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一响,金戊便微微蹙起了眉头。
虽说这般轻微的动静,若非武功高强之人,极难捕捉得到,并辨认出乃是人为产生的动静。
但他却是因不满自己竟会因心中犹豫,而出现了失误。
他更未曾想到的是,那马车里竟也真的传出了一道女子的话语:“东南六丈七尺处屋顶上的那位朋友,若是有事,还请下来相谈吧,免得待会伤了和气。”
她并未呼停,但那车夫一听这话,便已自觉将马车停了下来。
金戊的眉间皱得更深了。
只因今日入宫赴宴的官员之中,并无女性,而他将皇室于外所居的女性尽皆回想了一遍,却也没能想到,究竟是谁,会有如此功夫,这般耳力,竟连这样的距离之外,且连车辘音都能盖过去的细微动静,也丝毫没有遗漏过去。
但对方既已表明了态度,他也确实并无恶意,此刻若是再故作遮掩,未免显得自己心虚,便也朝着马车纵身而去,于途中就已道:“请莫误会,在下确是有事欲要相询,这才冒昧惊扰了姑娘,还望莫怪。”
话音落下,金戊亦落至马车前头丈外站定,拱手作礼道:“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车夫见他礼数倒还周全,但手中握着布条掩住的兵刃,自是不会放下戒备,不动声色地摸住了暗藏的兵器。
金戊虽看得出来,然自是不好说破,只是静候车内女子的回应。
而那女子却只是掀开些许帘子,露出些许明亮的眸子,以及其下欺霜赛雪的脸颊。
帘子落下,那女子便问道:“我未曾见过你,不知可否先报上名姓?”
金戊闻言却是一滞,有些犹豫该报上那个身份,却听到对方因此颇为不悦的轻声冷哼,立知不妙,才道:“请姑娘莫怪,只是在下真只是有事要问,却不知姑娘听过在下身份,是否会因此生疑,这才犹豫,非是心中有鬼,想要欺瞒姑娘。”
那女子听过,语带不悦地道:“你不先说出来,又怎知我会否有所猜疑呢?”
金戊这才又礼道:“如此,在下自当坦诚相告。在下名作金戊,原是索命金牌五号,因暂时不愿用上其他名姓,所以此刻仍旧如此自称。”
他虽看不到那女子神色,却已看到那车夫神色凝重,手臂用力,显是已做好随时攻来的准备,也不免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但此刻若是改换他人询问,指不定会途径那些杀手组织埋伏地点,暴露行踪。
能在这能够从自己细微的失误,便能一口道出行踪所在,不知武功深浅如何,尚未露面的神秘女子口中得到准确的消息,自是上上之策。
令得他颇感意外的是,那女子只是淡淡道:“哦,原来如此,倒还真让人有些意外。那么,金公子,你是想要问什么事呢?”
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自对方的语气之中,亦能听出,对方虽真有些意外,但还真不如何在意他报上的身份。
看来不是对自身武功极有信心,从而有恃无恐,便是自认自己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对同样身份的其他人并无什么威胁,从而不会遭遇被他人买凶袭杀的境遇。
无论是什么原因,金戊心底此刻都已松了口气,作礼道:“只是想要请问姑娘,此刻既能从此处乘坐车马离开,是否意味着宫宴已结束了呢?”
他话音刚落,却听到“哐锵”一声脆响。
抬头看去,却是那车夫已抽出一柄精钢剑,纵身朝他刺来。
虽不知对方究竟是因他的提问,还是无论怎样,也要试探自己,从而出手,但见这车夫长剑一抖,便是一招千叠峰“云水门”的“云飞雨散”,十三点剑光皆朝身前重穴点来,直欲是要一招便取了他的性命。
再又想到自己摆低姿态,更已有些低声下气,对方却是一言不合,就下此辣手,当下自是心中气恼,手中兵器一举,也不解开布条,直接以一招“黑云压城”,强势破去这“云飞雨散”,而后一脚将这车夫朝拉车的两匹马儿踢了过去。
然而他刚抬脚将其踢飞出去,才听到那女子怒斥道:“柳九!你大胆!”
软帘随着话语掀开,一位身着水红华装的女子亦已自车内飘身而出,轻若无物地落在金戊右手丈外之处。
待那女子落地,给她叫做柳九的车夫也给金戊踢得跌往马蹄之处,将两匹马惊得直立而起,掀得车厢歪倒,亦因此带得马身侧倒而去,眼看就要压在一时难以起身的柳九身上。
那女子却已喊道:“还请出手!”
金戊闻言立知其意,身形一掠,立时去至柳九身侧,伸手一探,于两匹马开始往地面倒下之前,将柳九一同拽着往后退出丈许,而后将其往后甩去。
车厢侧倒在地,发出一声响彻街道的动静,两匹马亦是倒撞在地,由于束缚,无法立起身来,在那四蹄踹动,挣扎嘶鸣。
至于柳九,却是给金戊故意加了暗劲再又这么一扔,摔了个七晕八素,一时亦是难以站起身来。
金戊这才望向那女子道:“罗姑娘,对不住,我还有事要办,需保自身状态万全,因此没有保护你的马和车,还请莫怪。”
那女子轻轻摇首道:“金公子言重了,反是我理应致歉才是,下人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而后望着已有些缓过神来的柳九,神色转冷道:“柳九,想法子将马和车弄走,更好自为之吧。”
说完望金戊道:“金公子,如此动静,自会引人注目,还请随我移步。”
金戊拱手道:“罗姑娘客气了,请。”
那女子颔首转身,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子却如鸿毛般随风而起,转眼间便已去至街边房舍顶上,而后朝着远处飘去。
金戊却是冷冷地扫了柳九一眼,才展开身法,跟着去了。
那女子于前头行了五十丈左近,才于一处僻静的巷弯处落了下去。
金戊甫跟着落地,便听得那女子呼了口气,随后转身望着自己笑道:“这里安静,倒是轻松了,让你看了笑话,真是对不住。”
金戊摇首道:“这倒无妨,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赴宴。”
那女子苦笑道:“我再怎么不愿承认,却也还是皇亲国戚,帖子一到,更是再不愿意,也得来了不是。”
金戊竟很是难得地笑道:“倒也是,姑娘除了是江湖众所周知的‘一人一局,朝暮千里’以外,更是美名远扬,却难得有人能见的‘常陵郡主’呢。”
那女子听过,却是薄怒道:“金公子,可莫要再损我了,毕竟你却不知,我罗小药,脾气可真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