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白天过得非常漫长,茶艺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陵城,小混混没法散播消息的地方,大概只有燕乐晟的北燕宫。
也好,这件事。她不想他知道。
可她万万没想到,赵楚珩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不仅不露面,也没有放出丝毫苏孟的消息。
下午,辰靳离开。
临走前留给她一句话,“放心,那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想办法将他带到。”
傍晚,阿九匆匆来到,没有带来苏孟的消息,却忍着担心反过来劝林陌染,“你无需为了我相公以身涉险!相公怎么说也是个编修。皇上不会坐视不理的!”
林陌染摇头,“赵家抓了苏孟,随便安一个理由,就能将他置之死地。燕乐晟需顾及满朝全局。根本没办法去抢人。可是我不一样,赵楚珩最想抓的人是我,若我以身作饵……我相信,赵楚珩会愿意冒这个险!”
阿九劝说失败,怒极离开,皱眉丢给她一句话,“我和公公、二弟,就在翰林府时刻候着!虽然我们手中没有兵权,但只要你这边开口,我们马上进宫晋见皇上和太后,绝无二话!”
林陌染心中感动。面上只是淡淡一笑,催促她离开。
此后再也没有人来,她一个人,静静坐在专为她这个“茶艺师”准备的高台上,俯看着台下大堂中云集的来客。
她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排紫砂茶具。没有人知道。离她右手边最近的这一壶,里面没有茶,也没有水,只有满满一壶烈酒。在她左手袖中,三个火折子蓄势待发。而她背对的屏风后,一排排淋了烈酒的柴木已经堆放整?,拿着火把的人就在旁边小心看守。
这个圈套很粗糙。
她在赌,赌她在赵楚珩心中的地位。
夜幕很快降临,宴席开始。
林陌染像模像样地在高台上开始了茶艺表演。云袖翻飞间,水流如注如瀑。
她从前喜欢喝功夫茶,这难不倒她。而云集来此的客人也不是为了欣赏茶艺而来的,他们喜欢看任何表演,只要表演者是个美女。
直到那人踏进玉楼春……他果然还是来了!
赵楚珩一脸张扬冷厉的笑意,目光森森锁着高台,以及高台上面纱覆面的女子。
那一举一动柔若无骨。却分明有种张力,举杯倒茶,细细的皓腕挑起人们的神经。她的茶艺真不怎么样!可有什么所谓?她人长得美就行了!
赵楚珩凛然一挥手!
原本热闹的云楼春大堂,顷刻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赵府的随从蜂拥而上,拳打脚踢,泼酒砸桌,粗暴地将大堂里的客人全部赶了出去!
在客人哀嚎奔逃的哭叫声中,赵楚珩悠悠地寻了一个离舞台最近的位置,掀袍,不急不躁地坐了下来。
一双深不可测的冷眸,始终没有离开他今晚的目标。
仿佛每一眼,都要将那包裹在层层薄透衣料下的肌肤看遍!
雪润如玉,冰肌丝滑。
他几近贪婪地,吸允着空气中传来的,那近在咫尺的女人身上所散发的清香。
台下的一片混乱,都没能打断林陌染有条不紊的表演。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如同猎豹看着一个猎物。
那深寒的布满欲/望的目光,片刻不停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终于,他站起身,缓缓走了过来。
来到她面前,贴得那么近,只要再往前跨一步,他的小腹就要撞上林陌染的唇。
她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甚至隔着这两寸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躁动和灼热。
猎豹,已急不可耐!
林陌染放下手里的杯子,右手不动声色按在最近的紫砂壶上,冷冷地抬起头,一双翦水眸子,带着三分冷峭、七分漠然,平静地望着他。
赵楚珩沉声一笑,开口便讥讽道:“那人为找你,闹得满城风雨不得安宁。你倒好,悠闲自在地躲在这个茶楼里,表演茶艺!”
林陌染低眉回敬,“这位公子是谁?那人又是谁?为何要找妾身区区一个茶艺师?”
赵楚珩闻言恼怒折眉,狠笑道:“你放出风声,下好套子,让我来这里找你,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装傻吗?!”
