百文钱,王三秋陷入沉思,以现在的情况看,做酱料看似挣得少,但在大余渡无论人工和原材料都低廉,基本上没有风险,遇上可以长期合作的,更是销路不愁。
赵小六看着这轻易到手的一百文已经不再兴奋,这一来一回租车就花去一半,晚上两人住店吃饭,还得倒掏银钱。
看着王三秋在城里找客栈,赵小六道:“三秋,我们还是去城外的大车店住吧!这里上房一晚就得百文,太贵了。码头三更天就有客船启航,我们中午就能回去家里吃午饭,又节省钱。”
王三秋摇头道:“难得来一次,今晚就住城里,我还想逛夜市,给自己添置一些首饰。”
她今天从书院门房小厮眼中看到了鄙视,或者因为是穷乡僻壤的山里人,或者因为自己素面寡淡的打扮,再加上马上十八岁,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生日,也该给自己表示表示。
“你要逛夜市啊!那也好吧!我也该给你买寿礼,就你自己选好了。”
赵小六想到三秋的生辰礼,也就答应下来,只是要三秋一人住上房,他则住十文一晚的大通铺,这样可以帮三秋省钱。
王三秋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现在是银钱不凑手,小六哥,以后你出门会天天住上房的。”
赵小六挠着脑袋呵呵笑:“天天住上房,那得花多少银子,十天就得一两,我可睡不着。”
“一定会的!”王三秋对自己说,对赵小六这个又笨又呱噪的老庚,她也真的有些亲情在了。
开好房间,将东西都放好,跟店家打过招呼,两人吃过客栈提供的饭食就进了大街。
跟大余渡冷清的夜晚不同,临桐县的街道上彩灯璀璨,白天怕热的人现在都出来了,夜市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其中不乏艳衫女子在奴婢家丁陪护下也出来逛街。
赵小六虽然在城里待过一段时间,可他是茶楼小杂役,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在最热闹时逛街。
此时东张西望,一幅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时不时就踩着别人的脚,被人呵斥。
沿街小摊摆得应有尽有,香脂水粉,布料彩衣,王三秋将每一样都看过。
也有摆小吃的。
蒸的煮的,烧的烤的,锅中在冒着烟气,油脂在五花肉上面蹦哒、辣椒香料在高温下散发着香味、各色各样的人在不同的摊位寻找自己所爱。
聊天、叫卖、锅碗碰撞的声音,让人乐在其中。
她现在的内心真实年纪也不过二十几岁,这些满满的生活气息是她喜欢的,可现在才吃过饭,只能先饱饱眼福。
“嗨!三秋,你喜欢哪个自己选,今天六哥哥给你买。”赵小六捏着荷包,跟王三秋站在一处卖头花的小摊前。
“那好啊!我可不客气了!”两人在几支簪子里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支空心银簪,和一幅银耳钉,用去赵小六荷包里一百五十文,花费巨大。
王三秋此时头发是梳成简单马尾辫,她将发簪在耳边插上,取了摊贩的琉璃镜左顾右盼的照着,赵小六在旁边拍手叫好:“这支云头的好看。你把耳钉也带上看看。”
发簪是王三秋挑的,而耳钉是小六要买的。
他看见三丫头打过耳洞,却一直没有戴过耳环,方春妮戴着的耳坠子可好看了!
发簪可以试,可耳钉不能,王三秋一直没有戴过,耳洞都快长拢了,得回去用茶叶棍子重新捅开才行。
在卖头花的摊位上,赵小六看着一堆堆用绢丝扎成的丝花挪不开步,那是方春妮头上最爱戴的。
王三秋叹气,只能拉着他走开。
很快一处耍猴的锣声吸引住两人注意,此处更是拥挤不堪,王三秋驻足不前,赵小六却来了兴致,拉着她就往旁边一处高阶上挤,混乱中,有人贴着他们挤了过来。
好不容易找好位置,勉强能看到几只穿了花花绿绿小人衣服的猴子在倒立,翻跟头,站起来端着锣盘绕场讨钱。
稀稀拉拉几个铜子落入盘中,锣鼓就又开始响起。
王三秋蹙眉看着一只小猴被脖子上的铁链牵引着做倒立行走,可能是因为疲乏,始终不能立好,耍猴人怒了,几鞭打得小猴子吱吱叫着四下乱串,有铁链在,它根本躲不过,只能缩在一把道具椅子后面惨叫。
这一幕好像更吸引人,四处叫好雷动,铜钱更是噼里啪啦的砸过来。
看到这里王三秋实在受不了,她伸手去拉已经挤到一边的赵小六,想要离开。
胳膊才抬起,放在腰间的荷包就是一动,王三秋顿觉不好,她赶忙一摸,腰间空空,荷包不见了!
转头向旁边看去,一个身形瘦小的人正往外挤去。
“抓偷儿,他偷荷包!”王三秋叫起来,也跟着往外挤。
她不叫还好,这一叫,四周的人呼的全部让开,也没有人出手相助,那小偷如同老鼠一样,顺着退开的人缝就开跑。
王三秋也不管赵小六听见没有,追着偷儿也跑出人群。
那小偷是惯犯,又熟悉周围的地形,对这样的事早有对策,只见他头也不回,先往人多的地方一挤,然后顺进街边阴影,隐秘前行。
王三秋追出一段路,就被拥挤的人群隔绝开,眼睁睁看着那溜滑的小偷一边跑还一边往后看。
她喊着,可旁边卖木盆的正敲得邦邦响,向周围顾客展示自己的商品,那几声抓贼的声音也被淹没了。
等王三秋终于穿过人流,眼前已经没了小偷踪迹。
荷包里有十几个大钱,还有二两银锞子,刚刚买的银簪和耳钉也在里面,这一下就全完了!
周围人流依然来去拥挤,王三秋却感觉无比孤独,她还没有这样狼狈过,好在客栈的房费已经给过,不至于露宿街头。
在她身后,赵小六跑过来:“三秋,刚刚那猴戏正好看,你跑什么跑?害我在那边找半天。”
王三秋沮丧看着此时还一脸莫名其妙的赵小六,一下蹲在路边,声音哽咽道:“我的荷包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