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后来呢?”芍药兴致勃勃地追问,此刻正为赵春华梳头地丫鬟丁香说道,“后来我们表小姐大病了一场,又被夫人训斥了,躲在院子里半个多月没敢出门,再后来每次见到小姐就绕着道走了。”
丁香是赵春华到了博陵以后,程璋送来的丫鬟,有些功夫在身,便于时常保护她。
芍药还想再问,丁香觑了她一眼,“好了,你还问,外面的花轿要到了。”
说话间,外面鞭炮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有热热闹闹地说话声。
接亲地人到了。
赵春华看着镜子中一身嫁衣,容颜娇媚地少女,弯弯地杏眼中带了几分笑意,真快,一眨眼就五年过去了。
五年前她刚到博陵,跟程璋定了个约定一年后解除婚约,谁知道这竟是程璋早就计划好的一场局,她入了局,等到要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这五年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永安王谋反失败,而告发永安王的正是他的儿子魏延,事情结束后,魏延接替了永安王的位子,成为了新的永安王。
三年前皇帝生了重病,皇帝膝下几个儿子,除了几个夭折的,只有四皇子可以继承大位,群臣推举四皇子即位,可谁知道好景不长,一场天花突然而至,皇帝身染重病,不久便驾崩了。
新帝年幼,膝下再无子嗣,而短短几年间已经换了两任皇帝,动摇国本,群臣商议之后决定从皇族中另择一位人选。
魏延顺理成章从亲族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新帝。
虽然和前世的过程有些不同,但是这一世显然魏延这条路走的更加顺理成章,前世虽然后面他继位后政绩不错,但心狠手辣这四个字还是跟着他一生,如今这一世没有了前世那些负面评价,或许他会顺遂很多。
至于平阳公主,在魏延继位后便命人给赵春华送了封信,信上是关于平阳公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当年是她背后指使的林氏害了她的生母的事情。
在事情败露之后,平阳公主便自尽了,她的儿子离曦因为母亲的所作所为很是愧疚,自请去了边关戍守。
至于赵秋月,这几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但是赵春华知道她不会这么销声匿迹的,若是有机会她必定还是要出来兴风作浪。
只是如今的她在也不惧怕这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她不仅有亲人还有一个可以携手一生的良人。
五年好像是很长的时间,可又像是一眨眼之间,前世种种这一世都尘埃落定了,赵春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上辈子的一切好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她的未来从这一刻重新开始。
外面笑闹声越来越近了,屋内却乱做了一团。
新娘子要手里捧个苹果,寓意平平安安,可是出嫁前准备好的苹果没了,眼看着结亲的队伍都要上门了,两个丫鬟乱做了一团,领着一大屋子的丫鬟们差点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这般紧张又热闹,让赵春华莫名的也生出一种紧张感,手心里不由得沁出汗水来。
“找到了!”芍药一拍脑门,从一堆红绸中翻出了个红苹果,同时外面的喜娘声音也响起了,“新娘子准备好了没有,新郎已经到了。”
屋内急忙应声准备好了,红盖头一罩,隔绝了视线,入目能见的只有一片大红色,赵春华低着头看着眼前一双黑底皂靴走进,在她眼前伸出了一只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她慢慢将手放了上去,触手温凉的感觉,让她心里莫名的颤了颤。
程璋牵着赵春华走了出去,外面鞭炮声越发的清晰了,热热闹闹的恭喜之声不绝于耳,赵春华紧张的握住了眼前的这只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耳边有温润的声音响起,“别怕,有我在。”
一句话,她不安的心情尘埃落定。
成亲是很繁琐的一件事,因为安阳和博陵离得远,所以亲事就在博陵办了,免得长途跋涉。
赵承德和赵锦朝亲自将赵春华送出了们,上了花轿。
到了程家便是拜堂,一连串的礼节之后,方才送入洞房。
赵春华的脖子已经僵硬的不会动了,头顶上沉甸甸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偏偏想要取下来,喜娘丫鬟都不许,说是这盖头必须要新郎亲自揭下方才吉利。
