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诺弦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孩, 她没生过什么大病, 也没有大灾大难, 对她来说,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 清醒着经受过的最大痛苦, 除了幼时不小心磕碰摔倒,以及打疫苗打吊瓶时针管刺进血管中那种疼痛之外, 也就是去年生那对龙凤胎时,剖腹产后修养的那段时间。
可谓是一帆风顺, 毫无坎坷。
如果不是周先恒这里出了问题,她的人生还会继续完美而平顺。
而现在, 同样是因为周先恒,她正经受着极端的痛苦与折磨,仿佛有无数只虫子挥舞着脚爪张开利口, 撕咬挖掘着她的心脏,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
痛苦之余, 她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 回想和周先恒的那些过往,那个深陷于恋爱之中的女人, 是如此的陌生,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
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放弃吧,不要再挣扎了,所有痛苦与折磨很快都会消失, 继续享受死心塌地爱着一个人的感觉,这会是你人生绝无仅有的坚持……”
王诺弦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额头上的碎发被冷汗所湿透,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唯有被咬破的唇上渗出的鲜血,触目惊心。
“你……闭……闭嘴……”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这一刻,杀了周先恒的心都有。
“弦姐!弦姐!”王青青的声音响起。
王诺弦知道王青青就在旁边,但是这个声音,却给她一种遥远恍惚的感觉。
或者说,蛊虫反噬所带来的极端的痛苦,几乎已经超出她的承受极限,意识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周围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景物又或者声音,甚至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离她远去。
我要死了吗?
好不甘心啊!
王青青的哭喊声依旧在继续,“甜甜,甜甜,求求你,救救弦姐,救救她!”
之后,王诺弦听到小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嗯。”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音,声音淡淡的,但是此时此刻,王诺弦却听得无比的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唯有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真实与清晰。
恍惚间,感觉到一双手,动作轻柔的拉开了她至于胸腔上方的手,而后轻轻触碰。
王诺弦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只手,探进了胸腔,触碰到她的心脏,而后钻了进去,字啊里面翻动寻找着什么。
更强烈的痛苦,刺激到了她已经麻木的意识,重新恢复了感知。
但这种痛苦只是一瞬,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原先那种锥心蚀骨的痛,彻底消失不见了,只是身体依旧还记着刚才那种痛苦,无法在第一时间跟着恢复。
过了好几秒,王诺弦才反应过来。
她尝试着睁开眼,视线有一瞬的模糊,但是很快就清晰起来。熟悉的天花板,顶上的吊灯,还是她跟周先恒一起选的,这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是周先恒说喜欢,她也就顺着他了。这间屋子里,很多东西也都是如此,周先恒喜欢,又或者他父母喜欢,她就迁就他,又迁就他父母。
无法想象,她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才能忍下这样的委屈?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并未觉得委屈过。只要周先恒一句甜言蜜语,她就会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而当他对她说道歉的话,她就会开始心疼他……
现在回想这些年来,周先恒对她的那些‘好’,那些所谓的‘如珠如宝’、‘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的。
事实上,从大三还没毕业的时候开始,周先恒对她,就已经有些敷衍了。他说过一些话的话,以前的王诺弦不会在意,现在想来,却是恶心极了。
“怕什么,就算我一无是处,诺诺也会一直喜欢我。”
“虽然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我穿过的衣服,不喜欢别人碰。”
“工作的事,根本不用担心,等我们结婚了,诺诺她爸妈肯定会帮衬我的。”
“妈,孩子的事你就别管了,是男是女我都喜欢,诺诺以后还会为我生很多宝宝的,反正养得起。”
……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
可以感觉得到,周先恒那时候完全就是有恃无恐,不在乎暴露出那种卑劣恶心的本性。
所以,情蛊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是大四毕业的时候因为没有安全感才种下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有预谋的,她之所以会喜欢上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而是被情蛊所控制。
王诺弦努力回想当初发生的事,回想周先恒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上种下的情蛊,是在那条狭长幽暗的巷子里,他逃跑了又回来救她时?还是在她去医院看他照顾他的时候?