此言一出,林陌染心中一诧!
他果然是知道的!这么点小伎俩,还是瞒不过他!
然而她一扬眉,却笑了出来,清风淡雅,宛如三月春光,“可你还是来了。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
看着面前这张清水芙蓉的小脸,一笑之间百媚生,赵楚珩顿时浑身更加燥热!
“这便要看今晚谁是胜者了!”薄唇开阖,却吐出一股沁人的凉意。赵楚珩锁着面前这张,清水芙蓉的小脸,一笑之间百媚生,顿时浑身更加燥热!
他踏前一步,猛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林陌染,不记得我没关系,忘了那人则更好!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只要你乖乖从了我。”
如今,只要他下手微一用力,林陌染就会整个倾倒在他腿边,就能触碰到他……触碰到那处,他最渴望被她触碰的地方!
可是他停在这个尴尬的位置,就好比将一个人脱得只剩最后一件衣物。
他给她留下最后一点羞耻心,用来慢慢地感受他施加给她的羞辱!
赵楚珩噙着眉间一抹薄怒,冷冷从唇边挤出一句话,“今晚,我不仅会让你想起来我是谁,我还会让你这后半生都离不开我!”
“是吗?真可惜……”林陌染轻哼,眼中腾起浓浓的雾霾,恨声道:“我只希望后半生再也见不到你!”
下一刻,双眼倏地撑开一片锐芒!
左手猛地扣住赵楚珩的手,瞬间起身的同时,她右手带起的紫砂壶“呯”的一下砸向赵楚珩肩膀!
可是就这么一瞬一秒的互博中,她败给了赵楚珩的身手。
紫砂壶即将砸到的半秒内,赵楚珩已经一个转身堪堪避开!回神后反手一掌甩在林陌染左手臂上——
紫砂壶在地上砸得粉碎!墨黑色的煤油四溢!
藏好的三个火折子瞬间脱落!悉数掉在煤油上,“嘭”的爆发出剧烈的火焰!
赵楚珩将林陌染一扯,转身拉着她跃至一旁,躲过了猛然窜高的火苗。
“这就是你的伎俩?!”他满脸嘲讽,笑容不屑,“想跟我同归于尽,葬身火海?”他一手将她勾进自己怀中,言语间肆意轻薄,“杀不了我,就想殉情?我怎么竟不知道,你对我已爱得如此深切!”
林陌染丝毫不为所动,凌厉的眼神宛如刀刃刺向面前的男人,并不回答他一句,反而冷声高喝——
“放火!!”
高台之后,屏风被大力推到——
原本码放整?的柴木,不知何时已然连成一片火海!将整个玉楼春从里到外尽数包围!
楼里的两个人,成了火笼中挣扎的模糊身影!
赵楚珩不可一世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崩塌!他猛地推开她,难以置信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看她状若疯狂的举动,看她眼神中渗人的杀意!
赵楚珩呸地吐了三个字,“疯女人!”转身就欲跃上二楼!
然而脚步一挣,才发现根本动不了!
赵楚珩惊惶地睁大眼睛,低头一看——
这个高台,哪里是什么高台!分明是一个架在柴火上的木头烧锅!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转身,望向身后那个在火海中发丝纷飞的疯狂女子,忽而,他平静下来,就这么陪着林陌染,静静地站在高台中央,毫无预兆地笑了。
“林陌染……”他缓缓走过去,面上又恢复了那阴柔狠戾的笑容,“你不会以为,我会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就只身走进你的圈套?”
这是个极聪明的人。在方才数秒的惊慌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跟她谈判。
林陌染轻笑摇头,“我不打算杀你。这高台之下就是水池,只要你立刻喊人将苏孟交出来,我的人就会迅速将火扑灭。”
赵楚珩横眉一扬,“你只要苏孟?”
林陌染极快地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忘了告诉你,我这还有一个人。”赵楚珩眸光一凛,“你应该更感兴趣。”
瞬间,那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她想起辰靳!他下午说要亲自将赵楚珩带来!可是如今,赵楚珩在这里,他人却不见了?