程璋在外招待完宾客这才进了洞房,屋内床上端坐了个女子,一身大红的嫁衣,他眼中的热切多了几分,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盖头后面的容颜。
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新房中的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将手里的合卺酒一饮而下,烛光照在赵春华脸上,越发多了些娇羞。
红烛帐暖度春宵。
窗外簌簌落了雪花,屋内红帐春宵正浓。
同样的一夜,远在京城的高城之中,男人负手而立,遥遥看着远方,雪落簌簌,身后的太监劝道,“皇上,天寒,您回去吧,别冻坏了龙体。”
魏延恍若未闻,今夜是她成亲的日子,从此她是她也不是她了。
赵春华成亲前,魏延去见了她一次,得知她即将成亲的时候,他心中的愤怒的不甘心的,想要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囚禁在身边,可是真的见到了她,见到她笑得跟个孩子一样的脸,见到她轻松自在的模样,他突然就释怀了。
她要的从来都是自由自在,而他坐上了这个位置,这辈子最不能求得就是自由自在,他们早就不可能了。即便他将她囚禁在身边又能如何,没有了快乐的赵春华,对他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他身边注定会有无数的女人,不管是为了稳固朝局还是其他,主动不可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自己做不到,不如让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其他地方,至少他每次想起她的时候,都会觉得心里莫名的有股暖意。
这就足够了。
赵春华成亲的当年,朝廷进行了第一次选秀,从民间选了不少美女充实后宫,其中有个叫珍儿的姑娘入了皇帝的眼,皇帝封其为珍妃,宠爱尤甚。
后来过了很多年,赵春华和程璋进京探亲,有人看到了赵春华,惊叹容貌竟是与珍妃极为相似。
后来这事传到了赵春华耳中,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回头问正在修剪花草的男人,“欸,你今天进宫了,可见到了那个珍妃娘娘?”
闻言程璋手不由得一顿,回头看她一眼,“为何这么问?”
赵春华道,“我听人说我和珍妃娘娘容貌很像。”
程璋看着她道,“我觉得一点也不像。”
赵春华又道,“我就说他们都看错了。”
说罢她又自顾的照着镜子。
程璋看着她这样,摇头失笑,他进宫确实见到了珍妃,那个据说宠贯六宫的女人,容貌不过一般,唯一出彩的就是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竟是与赵春华几乎一模一样。
程璋看着没心没肺的赵春华,心想着找机会早点离开京城吧,若是待的久了,难免不会引起其他的波折。这京城以后还是尽量少来,免得有人虎视眈眈在背后盯着他的媳妇。
......
一个月后,程璋便带着赵春华离开了京城。
因为赵春华怀孕了,成婚几年,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如今竟然突然就有了,十分意外也十分的惊喜。
因着怀孕,博陵那边一天好几封信送来,让她赶紧回去。赵春华和程璋两人便启程离开了京城。
怀孕是个辛苦的活,腰酸背疼腿抽筋,这几个月中赵春华挨个体会了个便,七八个月的时候,又馋的厉害,经常大半夜的馋的睡不着觉。
有一次睡到半夜,程璋听到了呜呜呜的哭声,一睁开眼睛看到赵春华正在小声的啜泣着,他吓了一跳,慌忙叫人点了蜡烛。
原本以为赵春华哪里不舒服,谁知道她竟然是只是馋葱油饼了,可是当时是深夜,她又不好意思将程璋吵醒,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委屈的哭了。
还有一次她突然想吃螃蟹,螃蟹性寒,孕妇不宜食用,可是她馋的要命,偏偏赵锦朝那时候也刚成亲,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一筐螃蟹,整天在家里啃。
赵春华看得着吃不着,气的直掉眼泪。一向好脾气的程璋,头一次发了火,追着赵锦朝两条街,最后吓得他好几年都没敢再吃螃蟹了。
十月怀胎,赵春华顺理诞下了一个女孩,白白胖胖十分健康。
隔了几年,赵春华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这一胎生的十分凶险,后来程璋便不让她继续生了。
