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戊自是已迅速将状况看清,欲要支援静念与念萱花。
然右里这时,却忽掠出一人,速度奇快,在金戊仅刚动了半丈之距时,就已挡在他前方两丈之处,音调略显低沉地道:“请了。”
矢弩虽也因此停了下来,金戊心里却没能生出半点轻松来。
只因挡在前头那人,正是他先前与韩秋水所言的那位轻功可谓天下无双的密楼楼主,蔡宜年。
因其效力朝廷,且负责密楼事务,因而鲜少露面于人前,因而江湖中称之为“未闻其踪”。
可说其神秘程度,甚至不弱于现下已入了天下会,善于易容得天下无人曾见其真容,亦无人知晓其名姓的“无踪幽灵”,幽无名,以及天外天的三位天主。
但这毕竟只是对外。
一十六楼之中,但凡有着足够地位的人,自是尽皆见过此人。
蔡宜年也非如传言般容貌丑陋,年约三十左近,五官端正,蓄有短须,可说相貌堂堂。
只可惜,的确如金戊所言,是个瘸子。
右腿比左腿要短上肉眼可辩的尺许长度,因而撑着一根短杖。
金戊打量过后,望着那根短杖道:“里头怕不是藏有淬毒之刃吧?”
蔡宜年竟是也望了眼短杖,道:“的确有,毕竟身体天生就有缺陷,又净做些见不得光的活计,时常带些见不得光的保命之物,自然也是寻常的很。”
金戊闻言蹙眉道:“莫不是将计就计?”
蔡宜年却是笑道:“毫无必要,你先前讲明我缺陷之时,言语之中并无半点小觑之意,我心下感激,自是不会以言语骗你。”
金戊听过,“哈”地笑了一声,语带讥嘲地道:“你既能当得密楼楼主,足见本事,换作别人,也绝不会小觑于你。”
蔡宜年却是自嘲般笑道:“但这江湖上,却没几人能认出我便是蔡宜年。”
金戊听过,神色冰寒下来,冷声道:“你在讥讽我?”
蔡宜年依是含笑道:“是又如何?这江湖中人大都不敢对我等效力朝廷之人喊打喊杀,甚至是言语不敬,但对你等这些本就见不得光的人,却是随时都敢以要杀要打的话语挂在嘴边,高下之别早已注定,我又为何不敢讥嘲于你?”
金戊神色更冷,语气也更为冰冷地道:“那看来是必须要见个真章的了。”
蔡宜年这才不屑地笑了一声,同时亦是神色不屑,语气不屑地道:“无需用这种雕虫小技,既已来了,也已变作如此状况,你便是此刻想要置身事外,本楼主也断然不会让你给跑了,不然的话,本楼主的面子可不就丢尽了。”
金戊面上冷峻,实则一颗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他与蔡宜年说话的这段时间,韩秋水那头虽因给那石墙挡住,看不清状况究竟如何,然四周弓弩手依旧不断朝那处发射矢弩,且金铁交击之音一直未断,显是陷入了僵局。
而静念与念萱花所处的石墙机关之内,交手动静亦是未曾断过,且那四面石墙升起之势停止后,墙头竟缓缓向上扬起,将围住的空间上方,亦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金戊这才忍不住问道:“就不怕那袖里乾坤太过托大,反倒给她二人制住?”
蔡宜年却是露出诡异的笑容,且胸有成竹地道:“也不用套话了,既是我等设下的机关,又岂有自陷困局之理?”
金戊暗呼不妙,正准备动手牵制蔡宜年,并出声提醒念萱花二人,但围住二人的石墙那头,却已有一道人影自侧旁钻了出来,而后朝着石墙方向双掌齐出。
待得金戊看到这个状况,那头就已传来一道沉闷的动静,而离开到外头那人,则已是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双袖,显是已不惧内里的二人继续追击的态度。
蔡宜年这才道:“你还是不若好好想想,当两个人给关在了烤炉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时,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吧。”
金戊闻言面上一惊,便见远处那人似是故意,不但朝他看将过来,更是以他能够听到的音量喊道:“来人,热油。”
金戊直觉心凉了半截,怒视蔡宜年道:“说吧,怎样才能放人?”
蔡宜年听过,神色古怪然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金戊两遍,随后笑道:“放人?你可真能异想天开,这可是实打实的入了烤炉的鸭子,只等热腾腾地上桌,又怎可能还能飞了?”
金戊自是再不打话,揉身而上,双手抖出十数道金丝,有柔有刚,却又齐齐朝着蔡宜年身前各处大穴打去。
毕竟疑是季连那人声音如此之大,想来其中二人已听出端倪,想必会设法脱身。
毕竟石墙虽厚,但毕竟只是石头所制,便是一块整石,对于联手而为的念萱花与静念,想来亦也能以力破之。
然而他念头刚落下,手中金丝不但尽皆打空,石墙那头也不出所料地传来一道沉重然却带着鸣音的动静。
令他大为色变的自然便是,若只是击打石壁,自不会发出金属震动所产生的鸣音来。
蔡宜年的话音亦也出现在他身后,“你猜得没错,那石墙的夹层里头,乃是厚足五寸的钢板,莫说是她二人,便是嵩林寺那几个刁僧来了,也只能是望而兴叹。”
这段话说完,金戊则是已连连攻出了数十招。
然而却连蔡宜年的衣角都未曾触碰得到,反倒是自己因蔡宜年那的确令人望而生叹的轻功,以及但凡出手便足以令他遭受重创的举动,从而给硬生生地逼回了原地。
蔡宜年则是同样退回两丈之距的原位,神态自若地道:“既打从一开始便是徒劳无功,何必再又继续徒劳无功,而不是心甘情愿地认命,与我等好好看上一场好戏,待得这场好戏过后,再决定应该如何自处呢?”
似是先前将金戊那凌厉的招式全然避开的举动,不过只是信手拈来的闲庭信步。
更是可以全然不将金戊放在眼里的信心十足。
金戊自是心下不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边的篝火之上,已有七八个人架起了一口宽足丈许的大锅,开始往里头不断地倒着冷油。
然油吃热本就很快,那火头又十分猛烈,由此下来,留给他的时间自然已是不多。
但韩秋水那头便是也已判断出将会发生何事,已拼着受伤突出一个口来,欲要先将大祸打翻,却给已空出手来的那人再又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