林陌染压抑着心中的不安,面上故作冷嘲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将你那爱我成痴的哥哥也绑了过来,想用他来博得我同情,威胁我退让?”
她冷笑,“可惜了,我这人天生冷血,既然是他要喜欢我,那么他用命来证明他对我的爱,在我看来,也是不为过的。”
谁知赵楚珩全程笑着听完她的叙说,听完这段在他看来更像狡辩的论词,最后阴测测吐出一句,“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急着来玉楼春寻你吗?”
林陌染面色瞬变!
赵楚珩对她的神色十分满意,阴冷的笑容越发张扬,拿捏别人弱点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当他猛地用力将这个弱点掐碎——对方疼得瞬间毙命时的表情!
对他来说,那简直是人间胜景!
林陌染瞬间恍悟!
“燕乐晟!”她无法相信地低叫,“你竟敢!”
“为何不敢?”
赵楚珩冷笑着走过去,再一次拉近两人的距离,他知道此刻她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她已经败了,彻底的,毫无余地。
“我在他前往玉楼春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十二个顶级的西域高手。你说,他能撑多久?”
他肆意地舔弄着她鬓边的发丝,手掌开始上下游移,薄唇张合,谑笑地提议道:“兴许,够我们在这轰轰烈烈的火焰中,激烈地苟合一场……”
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高台上,火焰越演愈烈。他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狂嚣如暴雨侵袭!
然而他没料到,他纵情的这一刻,也是林陌染等待的最后一刻!木史讨亡。
她早料到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摆平他,只要等他近了自己的身,用这种五体投地的姿势将自己压在身下……这种姿势,他根本没办法快速起身反抗!
林陌染反手狠狠一砸身下的木板!
守在高台下的几个劲装高大男人,猛地将木柱子拉断!
没有给赵楚珩任何反应的时间——两人?刷刷跌入水中!
早有守在水中的人,一左一右上前,用铁索勾住了赵楚珩的四肢!
林陌染浑身湿透,从水中爬起,凌乱的发间水珠滴答,一时间浑身散发一股野性难驯的美感!
这是破茧重生后,凰女归来的风华!
她可以下狠手,她可以按捺不动蓄势待发,也可以在生死一线中为自己找好后路,迅速扳回一局!
赵楚珩苦苦一笑,眨眼间,他已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放了苏孟!”她沉声下令,“不然你就等着被锁在这里,活活烧死!”
这一次,赵楚珩十分配合,苦笑道:“好,我带你去。我的人放了苏孟。同时,你也要放了我。”
林陌染不做犹豫,立刻吩咐左右,“丹色坛听令!照他说的做,若此人半路上有丝毫反抗或阴谋,就地格杀!”
众人?声应道:“谨遵主之令!”
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女人冷冷静静三言两语发号施令,还是丹色坛!
赵楚珩眼中腾起一股浓烈的惊诧!
她竟然也来自十色琉璃!竟然也是他们的主!
这是巧合吗?三年间,两个身份相同的女人,先后出现在燕乐晟身边!
她和柳琦,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楚珩思疑不定,渐渐觉得这一切竟如此惊心动魄!望向林陌染的眼神,更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林陌染却再不看他一眼,领着剩下的几人,有男有女,冷冷地迈进夜色中。
漆黑的夜幕下,只听她镇定自若地安排着每一项工作。王妃好忙
“柳十八迅速前往翰林府,通知阿九,苏孟已找到!让翰林府派人紧跟赵楚珩!”
“是!”一人毫无疑义,转身领命而去。
“陈三领两个人,全城搜索辰靳的下落!”
“是!”三人恭恭敬敬俯身抱拳,跃入夜色之中。
“剩下的人,沿着玉楼春进宫的各条大路小路,务必把皇上给我完好地带回来!”
她的眸子在夜色中闪耀着一股凌厉的狠绝,声音清冷而狂狷——
“记住,我要他活着!若他身上淌了一滴血,我就在赵家人身上捅一个窟窿!若他身上受了哪怕一点伤,我就带人血洗丞相府!”