一晃就是十多年过去了,三个孩子相继也大了。
老大最像她,从小调皮捣蛋,三四岁就带着人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气的赵春华拎着棍子打她,这孩子也机灵着,一边跑一边找程璋告状,哭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声泪俱下地控诉赵春华这个娘要打死她。
程璋爱女心切,这一听立刻炸毛了,当时就一把将赵春华扛在了肩膀上,转头对着女儿说,“乖女儿,你等着,爹帮你好好教训下你娘。”
说罢就不管眼泪汪汪的小丫头了,转头将赵春华带着回了房间,一把扔到了床上,进行了一场非人道地折磨。
最后赵春华躺在床上硬是休息了两天才能爬下床,两条腿酸软地要人扶着才能走路。
过程不可描述,结果就一个月后,赵春华成功又怀孕了。
这就是他们那对双胞胎地来历。
赵春华成亲之后便在博陵住了下来,赵锦朝隔了几年也跑到博陵安了家,顺便也娶了媳妇,当了爹之后的赵锦朝显然也收起了年少时候的稚气,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赵承德已经将赵家生意都交给了赵锦朝打理,而他自己则是在安阳老家独居。
依照赵春华地意思,他们兄妹两个都在博陵,想把赵承德一起接来,但是赵承德却以在安阳住惯了不想再折腾为理由拒绝了。
赵春华不舍得让她爹一个人留在哪里,等到生双胞胎之后,就作主将大女儿送到了安阳去,一来她刚生孩子精力有限难免照顾不好,二来她也是想让女儿陪陪赵承德。
程宝珠这孩子从小调皮捣蛋惯了,在家里三天两头闯祸,赵春华经常罚她面壁思过,在她心里对她最好的就是外祖父了,因此一听说要去安阳,乐的当天就收拾东西要走。
赵春华十分头疼加无奈,只得命人将她送走了。
小孩子兴致一会一个变化,刚去安阳十分兴奋,一路上不吵不闹地,似乎完全把赵春华这个亲娘忘在了脑后。
赵春华接到平安信地时候不知道该哭该笑,这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
程宝珠走的第三个月,安阳来信也频繁了,她半夜睡不着,哭着要找娘,赵承德心疼不已,想了不少办法都束手无策。
程宝珠走的第四个月,安阳那边派人将她送了回来。
程宝珠走的第五个月,赵承德一个人在家想念外孙女,思来想去的,一拍大腿,决定搬家。
至此,赵春华终于一家团聚。
赵春华四十二岁那年,儿子女儿们都长大了,女儿嫁了人,两个儿子也相继娶了媳妇,眼瞅着儿媳妇都有了身孕,她这就要步入祖母地行列了。
谁知道意外就是这一年发生的,打的全家措手不及,她怀孕了。
四十二岁地高龄,竟然怀了。而且还跟儿媳妇前后脚,这简直羞死了人,赵春华气的好几天没搭理程璋,让他不要胡闹,不要胡闹,偏偏晚上闹个不停,这一大把年纪有了,可怎么说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跟她的羞恼不同,程璋得知自己又要当爹的时候,兴奋不已,不顾赵春华的阻挠,硬是将消息传了出去,这些好了,赵春华老蚌生珠,程璋老当益壮这种词语纷至沓来,谁看了赵春华都要道一声恭喜了。
赵春华就在这种有羞又恼又期待的复杂心情中度过了九个月多,这一胎顺理生下了个女儿。
程宝珠是远嫁,一年也回不来几次,程璋这几年看着人家的女儿总是一脸的羡慕,如今自己总算又有了女儿,高兴的差点一蹦三尺高。
二女儿取名叫程珍珠,这小姑娘的出生,上头哥哥姐姐都成年了,对她从小就疼爱有加,几乎达到了碰在了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地步。
生了四个孩子的赵春华突然就忧郁了,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时不时的有些小情绪。
这日她和程璋发生了一次争吵,一个人躲在屋里掉眼泪,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难受。
程璋推开门走了进去,从后边将她抱在了怀里,轻声哄着,“别难受了,没有不关心你。因为珍儿是你我的孩子,所以我才高兴。”
赵春华也说不上来,程璋疼爱孩子,她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忽视,又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春华,可能我从来没跟你认真说过,我这辈子能跟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赵春华微微一愣,还带着泪痕的眼睛看向他,他低头吻了上去,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