王诺弦还记得,当时是周先恒提议走那条小路的。虽然后来因为她突然喜欢上周先恒,跟他交往的事,她父母有些怀疑,专门去调查过那件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王诺弦还是忍不住去怀疑,发生在巷子里的那场意外,真的是意外吗?
……
“弦姐?弦姐?”王青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关切,因为害怕,还有些颤抖。
王诺下回过神来。
而刚才的万千思绪,现实里不过一瞬而已。
她手撑着沙发,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软绵绵的,动弹一下都困难。
好在王青青很体贴,半扶半抱的,将她扶了起来,又往背后塞了一个抱枕,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弦姐,现在是不是感觉好些了?”王青青问。
王诺弦点点头,“已经不痛了。”她说完之后,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刚才依稀听到,你让甜甜救我……”
一边说话,她的视线下意识往旁边移,去寻找玉衡的身影。
“对,甜甜!”王青青因为太担心王诺弦,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一切都是拖玉衡的福,顿时也开始寻找玉衡。
然后就发现,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刚才还在沙发这里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餐桌那边去了,娇小的身体坐在椅子上,几乎只能看到一个头。而她的旁边,坐着一个青丝挽成发髻,穿着精致繁复女装的大美人,单手托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刚才吼着‘不可能’一副无法接受表情的周先恒,他的样子很奇怪,人站在桌子边上,半个身体侧着贴在桌子上,眼睛惊恐的瞪大,嘴也张大到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的程度。他就像是被人摁在了哪里,根本无法动弹。
屋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画风还是如此与众不同,王诺弦不免有些惊吓。
王青青也觉得很意外,不过并不怎么害怕,因为她记得朝夕,那个硬生生把小卖部的热度推得跟当红明星见面会一样可怕的女装大佬!不说话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这是个男人,而且什么天姿国色,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所有形容绝色美人的词,放在他身上,也一点不为过!
问题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屋里的?
王青青记得很清楚,在玉衡动手救王诺弦之前,这屋里都没有这号人。
还有周先恒,难怪刚才起就没听到他的吼声,也没见他过来阻止玉衡救人,原来是被抓了过去那边,只是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的。
王青青突然意识到,玉衡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
……
玉衡坐在餐桌旁,十分认真的观察着桌子上那只四处爬动的虫子。
这就是她从王诺弦身上抓出来的情蛊蛊虫。别看这东西名字听起来还有点好听,实际上丑得令人发指,以至于玉衡完全不想多抓它一秒,于是就扔到了餐桌上,用玄力结成结界,将其困在其中,以方便观察。
“朝夕,你见过这种丑东西吗?”玉衡问。
“没有。”朝夕一双凤眼半开合,像是随时会睡去的样子,语气透露出几分慵懒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这样一只丑虫子竟然能控制一个人的思想。”玉衡好奇的盯着蛊虫看,同时又十分的嫌弃,她对朝夕说道,“它长得太丑了,我不想碰,你帮我把它切开来看看吧。”
这种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态度,朝夕简直想给她翻白眼,但还是算了,掀开眼帘,瞥了一眼那只蛊虫,“怎么切?活的还是死的?”
玉衡奇怪的看他一眼,“当然是要活的了,不然怎么研究?”
“嗯。”朝夕应了一声,而后抬起修长的手指,凝聚魔力于指尖,穿透玄力凝聚而成的结界,触碰到蛊虫的身体后,将其禁锢住,而后从头至尾,竖着将其身体整个切开,再将伤口扒开,露出身体内部的构造。
“咦,好恶心!”玉衡露出嫌弃到了极点的表情,迅速挪开视线,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朝夕问她,“你还要继续研究吗?”
玉衡摇头,“不要!你研究完了告诉我就可以了。”
朝夕:“……”
有些人,不管什么事,总是能理所当然使唤你……算了,懒得计较,因为根本拿她没办法。
于是他再次点头,“嗯。”
之后便开始研究起蛊虫的构造与原理来。
而玉衡则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被摁在桌子上的周先恒身上,片刻后说道,“你刚才说了‘那个东西’,是给你蛊虫的家伙吗?那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没什么事了,感觉应该能勤劳一点了……不过看情况吧,所以建议还是晚上来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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